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愿等了许久，听到云禧静含着笑说：“你去歇着吧。”

而他只要抽空歇歇便能打起精神，相比自己的身体，皇子的安危更重要。

“到底是我想左了，这两日在猛虎军挑两个贴身侍卫吧。”

那人声音轻飘飘的，却让抚愿双拳紧握，他应该为云禧静能想通而开心的，但是他的心却像是被堵住了。

“皇子，属下一人便可。待属下能力下降了，皇子再委屈自己。”他听到自己这般说。

抚愿抬起眸子，里面满是恳求。

大宁国的影卫从小训练，虽营养跟得上，但吃得苦太多了，哪怕不如抚愿这般费神都活不过四十岁。而影卫的身体机能会在二十岁开始走下坡路，到了二十三四岁便会被主子替换，他们一般会成为次等影卫，不再只跟随一个人。

如今抚愿十八岁，正值实力巅峰，他完全可以尽量免去睡眠，还可以保护好云禧静，但同样的，他的命运会在二十岁开始改变。

次等影卫的命便更差了，他们需要更多风餐露宿，面临更多兵戎相见。他们虽是影卫，身影却不可能始终藏在黑暗之中，有的人还会被莫名其妙的被处死，所以他们又比奴仆的身份更加低贱。

但能成为次等影卫也算幸运，至少主子还愿意放人活着离开。

云禧静当然没听过影卫的这些下场，也从未深究过影卫到了年龄都会去哪里。

他只是发觉抚愿的情绪很不对，有点奇怪。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情绪，背后代表着什么也不清楚。

“呵，你倒是忠心。”

抚愿睫毛微颤，他这算忠心吗？用身体的健康去换取内心的私念罢了。

云禧静歪了下头，讲真的说：他并不想更换影卫，他的命还需要他人保护？他可不是那些废物。拥有抚愿不过是他要有个影卫跟在左右，而刚好抚愿早已被他驯化了。

“抚愿……”你为的什么？

抚愿当然希望云禧静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他知道这不可能，所以在可以的时候让他贪婪的霸占他吧。

“皇子，属下一定会保护好皇子的。”抚愿认真地说。

云禧静抓住抚愿的衣领，将人拉至身前。

抚愿的双手下意识按住床，他倾着身子，眸子落在了云禧静露出的脖颈上。

“属下身上脏。”他轻声说。

云禧静嗤笑出声，心想：他打仗的时候睡过草地、田地、石子，他会嫌抚愿脏？

抚愿微抿唇，想到之前打仗云禧静的黑脸心就不由颤了颤，每次云禧静歇下都是躺在他铺好的毯子上才能安然入睡。

“上来。”云禧静冷声说。

抚愿颤声道：“属下不敢。”

云禧静眉毛竖起，将人一把拽了上来，当然抚愿挣扎了下还是没能挣脱开。

抚愿跪在床上，看着被自己弄脏的单子，心中不由恐慌。

云禧静满意地看抚愿兢兢战战的模样，他傲然地想：果然他的宠物最可爱。

但是，哪怕是宠物也该睡里面去，哪里能抢了主人的威风？

“去里面。”

抚愿脸色煞白，轻声说：“皇子，属下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能不能……”

“你想受罚？”云禧静冷笑问他。

“愿意。”抚愿硬着头皮说。

他刚心底生出点委屈就被云禧静一把拉到了床里面，他高大的身躯小心躲开云禧静的身子，畏手畏脚地缩成一团。

“睡吧，本皇子明天忙得很，没功夫和你一小小影卫纠缠。”

云禧静躺平，余光看着抚愿倒是慢慢生出了困意，再一睁眼也不过是下一瞬的事，可天色却大亮了，而抚愿还是上一瞬的姿势。

他的脸色从温和变得冷漠也只是一瞬，嗤笑一声，起身命抚愿为他更衣。

山梨端着淡茶迈进来，她略一俯身，在垂下时快速瞥了眼抚愿，这人又是怎么惹到了皇子生气？

抚愿表示自己很无辜。

云禧静一早去见了麦山墙，将昨天这人做的事全部过一遍，他惊讶地发生麦山墙竟然比他之前预计的还要有能力，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老实的蛰伏这般久？

就他所知麦山墙已经当了十年的元阳城文书要事长，而政绩一直都普普通通，让所有人都下意识能够将他小视或无视。

从麦山墙建兵营对肖员外的放纵，再到后面将毕时挪用公款的事说与他，却开口不提投诚——如今这是想借着他手上位啊。

这般好似将他和麦山墙联系到了一起，未来提到元阳城的麦山墙不知情的都还以为他收拢了此人。

这韬光养晦、借刀杀人又拉他出来当靶子的味，还真是像极了大皇子呢。

云禧静抬眸冷笑道：“麦山墙，你想背靠大树，就没有表示？”

麦山墙呆滞的神色渐渐褪去，他恭敬说：“五皇子这是哪里的话？下官全凭能力上位，若不是下官，皇子还能将元阳城交于谁手？”

云禧静嗤笑一声，说：“交给谁都可，毕时以前不是也做得很好？”

麦山墙愣了下，他本以为五皇子年轻气盛，做事直来直去，但没想到五皇子并不是那等呆愣的性子。

“皇子需要下官如何表示？”麦山墙试探地问。

云禧静睨了眼那已经带有异味的茶水。

麦山墙当即会意，他将茶水倒了，从木柜的深处掏出一包新茶，笑着说：“下官失礼了。这平日里下官就是喝这个，虽说味道不好了，但下官实在舍不得扔掉。”

茶香味飘散出，云禧静不是为了喝茶，他要的是麦山墙的态度，态度拿到，便笑着说：

“麦要事长这段时间还请协助我，等回了京城我会向皇帝举荐你做元阳城城主。”

麦山墙听这话便知道五皇子猜到了，他大方应道：“是，下官会全力协助皇子。”他也算是默认了五皇子的猜测。

云禧静扯了下嘴角，心想：这大宁国还真是让这群皇子瓜分了干净。

“我回去了，麦要事长忙着吧。毕时那边我会吩咐让人看好他。”

麦山墙好奇地挑眉，很快他就知道了云禧静如何看好——这五皇子竟然派了侍卫贴身看管毕时……

“呵，还真是个有意思的皇子。可惜啊，这江山只能归属一人。”

而另一边，云禧静暗自思量斥候何时回来，脚步一转又去找了那始终不见身影的肖员外，那个一进城便给了他下马威的人。

“抚愿，鞭子。”云禧静冷声说。他伸出手，随即一柄温热的鞭子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手指微动，在手柄上轻轻滑动，几息后紧紧握住，将那快要散去的余温紧紧抓在手心。

“抚愿，今天让你见识见识本皇子怎么罚的人。”

抚愿视线偷偷落在云禧静的侧脸上，那眉眼间英气逼人，又冷又傲。

肖员外这几日被郑涛立放了假，也是有意让他躲着五皇子。在昨日麦山墙拿下元阳城后，他就担心得睡不着了觉，一大早便让妻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门口有脚步声停住，他便看到了站定的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那少年生的极美，同时又不缺男子的英气。

“五皇子千岁！”他当即跪地伏身。

云禧静愣了下，没想到肖员外竟然先知了，而观这院子的动静，妻儿竟也没在家。

他微蹙眉，兵营的事完全不像是这位肖员外所为啊。

“肖员外解释下吧。”云禧静话音刚落，一旁的抚愿将一石凳搬到了他身后，随即他冷着脸撩袍坐下。

肖员外叹了好几口气，最后支吾道：“是、是这样，我接手后，因为，对您的，轻视就，没有当回事！”

他视死如归，身子伏得更低了。

云禧静嗤笑出声，心想：这算什么理由？

他站起身，手里的鞭尾落了下来，问他：“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说？”

肖员外的心脏差点跳出来，他看到那鞭子，便知落身上会很痛。

鞭子很细，质地也很硬，但同时又很有韧性，上面没有花纹，简朴的黑色让它看起来平添了份冷意。

“没、没、没有了！”肖员外好半晌才说清楚，而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鞭子紧接着落下。

云禧静挥起的手臂不需要太大幅度，他利用巧劲让鞭子如蛇般不断刺出身子。

肖员外微微起身的瞬间就会被五皇子抽倒，他眼泪鼻涕横流，声音尖锐地求饶：“皇、皇子！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云禧静脸上挂着笑，他手腕一翻、抓住鞭尾，问他：“你是愿意说了？”

“属下真的不知道啊！呜呜呜，属下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再也不敢了啊！”肖员外依旧嘴硬道。

他身上布衣凌乱，脚下鞋子都踢掉了，而从他裸露出的皮肤才能看到几道刺目的红痕。

“那本皇子便等到你愿意说的时候。”云禧静手上的鞭子又抽了上去。他内心平静，丝毫不见手软。他也想让抚愿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惩罚。

抚愿却面色如常。这场面让他手指下意识微缩，不禁回想到了这鞭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痛感。其实已经很久远的事了，在他还小的时候，皮还嫩的时候。

还没有这般麻木的时候。

“我说！我说！我说嘛……呜呜呜……”肖员外崩溃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