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这个洞穴，就是另一个世界了。”沈晗薇笑了笑，“普通人的身体是无法承受这里的磁场的。”

江煜也神色严肃：“谭翊和，你回洞穴。”

沈晗薇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顾窈，小心了。”

下一秒，正前方的树林里突然冒出无数个人影，他们好像凭空出现，一开始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渐渐又幻化出人的轮廓。

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有一身西装的上班族，有老实朴素的农民，也有奢华高贵的贵族，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围成了一圈，甚至看不到尽头。

莉娜穿了一件漂亮的公主裙，笑嘻嘻地跑来拉着顾窈的手：“大姐姐，你来看我们了吗？”

张灿在人群中冲顾窈和江煜招了招手，但没过来。

在某个角落，顾窈还看见之前在丧尸那个副本里被她亲手推下断崖的男人，他正时不时投来狠毒的目光，一点都没变。

这里聚集的是所有被困在落星海的灵魂。

无字书上说，落星海建立的初衷是要帮那些迷失在黑暗中惶惶不可终日的灵魂提供一个安身之所，但是它们过得真的快乐吗？

沈晗薇问顾窈：“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呢。”

“你创造了这个世界，但是却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崩塌，堕落，一步步走向无法挽回的深渊，一步步沦为作恶的工具，如果是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顾窈微微一怔：“我创造？”

“没关系，你还没记起那些事。”沈晗薇笑着说，“既然如此，就继续往前走吧，最后的选择权一定还在你自己手上。”

一抹夕阳挂在天边，顾窈突然有点想哭，她转过头，江煜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眼里带笑，他好像永远都是那副样子，看起来毫不在意，但经常会注意到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

沈晗薇清秀的脸渐渐模糊，连同周围一群没有实体的灵魂，渐渐化作点点星光，金色的光芒瞬间铺满了整个天空。

江煜静静地站着，任由那些光芒围慢全身，佁然不动。

顾窈突然预感到了什么，声音颤抖着问：“连你……都要离开我吗？”

江煜笑了笑，一步上前拉着顾窈的胳膊把她紧紧抱住，恨不能把她融进骨子里：“顾窈，我爱你。”

顾窈：“……”

她睁大了眼睛，又突然想到之前的那句“不管哪个平行时空，江煜都爱顾窈”，才隔了几个小时，顾窈却觉得好像跨过了几个春秋。

金色的光芒灼热又刺眼，江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要走了，照顾好自己。”

“江煜！”顾窈大喊一声，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一点点化作泡影消失，伸出手想要抓住却又是徒劳，最后只能捞到一把金色光芒，“江煜……我也爱你。”

轰隆——

天上突然一声惊雷，原本还情郎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江煜的最后一丝痕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天上开始下起了密密麻麻的雨滴。

周围的一切开始幻化，像水面的波纹似的一圈一圈荡开，原本的树林消失不见，古怪的食人花和黑色的鸟都如梦境一样一触即碎。

脚下泥泞的土地变成了石子路，远处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变成了浩瀚的星空，身后的洞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石碑，上面刻着“星辰湾”三个字。

紧接着，白色女神雕像，八座祭台，身影缓缓浮现。

短短几秒钟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这就是她梦里的那个地方，也是约翰照片上的地方。

在女神雕像的正前方，有一个悬浮在空中的魔方，发出温和又不刺眼的光，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顾窈看着那个魔方迈出已经僵硬的双腿朝前走，经过每一个祭台时，都有一种难言的冲动，好像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她看清了第一个祭台上的字：【荆棘囚笼】约翰·怀特。

她麻木地朝前走，用手轻轻抚摸被风霜打磨过的石头，指尖触碰的瞬间，一点点蓝色微光像水滴一样滴到祭台上，又浮现出了第二个名字：【圣光】秦尘，在祭台上放了一个秦尘经常用的护腕。

她停住脚步，缓缓收回手，眼底的最后一丝情绪都消耗殆尽，她仿佛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身影，正站在魔方前，而在魔方的正下方，有一个最大的祭台，那道白色的身影手执权杖，纤细的指尖轻轻触碰魔方。

那是谁？

是我吗？

顾窈脑子已经彻底乱了，她双目无神地走着，伸手抚摸着第三个祭台，再次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真实】塔多。

她微微皱眉，又踩着斑驳的石板继续查看了第四个第五个祭台，那上面的人名她不认识，但是每一个祭台上都摆放着一个物品，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看向最前方的三个祭台，一步步走得很慢，就好像摆在那里是是什么食人猛兽。

蓝色的微光在祭台周身围绕，伴随着顾窈到来的动作，那些光好像有了生命的小精灵四处游动。

编号为3的祭台上写了一个她不太熟悉的名字：【逆转】蘼芜，而祭台上放着的物品，赫然是池焱之前使用过的那个时钟！

她心脏重重一沉。

无字书上说，落星海有三位大祭司，有权力掌管落星海的一切事务，他们的权限至高无上，无人能及。

所以，池焱是这其中之一吗？为什么这里记录他的名字会叫蘼芜？

冥冥之中顾窈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她飞快跑到编号为2的祭台旁想要看一看上面的名字，却没成想脚步太快被石子绊倒，狼狈地摔出去几米。

一抬头，却正好撞上一号祭台上的字：【惩戒】顾窈。

“……”

那一刻，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翁的炸开，足足好几分钟，她感觉到心脏抽痛，血液被压送到四肢百骸，几乎要无法呼吸。

一号权限……也就是落星海最大的管理者，为什么会写的她的名字？

祭台好像受到了主人的感召，台面上泛起一阵纹路，微光闪过，祭司之书再次被强行召唤出来，书页纷飞，好像无形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

最后，书页终于准确无误地停在某一页，顾窈单手撑在地上，勉强支撑着自己不会倒下，抬眼就看到了书上的内容：

【Chapter8.缸中之脑】

【缸中之脑：生活于幻境中的人，本身难以对幻境加以察觉。】

顾窈的瞳孔骤然紧缩，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扶着祭台想要站起来，却不知为何她浑身瘫软，散了架一样的难受，还没站起来就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她想起来了，塔多的权限【真实】，能根据一个人内心最恐惧的东西来设置幻境，介入幻境的人通常不会有所察觉，并且会在幻境当中一次次经历痛苦的事，直到永远沉迷于幻境之中。

可是……为什么她会记得这些。

下一秒，无数本无字书突然在空中排成整齐的一排，书页翻动，就好像被风吹过，顾窈在惊讶中，看到了属于落星海故事的结局：

【顺位为一的大祭司被【荒】仪式强行剥夺了权限，受到重创的后被彻底逐出落星海，顺位为二的大祭司为了止损，动用了不属于自己的权限强行阻止了【荒】仪式的进程，但却无法阻止已经产生的后果，遭到反噬后权限也被禁用。

至此，【荒】仪式被搁置，落星海内原本被授权的祭司皆不知所踪，秩序彻底崩塌。】

砰！

女神雕像的头突然坠落，正正好砸在顾窈跟前，她全身无力两眼发黑，雕像的碎片划伤了脸，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

看着那已经摔成碎片的女神头，她突然一惊，一只手攀着祭台，另一只手撑着地，努力想要爬起来，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摔倒。

从雕像坠落的那一刻起，顾窈心里没有惊慌的情绪，仿佛司空见惯，对眼前的景象再熟悉不过，因此即便是雕像正好坠落在她眼前，碎片贴着她的脸颊滑过去，她也没有感受到一丝违和。

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好像在一片黑色的泥沼中，无数双手想要伸出水面，带黑色的脏水遮住了那些手的轮廓。

而现在，那些黑色渐渐褪去，慢慢露出了隐埋于泥沼之下的真相。

顾窈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额头的汗顺着发丝滴落，她的掌心满是伤痕，精致的祭司之书飘荡在半空，蓝色微光闪烁着，之前塔多给她的相册和蝴蝶刀从书店里飞出来，分别落在了约翰和塔多的祭台上。

至此，除了她自己，其他七个祭台上全都摆放了东西，冥冥之中好像受到某种召唤，沉睡的记忆开始苏醒。

终于，她鼓足力气伸出手，指尖在那神秘的魔方上轻轻一触，一瞬间地动山摇，所有的祭台应声而碎，只剩下身子的女神雕像也彻底倒塌，脚下的路开始裂开，分割成无数块碎片，坠落在浩瀚星空的深处。

顾窈放松了身体，感受着这无尽的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