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可以让重病人焕发新生的实验室？”

崔百川点点头。

宁洛身体一软，不停往下缩，她没想到这件事竟也和实验室有关。

“你是怕了？”崔百川特善解人意地告诉她，“我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看你的样子也明白几分，你如果不想惹事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宁洛：“……你还挺通情达理。”

“我知道身不由己的绝望，所以不想你和我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

崔百川叹口气，“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家的情况，是不容易但还可以维持，就在前段时间笑笑查出心脏有问题。”

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刚才还算平静的男人此刻任由情绪崩塌，在一旁痛哭。

宁洛呆住了，心中的苦涩开始蔓延，“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所以你找到他们给笑笑治病？”

“不是我找的，是他们找到我说可以免费给笑笑治病，保证她好好的。”

“代价是什么？”

“让我开车在这里撞击大楼。”

宁洛觉得问题就在这，“那你为什么不撞？”

“我撞了一次，被你拦住了。”

“哦，对，但也不对。”宁洛倏地想到什么，“那些人给你下任务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你和飞车中的这些人怎么办？”

“没说过，犯了这么大的事还能活着？”

“我明白了，他们让你来这的目的根本不是撞大楼，不然为什么只在固定时间撞击，真想造成伤亡随时都可以撞击。”

崔百川不懂，“所以他们真正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

宁洛现在脑子很乱，总觉得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又理不清头绪。

或者说下意识她将一些答案排除在外。

崔百川脸上露出一抹哀伤的笑，“不管真正目的是什么，从一开始我就是被舍弃的棋子，最终都要死的对不对？”

宁洛没说话，因为这是真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背后的那些人很厉害，肯定不会要我活着，死我不怕，只怕以后笑笑受欺负。”他笑着看向宁洛，“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不能。”她直接拒绝，“你女儿还是你自己照顾比较好。”

“你很聪明。”崔百川释怀地笑笑，“我怕是没机会再见到她了，我是希望你能帮我救她。”

“可我并不知道她在哪。”宁洛还有一个问题，“你当时怎么就那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他？”

“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后来想反悔也没机会，直接被他们拿枪逼着，如果不把人交过去，他们会当场杀了笑笑。”

“他们这是想拿孩子要挟你。”

“是的，等我想明白已经晚了，他们随时可以监控我，只要我不按命令行事，就会拿笑笑威胁我。”

说到这，崔百川突然慌张起来，“他们能监控这里的，我和你说的话岂不是全被听到了？”

“你放心，进来之前我已经把这里的信号屏蔽掉。”

“你很厉害，所以我想求你帮我救女儿。”

宁洛想了想，反正自己也要找实验室，顺便救了崔笑也不是不可以，便答应下来，“我会替你找她的。”

崔百川将手腕上的红手绳取下来交给宁洛，“见到笑笑把这个交给她，她会明白的。”

宁洛点点头，将手绳存到手环里。

“后面乘客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不清楚，我过来时已经有这么多人，那个门被设置了摧毁装置，只要强行打开飞车就会爆炸。”

宁洛盯着后面的乘客看了很久，他们都安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连上前找司机停车的都没有，哪里有这么听话的人，很不符合人在应急下的表现。

崔百川突然推了宁洛，“你快离开，他们发现异常联系我了。”

“行，你自己多保重。”

宁洛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钻出车外，南芳枝过来接住她。

“都问清楚了？”

“差不多，我们下去。”

回到地面上，宁洛把内容大致讲了一遍，每个人听得直蹙眉，莫寒嗖地站起来，“所以这事背后之人我们还是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事。”

“别急。”楚天舒说：“我去向联盟申请，调取关于实验室的资料。”

他走后剩下四人都很沉默，在默默消化这件事的信息量。

谢絮突然抱着胳膊吸冷气，“我怎么感觉不知不觉中卷入一件很可怕的事。”

“可能不是被卷入，而是为我们量身定做。”

“宁洛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

南芳枝当即害怕地四处查看，“你别吓我，我现在看谁都像坏人。”

宁洛没再说话，这些事她只是感觉没有证据，很快楚天舒回来了，神情有些沮丧。

“联盟说没有这种实验室，也没有资料。”

“不可能，崔百川亲口给我说的实验室。”

楚天舒看着她，“你别激动，实验室应该就是诓骗崔百川的借口。”

宁洛不信，可以是骗崔百川的，雪柳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当然这些话她不能说，只能自己私底下去查。

“联盟对我们的处理方式很不满意。”楚天舒叹口气，“东方白等下过来解决这件事。”

“那个幽默风趣的老头？”

“你那是不了解他。”莫寒语气突然认真，“幽默风趣只是他的伪装，行事狠戾干脆才是他的特点，想当初也是名震联邦的虎将。”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宁洛心中酝酿开来，无法遏制。

抬头看向还在行驶的飞车，觉得生命的重量是那么轻，一百多个人的生命就这样随意攥在别人手中。

宁洛此刻想到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一个对世界知之甚少的女孩，如果她现在活着会做些什么呢？

她想象不出来。

抬头对着天空轻声说：“谢谢你把身体让给我，我会努力对得起这个生命。”

没一会，东方白带着人过来了，没有第一次见的幽默风趣，身上裹挟着怒气和上位者的威严，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上来就是质问：“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怎么就被你们处理的这么麻烦？”

众人：“……”

楚天舒上前不卑不亢地问：“如何干净利落的处理，还请示下。”

“星舰战机我已经给你们调配好，谁敢下令击落飞车？”

宁洛震惊了，“你要把他们都杀了，上面可是有一百多人呢？”

“那又怎么样呢？”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呢？那可是一百多条鲜活的生命。”

东方白对她的反应很是不悦，“我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宁洛没吭声，他接着说：“任务是控制失控的飞车，你只需要完成任务，而那些所谓的伤亡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原来人命在可控范围之内，真是大开眼界。”

“宁洛——”

他对宁洛一再的顶嘴忍耐到极点，“你来指挥战机行动。”

“对不起，我做不到。”

“你——”

眼看东方白即将发作，楚天舒当即出来劝说：“请息怒，宁洛不是那意思。”

“那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关心飞车上的人员，一时着急说话过于偏激。”

东方白瞬间转换情绪，不见刚才的恼怒，轻声笑了笑，“你们说到底还年轻，遇事容易冲动情绪化，这都是很正常的，以后我多费心带你们。”

宁洛将头扭向一次不说话，东方白需要一个台阶下，不然面子上过不去，楚天舒碰了碰她的胳膊，“快道歉。”

“对不起。”

宁洛声音像加了倍速，没人能听清她在说什么，谢絮听完直接扑哧一声笑了。

东方白狠狠瞪向谢絮，“你们这些人真是无组织无纪律，一个个觉得自己了不起，不服管教，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在我面前没有什么可骄傲的。”

说着还没忘记宁洛，“你刚才唧唧哇哇说的什么？给我把舌头捋直了。”

“对不起。”

这次说得认真清晰，东方白脸色才好些。

宁洛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的东方白，幽默和善的老人，时刻笑容满面，对他们很欣赏也很爱护，今日再见竟是如此模样。

究竟是人善变还是善于伪装呢？

宁洛无从得知也不想知道，只是觉得心里难受。

还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宁洛心中，在这个世界人到底算什么。

东方白走到前方问了飞车的行驶轨迹，对楚天舒交代几句，后者特意回头看向宁洛，愁云遍布，将不安写在脸上。

很快就有星舰战机过来，全部包围在飞车周围，宁洛当时就慌了，跑过去被安全局的人拦下，她只能在外面喊：“你们要干什么？”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可以救下他们，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可以救下他们。”

可惜，无人搭理她的呼喊。

时间一到，东方白直接下令，顿时天空中出现一声巨响，飞车被战机击中，瞬间爆炸形成火团，直到化为灰烬。

宁洛呆住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死死盯着空中，火团映射在她眼中，慢慢扩散，直到填满她的眼睛，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她却没有意识，心口痛得发晕。

她眼前浮现出崔百川的身影，想起车上那些不同寻常的乘客，想到不知所踪的崔笑，宁洛就感到深深的窒息，像被人狠狠攥住脖子一般。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力、窘迫过，就像卖力表演却得不到喝彩的小丑。

满载理想却被现实狠狠打脸。

此刻，宁洛终于明白了，哪来的什么任务，不过是精心准备的陷阱，她心灰意冷地看着东方白，嘶哑着声音从灵魂深处问出那个让她颤抖的问题：

“这是不是你们设计好的？”

太伤了，残酷的现实就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