王棋家的小区。
儿童游乐区,西西和雯雯坐在沙坑里,乐此不疲地挖沙。
不远的健身区里,童真和王棋并排站在太空漫步机上。
王棋退出视频平台,把手机塞回裤兜里,憋着笑对童真说:“真有你的,一个人搅黄一场婚宴。”
童真捂着发胀的脑袋,闷闷地说:“哎,你就别嘲笑我了!我被赶出家门,要不是你收留,我昨晚都要流落街头。”
王棋的心情却很畅快:“他们林家打着家人的名义,剥削你,压榨你,把你当骡子使唤了好多年,还要占你的房子。简直太不要脸!幸好你想通了,否则,我的乳腺可要堵了!”
她又说:“我帮你找了一位特别专业的离婚律师。”
童真:“家里的银行卡都在林珊手里,我哪有钱找律师?”
“你放心,她也是关爱妈妈的一员,免费给需要跳离火坑的会员提供援助。”说着,王棋朝小区大门招手。
姚萍牵着豆豆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雯雯喊:“豆豆!快来一起玩水枪!”
王棋:“玩水枪可以,但不能装水。”
雯雯不高兴:“没有水算屁水枪!”
放豆豆加入孩子们的队列,姚萍穿着一身深色职业装,肩膀单跨一个电脑包,站在太空漫步机前。
王棋跳下来,说:“站着说不方便,我们上楼聊吧,我给你们泡咖啡。新买的云南豆子,烟熏气气十足!”
童真看了一眼三个互相追逐的小人影,说:“要不要把孩子们也叫上去?”
王棋:“雯雯玩得正在兴头上,九头牛也拉不回去!放心吧,小区的门禁管得严,没事的。”
三人上楼。
童真说了自己的情况,姚萍蹙起一对浓眉:“女方的工作体面、收入稳定,而你连固定工作都没有,孩子的年龄又小,这种情况很难取得孩子的抚养权。”
童真摇头:“不行!西西不能离开我,我也不能离开他。”
王棋:“他还有一家餐馆!”
姚萍:“什么性质的?”
童真:“兄弟俩辣子鸡店,算麻辣性质的吧?”
姚萍笑了一下,说:“我的意思是,你的店是注册成个体户,还是公司?”
童真回忆了一番,说:“最开始是注册在我名下的个体户。越开越大,林珊说要隔离什么风险,就填了一堆材料,把它注册成了公司。后来小秦当店长,我就很少管事了。”
姚萍打开手机,在工商系统里输入关键词,筛选出几家公司,递给童真看:“是哪家?”
童真点开一家:“这家。”
姚萍深深地看了一眼童真,表情很遗憾:“股东里有两个人,大股东是林珊,小股东是秦琴,没有你。”
童真懵了。
王棋跳起来大叫:“太过分,实在太过分了!就算是生产队的驴,也得给把草吃吧?”
姚萍:“不过林珊所持的股权是你们婚姻期间取得的,分割财产后,你也有一半。”
童真抓了抓头发,说:“钱没了可以再挣,我不在乎!我只要西西。如果我没有收入,也没有财产,离婚后,是不是就要和西西分开了?”
姚萍绞尽脑汁安慰他:“你还有探视权……”
童真难过地看向窗外。游乐场里的三个孩子,无忧无虑地追逐玩耍。
姚萍靠在沙发上,无奈地看着可怜的童真。她见过太多相互算计、各怀鬼胎的夫妻,但童真这样全心全意信任伴侣到接近愚蠢程度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童真忽然从沙发上弹起来,声音颤抖:“西西呢?”
和雯雯、豆豆一起玩的小男孩,不是西西!
三人跑下楼。
王棋在滑梯的入口截住满头大汗的雯雯,问:“西西呢?”
雯雯含着棒棒糖,乌鲁乌鲁地说:“西西的妈妈把西西带回家啦!西西妈妈好漂亮,还给我们棒棒糖吃!”
“吃!就晓得吃!”王棋抢走棒棒糖,扔进垃圾桶里。
雯雯“嗷”的一声哭出来。她一边哭,一边对王棋拳打脚踢:“你坏!还我棒棒糖!”
王棋找物业调监控。半个小时前,林珊走进小区。西西最开始有点抗拒,但不知林珊对他讲了什么,西西主动牵着她的手,跟她上了门口的一辆车。
姚萍摸摸豆豆的圆脑瓜,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没被拐走就好!”
童真的手机响了,是林珊。
林珊:“西西和我在一起,你不用担心。”
童真带了点哭腔:“你到底想怎样啊?我净身出户,我只要西西。”
林珊恶狠狠地:“西西我要,你我也要,我不离婚!”
说完,她挂了电话。
王棋很惭愧:“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疏忽大意,不至于被她钻了空子。”
童真:“不怪你。她是西西的妈妈,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带走孩子。”
王棋奇怪:“她怎么知道我家地址?你和她说过吗?”
童真摇头,说从来没和林珊提过她的名字,更别说住址了。
王棋忽然兴奋:“为啥不提?”
童真无语。
姚萍尴尬地扶了扶眼镜,说:“那我先带豆豆回家了,有事随时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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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雯不懂大人的惆怅,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她突然想要玩去年买的一只恐龙,但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碰翻一盒跳棋。玻璃珠子蹦蹦跳跳滚得到处都是。
门铃响了。
王棋气道:“雯雯,你小点声!楼下嬢嬢来骂你了!”
雯雯做了个鬼脸,躲进浴缸里,把浴帘拉得严严实实。
童真去开门。
敲门的不是邻居,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男人高瘦,法令纹很深。
男人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童真,朝屋里喊:“好啊!我说你怎么把门锁换了,原来是偷偷在家里养小白脸!”
王棋举着菜刀冲出来:“张剑,闭上你的臭嘴!你还敢回来!看老娘砍死你!”
张剑把手机摄像头对准她,无赖地:“来啊,有本事砍过来!朝我脑门上砍,看准点,别砍偏喽!”
童真拉住王棋,看着她的眼睛摇头。王棋的情绪稳定一点。童真把菜刀从她的手上拿走。
张剑举着手机继续往屋里走,童真拦在他面前。
张剑:“这是老子的家!房产证上有老子的名字,你凭什么拦我?”
王棋拉住童真,示意让张剑进去。
张剑在屋里东翻翻、西翻翻,失望地撇撇嘴,然后走进卫生间。
他一把掀开浴帘,张牙舞爪跳到雯雯面前:“嘿!爸爸找到你喽!”
雯雯被吓得直叫。
张剑像拎小猫一样,把雯雯拎出浴缸,说:“雯雯,你告诉爸爸,这个叔叔和妈妈是什么关系?”
雯雯咬着牙,不说话。
张剑把雯雯抱进怀里,循循善诱:“雯雯,只要你乖乖回答爸爸的问题,爸爸就不打妈妈。”
王棋从鞋柜里翻出一沓现金,声音颤抖地:“张剑,这些钱都给你!求你放开雯雯!”
张剑瞪她:“我和你说话了吗?滚一边去!”他放缓声调,对雯雯:“你老实告诉爸爸,你是不是想要这个叔叔当爸爸?”
雯雯大声地:“我讨厌你,我不要你做爸爸!我要童叔叔做我爸爸!”话音未落,雯雯低头往张剑的手臂狠狠地咬下去!
张剑吃痛,扔出孩子。童真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孩子。雯雯搂住童真的脖子,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捂住冒血的牙印,张剑劈手拿走王棋手上的钱,一边往外走,一边撂狠话:“你们这对狗男女,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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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羊肉串和五花再各来十串!还有,啤酒再来一扎!”
朝烧烤摊的老板喊完话,王棋端起啤酒杯,揽住童真的肩膀,高声喊:“为两个恋爱脑干杯!”
童真苦笑了一声,碰碰她的酒杯,一干而尽。
王棋说,无论是家世、学历,还是能力、品行,张剑样样不得行,偏偏长了一张哄女人的甜嘴,把年少无知的王棋哄得团团转,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大学刚毕业,就和他结了婚。怀上雯雯后,张剑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以后他来养家,王棋把本来有机会升职的工作给辞了。等雯雯长大了,她再想回职场,已经没有公司愿意要她了。
“一幅好牌,被我打得稀巴烂!”
王棋放下酒杯,捂脸嚎啕大哭。
童真头一次领略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凉感。他揽过王棋的肩膀,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慰他。
老板端着一盘烤串,脸色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童真:“结账吧。麻烦把这些串送给隔壁桌。”
老板意味深长地看看他,又看看王棋。童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郑艺接到童真的电话,匆匆赶来。
他叉腰站在一堆空啤酒瓶边:“喝酒吃肉的时候想不起我,等要找代驾了才想起我?哪有你这种朋友?”
童真大着舌头:“那你不也来了嘛?”
两人合力把醉倒的王棋架进车里。郑艺开大白送他们回去。
将王棋送回家,抱到床上安置好,童真又去隔壁卧室查看熟睡的雯雯有没有被惊醒。
郑艺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忙里忙外,说:“你可别说,你晚上还要在这里过夜?”
童真:“你别误会。”
郑艺:“我清楚你的为人,但别人不清楚。瓜田李下,架不住流言蜚语啊!”
他拖着童真往外走:“你不能再睡在她家!睡车,和我在店里打地铺,也好过睡在这里。”
童真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说啥嘛?”
见童真还是一脸懵懂,郑艺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点开一条霸屏热搜的视频:“你自己看!”
视频里,童真递给王棋一把菜刀。王棋举刀,杀气腾腾地逼向张剑:“你还敢回来!看老娘砍死你!”紧接着,画面里出现带血痕的牙印,背景音是雯雯的哭叫:“我讨厌你,我不要你做爸爸!我要童叔叔做我爸爸!”
最后,是张剑面对镜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说被妻女抛弃的悲惨遭遇。很多人在评论区大骂狗男女的无耻,还纷纷给张剑投币打赏,希望他鼓起生活下去的勇气。
童真气得手抖:“事情不是这样的!都是恶意剪辑!”
郑艺摊手:“网络上,大家都看个热闹,谁管真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