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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照单全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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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应元年,安史之乱已有七年,北方尚未平,南方各道不满数年横征暴敛,纷纷起义反抗。同年,玄宗卒,肃宗卒,翰林供奉李白卒,所有这些都标志着盛唐的终结。

偏偏这时,新帝竟任方覚为太卜令,原因是听闻他做先知梦,提前避祸,加之孙扬清父的举荐,就有了这次机会。

太卜掌三兆之法、三易之法、三梦之法,观国家之吉凶。无论是国家祭祀、丧事、迁都、征伐,都必须参考太卜在太庙的占卜。

耗时十二年,方覚才著成《素问》的补注,共24卷,81篇,他以为回京该能官复原职,继续当侍御医。但这次的任命令他失望,他推辞不去。

扬清劝他赴命,“新朝伊始,百废待兴,你还是去吧。我和父亲都会全力辅助你的。”

方覚推开她的手,“太荒谬了,这次更是半点不沾边,手下人谁会听我的?”

扬清紧盯着他,“太卜令总领整个太卜署,当然都听你的。再说了,以你的聪慧,肯定能学会卜筮。”

她语气柔和了些,又继续劝,“就当为了恪训着想吧,早日回京,安定下来他才好成终生大事啊。”

是啊,为了躲避战乱、征兵,这几年他们一家颠沛流离,先是与叔父家分道而行、各谋生路。而后两儿子的婚事迟迟没有着落,眼见长子都三十了,还是单身汉。方覚只能妥协。

宝应二年正元,安史之乱平。七月改元广德,众人本以为看到了曙光,可三个月后吐蕃趁火打劫,入长安自称为帝,代宗却东逃至陕州,滞留长安的方覚一家别提有多被动。

郭子仪兵至,吐蕃遁去,终于等到十二月,代宗还长安,而吐蕃又占领了剑南、西川诸州。国危哪来安巢?这年母亲病逝,方覚辞官,以举家之力经营起新药堂。

花了五年时间,家中总算有了起色,儿子们也都有了着落。大历四年,不顾亲人反对,方覚离家巡医。他粗衣简食,随身背篓里有各种药草、诊具,还养着一条颇有灵性的黑犬。若是犬嗅出了药味,或重病之人的气息,必会带他前往看诊。

他收费低廉却精准对症,多数病人都能被治好。久而久之,一些地方留下了倒药渣的习俗,凡是家中有人生病,都会留下些药渣倒在窗口或是门外,就是期盼能遇到好心的医家。后来,世人感激他慷慨救人,将方覚贡入药王庙,受香火朝拜。

“嗯?这就讲完了?”悯谣抬起头,看向他。

“后面的事不值一提,就不花时间详述了。”方覚轻描淡写地带过。

悯谣分明看到方覚归家时的场景,妻妾均已不在,长子年迈不能自理,只有满头银丝的幼子见到他难掩激动,“爹啊,娘去世前一直在喊表兄!她有多遗憾啊......”,而其他后辈远远地观望着。

她想问他怎么舍得离开那付出半生心血的家,可方覚不想说,她也只能作罢,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的所有都与她没有关联。

悯谣写下他的生平过往,“方覚,长安医者,遍行各地,施药救人;补注医书,福泽后世。品行无缺,功德圆满,已有仙缘。”

自他回答过后,台上的人安静无比,无甚反应,“判记娘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悯谣略微停笔,“没有,我只是例行公事,做个收尾而已。”

他怎么听出一些冷淡在其中?他在官场三进三辞,还保持着崇高的追求,难道不值得一句夸赞?

“你的确有成仙的机缘,安心留在酆都。若得仙界批准,自然会告知你。”悯谣写完了手头的文书,示意官差,送方覚离开。

没过多久,就有官差提醒她,时辰到了,该交班了。悯谣点头应下,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她还没得及看多少人呢。

记事员收回了她的刑言簿,“悯谣判记,恕我不能给你太长时间,毕竟后面还有人要上。”

“嗯,我明白的,这两个时辰是幸得你安排才有。”

“两个时辰,十一人。”记事员例行与她确认着。

“才看了这么点人,效率会不会太低了?”丹朱“啪”地把自己的刑言簿甩在桌上,打断二人。

“丹朱判记,两个时辰,六十人,真是厉害啊!”他太懂这两位了,只有给予明面上的支持,和相对的公平,她们才会继续争取积极出勤。

悯谣看着记事员这小心讨好的样子,暗自叹口气,她也不指望他会偏帮谁。

“没错,就是六十人,可记好了。”丹朱满意离开。

“同样的时间,她是怎么能做到审完六十个人的?”

“我破例给你看看吧,人名、判决结果都有,确实是六十人。”记事员把丹朱的刑言簿递去。

人名是有,但生平都略过了,结果多是写的“人道轮回”。

悯谣皱着眉,“之前凡间‘安史之乱’,不填生平是权宜之计,可现在怎么也如此简略?”

“这样马虎交差,你也照单全收么?”

“啊哈哈,可这——人家确实是审判了那么多人,你不也看见记录了吗?刚好上面在查,你借此来这监督判记,怎么样?”

专门监督判记,就无法审判生魂了,这记事员知道她想要功德,一旦她要管这个问题,就耽误了自己。可是两人之间怎么能差那么多,她答应道,“那我就来此监督一段时间。”

记事员显然没想到悯谣要管闲事,他没好气地说,“行,我跟周围人打个招呼,明日起你开始巡游吧。”

翌日,她对每个效率高的判记,都旁观了审判过程。又等到了丹朱出勤,她自然也是旁听。

丹朱白了她一眼,要求台下人,“交代自己的生平过往吧。拣重要的大事讲,别磨蹭!”

若是这人有意隐瞒自己的罪恶,不就糊弄过去了?

悯谣的不满神情都入了她的眼,为了不被挑刺,听完了那人半刻钟讲述,丹朱又耐着性子多问了一句,“你能保证自己所言真实可靠吗?”

“当然真!事情就是像我说的那样,你们大可放心。”那人心想,除了我,还有谁清楚?我说的,自然就是真的。

丹朱飞快落笔,“去酆都吧,到时间自去投胎即可。”

此后的审判,丹朱大抵都是如此操作。悯谣忍下冲动,离开这里,又巡游到下一处。

等到丹朱交班,悯谣问道,“今日审判的生魂,你依然没有做生平记录,为何?”

“你也听到了,都是寻常人的生老病死,没什么好记的。”

悯谣抿了抿唇,“就凭来人的只言片语,草草判决,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做过坏事?万一错放了恶鬼去投胎,人间又不得安宁了!”

丹朱的手用力撑在桌上,抻直了腰,“我自有我的判断方法。难道只有能看人过往的命格,才是审判的权威标准吗?”

“那不妨说出你的判断方法?”

“我的命格就是能看到生魂身上的气,大奸大恶之徒多带黑气,其他人多是与他生平相关的气,这样还不好区分吗?”

就像现在,她能看到悯谣眉间渗着白气,丝丝缕缕,还是一样让人看了心烦。而她散发出的是金气,区区白丁之气怎么跟尊贵的帝王之气相比?可惜悯谣看不到,也注定了她孤陋寡闻,见识短浅。

“这......我的确无法反驳。但是,不写生平过往,又怎么了结与他人的恩怨,今生债后世偿,你难道忘了?”悯谣提高语调质问。

“依你说的,我倒是要记下甲欠了乙多少粮,乙又从丙那借了多少银钱咯?鸡毛蒜皮!”丹朱轻哼一声。

“就是啊,要求那么细致干嘛,这不是故意为难吗......”两人的大声争论,也引来了交班同僚的围观。

悯谣被说得有些不自在,解释着,“现在奈何桥和往生池出事,大家也是清楚的,以往也就罢了,如今一定要严格要求。”

“我知道了。你敌不过我,妒忌我功德榜排位,才故意找理由针对我!”丹朱立刻反应道。

“你有问题,怎么不许人说,也不思改过?这根本就是对生魂的投胎转世不负责!”

有胆大的同僚已经发表意见,“悯谣判记,你就别揪着不放了,都是自己人,你还帮着上面挑刺。相识一场,弄成这样多不好看。”

这时刚刚出殿的杏黄看着悯谣被围堵,揣着刑言簿快步过来。

“我说丹朱不写生平过往,容易出纰漏,真的不是有意针对谁。”悯谣拉着好友道。

“悯谣说的是真话,我以我的‘真言’命格作保!”杏黄坚定地说道。那同僚这才退了下去。

“我们且自问,每天审判生魂,都能保证绝无失误吗?”丹朱站在同僚中大声寻求支持。几人纷纷应和。

“二位判记,听我一言,这边不好详谈,还是另找地方吧。”见越闹越大,记事员站出来劝道。

“悯谣,她强势,又仗着人多,我们现下不跟她计较。”杏黄交了刑言簿,准备离开。

“有没有问题,其实很容易分辨,记事员借我丹朱的刑言簿,我亲自查过这些人便知。”悯谣坚持着。

“我不借”,丹朱激动地夺过了自己的东西,“没有刑言簿,我要如何记录?”

“算我求求二位,别影响我工作,刑言簿拿来,谁都不能私有。”记事员无奈道。

悯谣退让一步,“我会再想办法的”,先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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