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逍正处于惊讶中，就感到身边一阵风过。江玉尘指甲暴涨锋利无比，冲着秦言的咽喉就挥了过去。

秦言足尖点地急速后退，他眉头紧皱，祭出的青叶剑堪堪抵挡住突袭。

这人气息非仙非妖，杀气凌然，隐隐散发魔道气息。

江玉尘攻击的手被剑挡住，另一只手正要破剑阵，就听到师姐在身后喊，

“小九！”

他动作微顿，眯眼看着秦言，慢吞吞地收起手，冷哼一声负手离去。

秦言收起剑，浑不在意他的态度，轻声道：

“风逍，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江玉尘一脚踏碎枯叶，眼中杀意又起。

风逍看他眼眸泛红，回想刚才，总觉得师弟哪里不对劲。她虽然也承了痴道修为，但魔气远没有师弟强盛。

只见秦言也是皱眉看向他，风逍移步上前不动声色挡住他的视线，将江玉尘带到清泉边，“小九，你先做自己的事。”

听出师姐话中深意，江玉尘阴鸷地看向秦言，不甘心道：“师姐，他……”

风逍回以安抚地笑，“放心，正好我也有话跟他说，不会有事。”

望月冲风逍颔首致意，而后恭敬道：“尊上，梦魇宜早不宜迟。”

江玉尘心思转换，低声道：“我马上回来。”

风逍见他和望月走向清泉后的一处山洞，这才转过身。

秦言目光诚挚，没了前几日劝她回头的急切。

“你为何笃定我今日会出现在这？”

风逍目光如电，秦言难道在魔界安插了眼线？

秦言见她警惕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慢慢解释这几日的事情。

江鹤眠到灵虚山时，从秦言口中得知那天发生的事情后，突然向灵虚山掌门细细打听“魃”究竟是何物。

江云墨突现一事，虽然众说纷纭，但大家都倾向于是从魔界跑出来的“魃”作恶。所以江鹤眠问起魃，掌门便也知无不言的说了。

魃，天灾之年降世。隐匿自身面貌混入凡间，意在吸取生人精气。魃的出现，往往预示着凡间将有灾害。

江鹤眠听闻大惊失色，恐凡间生变，所以急忙回江家禀报。

秦言却因为师尊这一番解释，越发觉得那个冒充江云墨的魃，有古怪。若她为了吸取人气，就不该紧跟风逍前往魔界。

他将心中疑虑说与师尊，却只得了一句，“不要插手天剑宗的事。”

秦言越想越奇怪，干脆前往观星阁查阅相关典籍，结果发现有一种东西是和魃极为相似的。

鬼僵。

鬼僵是由尸体炼化而成。面带青色，心智未开。难道那个众人以为是魃伪装的江云墨，其实是鬼僵？

那又是谁将她变成了那副模样？

【凌阳子杀了我师妹。】

这惊世骇俗的话语，让所有人都以为风逍疯了，可如果……是真的呢？

无人可以相商，连师尊都对天剑宗退避三舍。

疑惑不解的秦言，每日事毕便来此等候，看能不能运气好撞上风逍回来。

今天正好遇到望月在此，所以没有提前离去。

风逍见他神情认真，心中微动。她虽然早知秦言正直磊落，但听他这样诚心相告，心中还是感慨。

如果此时位置互换，她未必会有他做得好。

“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和江玉尘为何要去魔界？”

看着秦言急切的眼神，风逍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口。

前世任何怀疑凌阳子的人，到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先是累阳子师叔，接着是江家家主，再之后是她。

她不能再牵连秦言踏入这个阴谋中。

“很多事情我现在没法解释，也请你不要再查下去，因为牵扯越深越危险。两个月后我一定原原本本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秦言看着那双眸子，连日来的惊异被眼眸中的坚定抚平。他明白她的用意和苦衷，便不再多问，只郑重其事道：

“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风逍想到刚才他提到的江鹤眠，又想到师叔。

她现在分|身乏术，本想万佛寺这一趟如果顺利，可以找机会去。不过有秦言在的话……趁现在还不晚。

“确实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风逍将两枚灵符递给秦言，刚交代完，就听到望月惊慌的喊声从洞中传来，“尊上！”

她匆忙对秦言点点头，立即向山洞奔去。

秦言见她神情慌乱，脚步急切，再看自己手中灵符。

上面仿佛带着那个人的体温，触手温暖。又想到刚才江玉尘瞪他的眼神。

他释怀一笑，御剑离去。

风逍刚进洞府就看到师弟苍白着脸，唇角溢出血来。那血微微泛着金色，不似之前鲜红。

他正掐着望月的脖子，眼神阴狠。

风逍急步上前，手腕翻转一掌击去，将他击退后抱住跌倒的望月。

“望月，怎么样？”

望月咳嗽两声，摇头称无事，担忧地看向江玉尘。

风逍见她脖子已经青紫一片，可见师弟刚才是存了杀心。她惊惶地看向师弟，只见他眼神怔愣，仿佛犹在梦中。

入魔？

风逍快步上前，一手搭在他的手腕，一手探他内息。

无穷的煞气和混乱的魔力在体内相撞，她心念一动，正想帮他疏导。

江玉尘突然狂暴杀气，将她整个人震开，狠狠摔在墙上。

“唔……”

这一击力道强劲，风逍忍不住溢出呻吟声，望月心焦喊道：“风逍！”

江玉尘被这一声喊得清醒过来，他双眼先是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而当看到风逍倒在一旁捂着胸口，才神情慌乱地扑过去，

“师姐！”

风逍揉揉心口，这一下摔得还挺疼。她听到熟悉的师姐，刚才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就着江玉尘的手起身，他眼眸清明，不似方才狂乱，风逍担忧地问道：“小九，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江玉尘茫然地摇头。

梦魇每次都会重现他最痛苦的场景，以此产生的妖灵是稳固归墟结界最好的东西。

以往他都会记得梦中经历，唯独今天，一点都想不起来。

看到师姐扶起望月，她脖颈一圈青紫，江玉尘直觉这和自己有关，他瞳孔微缩，“……对不起。”

望月摇摇头，素手轻抚伤痕便慢慢消失了。

黑色玉瓶已经收集好这次要用的妖灵，可是尊上方才的样子……

“尊上，在魔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那通身的魔气已经没有丝毫灵力和曾经妖族的气息，仿佛是天生魔道。

风逍和江玉尘对望一瞬后，说出了在秘境洞府中的经历。

望月沉吟片刻，“此事需向尊主禀明。”

江玉尘微微颔首，行仓迟早也会知道。

几番交谈后，望月先行离去，她要将妖灵先交给四神兽。

风逍回头看江玉尘神色恍惚，她立即抓起他的手，细细查探。

识海风平浪静，暴动之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刚才的狂乱，更像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导致的魔力外泄。

她凝神看向此刻无措的人，神情严肃道：“梦魇究竟是什么？是不是会伤害你？”

江玉尘无法回避她的目光，尤其是这样关心的目光，他嗫喏道：“师姐，我没事。”

风逍抬手擦去他唇边的血，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不说，我就去找行仓前辈问个清楚。”

这样下去，不光小九身体受损，望月也会处于危险之中。

江玉尘呆呆地看着她，那双眸子透着坚定不移，他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悸动，将妖族的秘密说出。

四神兽守护的归墟结界和妖族尊主的修为息息相关。行仓即将飞升，天雷不知何时落下。每当这时，就会有新尊主继任，继续维护结界平衡。

可岚溪因为意外修为尽失，一筹莫展之际，行仓便想到了……从魔界带回来的那个妖。

他虽然没有强盛的修为，却能通过梦魇来获得不逊于大能的妖灵来。

“小时候我便发现，不光是血，还有做梦时产生的妖灵。身心越痛苦，效用越强，有时甚至连行仓也不及。”

江玉尘说得平淡，风逍只觉得胸口有个洞，声音颤抖，“那梦魇就是，让你受尽折磨的手段？”

她的眼神悲伤，他心中懊恼不已，开始后悔说出这些，只得轻声宽慰道：“只是梦而已，醒了就好了。”

风逍只觉得眼眶湿热，慌忙地背过身子。

所以前世师弟身死，妖族是别无办法才离开归墟。

可为什么，要让他受这样的罪？

江玉尘见她半天没动静，更后悔不该说这些，又担心又自责道：“师姐？”

风逍回过身，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她认真道：“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替代，不再用梦魇这种办法？”

见她双眸水润，江玉尘情不自禁上前，手在袖中攥了又攥，终是放下。

他现在只想让她不要为这些心烦，

“行仓说我身上有禁咒，只要解开，就不用再通过这样的手段获得妖灵。望月已经在找关于禁咒的线索。”

电光火石之间，风逍想到望月让她去云海阁后留意的《海内十州记》，她面上一喜，双眸因为未褪的水色而熠熠生辉，

“小九，你放心，师姐一定会找到办法！”

望月找了三年无果，他遍寻九州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可当她这样坚定地说出来，江玉尘就觉得，是师姐的话一定能做到。

可是……

他轻叹一声，“师姐，实在不必为这种事担心。”

“什么叫这种事！师姐本来就是要保护师弟师妹的。”

风逍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牵起江玉尘的手就往洞外走。

“咱们先去万佛寺。”

江玉尘看着自己的手被她紧紧握住，那人背影透着坚毅和果决。

他垂眸捂住胸口，生怕心跳声打破山中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