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和衷 > 第28章 繁华一梦

第28章 繁华一梦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但得了这份差事,家中老小都过得更好,他的利益也早已与皇廷命运紧紧相连。

方覚坐着专配的马车回了家,此时他家已是三进的大宅了。后院有两重,一重是他和妻妾住,另外一重是两个儿子和母亲住。

从前他们家九口人就挤在一个内院,现在各人生活的空间都大了许多。母亲已不耐车旅,她近些年留在药堂,教宝缨管账。

守一今年十四岁了,漫思把他带上收药,既可以让他尽早适应,又可以为自己壮胆。恪训今年十九,还在背书学医。扬清身为从三品夫人,开始与京城官妇往来,得以接触各种权贵。

不同于之前的草药清香,自从方覚转了行,身上总带有油烟味,但扬清不介意。她为夫郎倒了杯茶,“累了吧,我已让人烧热水了。待你吃了饭就可去沐浴了。”

方覚喝口茶,“不用,我试菜吃饱了。恪训他们回来了吧?”

扬清应着,“恪训、阿娘和宝缨都回了,吃过饭了。”

方覚揉了揉眉心,“漫思他们也快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家去新开的馆子试试。”虽然现在做的是饮食方面,但方覚始终认为这是一时运气所致,所以他还是鼓励儿子们学医,家中本行不能丢。

扬清喜笑颜开,”嗯!我还有件好事说给你听。有好几家夫人都想认识恪训,想来是考虑儿女亲事了。”

见她如此高兴,方覚牵过妻子的手,“恪训还未及冠,这事不着急。你想想,他生下来就没吃过什么苦,过早替他安排也不见得会珍惜。”

虽然有些失望,扬清还是顺从道,“就听你的吧。”她知道方覚的官运绵长,不急于一时。

天宝十三载,方覚任光禄卿也有三年时间了。最近他睡得不好,总是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在宫里做得好好的,东北方向忽然飞来个巨大的火球,砸在屋顶上,周围霎时升起浓烟。周围人尖叫逃命,他正努力从水缸中打水,担去灭火。几桶水浇入殿内,火未灭,反而冲出一只被烧着的鸟。

它的羽毛带着火星,悲怆地鸣叫着,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往西南方向飞走了。他惊醒,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扬清道,“是不是不舒服?我让恪训给你看看。”随后她也回了娘家,跟父母说起此事,尝试解梦。

次日早,长子来看他,“是细数脉。”恪训收起手,担忧地问,“应是劳累所致。您还在做《素问》补注吗?”

没想到自己也有被看诊的一天,方覚看着面前跟他同样高的少年,欣慰地说,“嗯。恪训会看病了。《素问》补注是我要留给后世的东西,不能放弃呀。若是你能帮得上我,就更好了。”

方恪训拉着方覚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现在却是他在照顾方覚,“睡前我煎酸枣仁汤,爹记得要喝。还有其他用得上我的地方,直接叫我。”

方覚连声答应着,为医学所累是他心甘情愿,如果不是还能做些真正的贡献,每日忙碌于各色菜肴间,他又能有何期待呢。

扬清从娘家回来,脸色却不太好。她先关心方覚的身体,“怎么样?恪训看过了?”

方覚笑吟吟地回复,“看过啦。恪训真乖,还得是你,会教孩子。”

扬清勉强笑了笑,继而开口,“这个梦的预兆不太好,我说出来,你别害怕。”

“说吧。”

“我爹说是,东北有灾祸降至,殃及中宫,若不避难,就会惹火烧身。”说罢,她看了看方覚的脸色。

方覚的神色并不十分惊慌,“李相已死,太子及杨相皆反安禄山,朝中已是暗流涌动。南北皆有战事,死伤数十万。往后我自有计划,只是我立即辞官,你能不能接受?”

扬清皱眉,她没想到一个梦牵扯出那么多事,“有这么严重么,辞官后,你有什么打算?这可不是小事啊!”

看出妻子的不安,他亲自倒了杯暖茶放到她手里,“万事有我,别慌。我打算举家迁往西南避祸,可不能等到天下乱才行动。”

方覚想办法说服了家人,假托自己患癔症,遂辞官休养。西市的方家药堂也关停出手了。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安禄山起兵造反,帝令封常清、高仙芝抵御,二者皆不敌被斩,河北陷入混战。

吐蕃趁乱夺取唐陇右、河西等四镇。天宝十五载,潼关沦陷,哥舒翰降于安禄山。玄宗仓皇西走,至马嵬驿,军士杀杨国忠,帝被迫缢死杨贵妃。

此时,方家人无比庆幸自己不在战区。他们于天宝十四载定居于剑南道南边的泸州,购下了大片空地,自建了宅院。

今年在泸州开了小小的药堂,全由自家营业。漫思和守一管药,方覚和恪训看诊,宝缨管账,扬清和方母负责后勤。虽然不复从前的风光繁荣,至少能保全家温饱。

毕竟时局动荡,即便偏安一隅,也时有烦忧。就好比官方征讨药材一事,家里几人就各执已见,争论不休。

宝缨直接撂下碗筷,“我不同意上缴药材,自家小本生意,这根本没利润。”

漫思给守一夹了肉,极认可地说道,“就是啊,三七来自岭南道,我们收一批都很不容易。车前草嘛,又不挑地方,哪里都能长。直接找药农收购,还量大便宜,官方就是图省事,才逮着我们薅。”

扬清看了看方覚脸色,义正言辞道,“我们也曾是为官食禄之人,国有难,自然是能帮就帮。国灭哪还有家?”

宝缨听不惯这些大道理,“他们能给我们发钱还是怎么着?都到这个境地了,谁不为自己考虑?”

漫思继续帮腔,“宝缨姐说得对,现在时局动荡,人人顾着逃命,药草收一批少一批,我们该为自己留后路。”

扬清气急,站起来道,“我们不能这样自私!”

宝缨也不甘示弱,“鸟还为食亡呢”,她摇着身旁人的肩,“阿覚,你说呢?”

另两个人不甘示弱,几乎同时道,“表兄,对不对?”

“夫郎,听我的!”

方覚此时恨自己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他用力地咽下了饭,试图打圆场,“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也是为这个家好,你们先坐下吧。”

三人不情不愿地坐下,紧盯着他等待决断。

“是这样的”,他看向宝缨和漫思,“药还是该上缴的,此时不交,往后他们强征,就更不好收场了”。

宝缨听闻撇了撇嘴,没出声。

他又看向扬清,“但是她俩说的也对,不能为了官方需求就把自己家底掏空。”

扬清道,“所以呢?”

方覚作出最终判断,“所以,能给的就给,不能给的就坦言没有呗。我们进药的事,也不必太着急。树大招风,还是保险度日吧。”

此话一出,才算心中有底,几人终于能安心吃饭了。

没过多久,方覚居然收到了一封来自叔父的信。信里首先写目前长安的惨状,经安史叛军劫掠后,原本人口近两百万的繁华城市,如今了无生机,彻底沦为血腥死城。

更附有杜工部的诗作一首《悲陈陶》,以证其说。方覚捏着纸,手指发抖使不上力,“四万义军同日死,群胡归来血洗箭......何其惨烈。”

信中继续说,他们一家七口已经投靠无门,正往他们这边来,恳求收留。七口人呐,原本家里分配好的屋室,还得腾出至少两间供他们居住。

想起叔父曾经的打压,方覚气得骂了句,“糊口的本事没有,人还不少!”

方母劝解道,“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再做一回好事吧。”

于是方覚一家在堂屋商量着,腾出哪间房。原本他们一家七口,方覚夫妻住主屋,方母在住其右边一间。宝缨、漫思各住一间。两个儿子住在堂屋前方两间房内。他打算把前院的两间房腾出来,这样两家人隔着堂屋好些。

他打算让宝缨、漫思空出房间来让给两孩子,恪训住进宝缨房里,宝缨跟他、扬清一间;守一住进漫思房里,漫思跟方母住一间。

宝缨皱着眉,“三人同睡,怎么住啊?他们寄人篱下,凭什么要我委屈将就。”

方覚无奈地说,“那你跟娘一间,漫思你没意见吧?”

漫思点点头,“我都行。”

“不行”,宝缨还是不满意,“漫思本来就是娘的亲戚,她又懂医会照顾人,还是她们住一起更合适。我就不想搬!”

扬清看不过眼,“主屋本来就是最大的,我们都没嫌弃,你倒还不愿来,怎可如此任性?”

方覚也开口,“是啊,你也不看看恪训、守一都大了,他们要有自己的空间啊。”

恪训连忙打圆场,“爹、娘,你们别为难。我还不考虑那些事,可跟弟弟一屋。”

守一跟阿兄对视,“没错,我们自小感情好,就一起住娘腾出的那间屋。”

扬清摇摇头,宝缨真是被宠坏了,连小辈都让着她。

就这样,方达一家顺利住进方覚家,他和妻妾住一间,他儿子方越及妻儿住一间。小小一家药堂养不起那么多人,只留方覚、方达坐诊,恪训、守一兄弟俩租田耕种,方越吃不惯苦,就在村里打零工。

漫思、扬清管药,宝缨管账,剩下的女眷做做针线活、负责伙食。方越的儿女还小,家中空地种的蕹菜、白萝卜、花椒、李子树等等,由他们负责。总之两家都不养闲人,如此才可勉强度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