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逍一直研究龙吟上面的东西，等到天际出现亮光，才恍觉又是新的一天。

“师姐。”

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听着熟悉又陌生，于是怔愣回头。

身形瘦长的少年立在门前，身上穿着变成六岁前的那身衣服。

衣裳有些松垮，他用手拢住也能依稀看到光洁的胸膛。

少年五官长开，凤眸迎着光，已能窥见日后风华。

他脸颊微红，“我，我找不到衣服。”

风逍睁大了眼睛惊喜地问道：“小九！你今年多大了？”

江玉尘眼神迷惑，师姐怎么突然这么问？

但他乖乖回答：“十六。”

一晚上往回长十岁，岂不是明天就能恢复了？风逍忍不住笑了起来，见少年羞涩，她一拍胸口，

“师姐给你找衣服去。”

去影卫阁的路上，风逍喜不自禁，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你是养小侍了？怎么要找新衣服？”

犰十见来人笑得开怀，找的又是少年人的衣服，不禁问道。

仙门和魔族没什么两样，才来五阴几日，不还是和他们一样纵情声色了。

风逍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这是给我师弟的！”

犰十最近不在城中，甚至都不知道眼前的人要参加大比。

看着远去的风逍，他疑惑不解，之前的那人身形高大，衣裳大小根本对不上……难道还有别的师弟？

和六岁的江玉尘不同，十六岁的江玉尘全身流露出淡淡的杀气。

风逍突然明白冬荣为什么能看穿她是痴道。

那股杀气和她体内的魔功仿佛是同源般相吸。

穿上黑衣的江玉尘，身姿挺拔，容颜如玉。额角细碎的绒毛，让少年眼中的冷淡也变得可爱。

“师姐，这是哪？为何我们会在这？”

和只要在师姐身边便无忧无虑的六岁小孩不同，十六岁的江玉尘一直在问关于五阴城的事情，期间还不停打量一切可疑的事物。

风逍愁得脸都皱起来，若是从头说起，师弟能承受住吗？她这两天过得都云里雾里的。

“这个……咳咳，师姐有桩秘密的任务需要在这完成。事成之后，咱们就立马回去，好吗？”

听到【咱们】江玉尘心里一跳，垂下眼眸，“好。”

风逍见他不追问，不由松了口气。

既然龙吟能召出来，就可以去长老山询问关于大比的事。

她收起剑打算出门，又想起屋里的少年。

虽然长大了，但除非变回之前那个见人就杀的，不然还是不放心。

“小九，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江玉尘见师姐要走，本打算入定修炼，听到这话倏地站起身。意识到自己动作太大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好。”

他眼神清澈，言语坚定。

这次两人很快就从山上下来了，因为那道门穿过去什么也没有。

问了冬荣才知道，大比前一天，长老都是不见人的。

“那几个老家伙也不提前说！”

风逍气得锤桌，冬荣打量着她身侧那个少年，颇有兴致。

“喂，这孩子昨天才……你别太过分啊！”

风逍注意到冬荣的视线，差点把【昨天才六岁】吐露出来，及时刹车。

“我只是好奇罢了，从未听说过哪种功法可以还童，还一天一个样儿。”

她轻声道：“你师弟，不会还有别的身份吧？”

冬荣说这话的时候离风逍极近，就贴在耳边。结果看到那个小子眼神不善，狠狠盯着自己。

她掩唇一笑，退后几步。

风逍第一反应就是师弟的妖王身份，而且根据长老昨天说的话，也是跟妖身有关。

“小九，我们回去吧。”

既然打听不出来什么，还是多研究魔力，做好万全准备。

一路无话，风逍的余光中，江玉尘目不斜视，神情清冷。

师弟长大后，变得安静许多，也越来越像之前的他了。

想到那个眼睛又大又圆，满脸依赖的小娃娃，她还真有些怀念。

“师姐，”

“嗯？”

风逍回过头去，见师弟抿着嘴，犹豫片刻问道：“江云墨怎么没和你一起？”

她发怔，昨天六岁的小师弟也问过云墨，难道……怪不得之前他说自己不喜欢望月姑娘！

其实仔细想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他俩自小青梅竹马，前世云墨身死，师弟万念俱灰，又被带去太清宫……

“小九，你是不是喜……”

“哎！风逍！”

她话还没问完，就被突然出现的封离截住话头。

“这小子怎么一夜……”

封离瞥见江玉尘，正惊讶想问，就被风逍推到一边。

“去去去，我和你很熟？”

封离也不恼，他示意自己有话要说，风逍疑惑地跟过去。

“你想做宗主不会就为了去上界吧？”

风逍斜了他一眼，“还不是某些人说话跟放屁一样，我这是不得已为之。”

封离撇撇嘴，“奉劝你早点抽身，就算当上宗主，若说去上界，你看谁敢跟着。大家都惜命。”

她听完挑起眉，“没人我就自己去，这有什么。”

不等他接着说，风逍又道：“你是觉得我肯定能当上宗主了？哈哈哈哈借你吉言！”

说完转身就走不再多言。

现在谁想用什么方法阻止都不可能，宗主她当定了，还有那个劳什子魔尊。

江玉尘本来看那个男人不顺眼，见师姐大笑着回来，花枝招展的男人在原地皱着眉头，他心里的气顿时就散了。

“师姐，他是谁？”

师弟言语不善，风逍听出他不喜欢封离，估计是因为封离作风比较放荡。

她边走边解释：“冬荣你还记得吧？他和她是夫妻，不过脑子不太好。”

江玉尘眼带笑意，快步跟了上去。

不再需要睡觉的师弟打坐的时候，风逍有种紧张之感，好像下一刻，少年就会变回曾经的样子。

她踱步到院中，反复用魔力召出龙吟。

等到熟练之后，感受到胸口蓬勃的力量，风逍开始刻意让自己在战斗时，不要去想灵力一事。

如果大比之时，用了仙门手段，肯定会被淘汰。

这比想象中困难许多，十几年的习惯不是那么轻易改变的。

日出时分，又是新的一天。

风逍抬起头看向旭日，渐渐迫不及待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十一岁偷跑下山那次一样。

*

魔族里的五阴族，对待任何大事都是随意的态度。

即使这件事是为了选出他们的新宗主也是一样。

甚至连比试用的演武台都只有一座，大家轮流上，比不完就第二天再进行。

演武台在王宫殿外，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不光有各地城主主事，还有魔族百姓。

大家讨论着今年的人选，都不由得兴奋起来。

比起宗主是谁，他们更在意有没有八卦可以挖掘。

现场热闹非凡，甚至有人支起摊位，叫卖着吃食，开设了赌盘。说是王宫倒更像赶早集的地方。

风逍带着江玉尘，两人和冬荣一起坐在旁边的高楼上。

江玉尘还是十六岁的模样，只是眉眼更冷，杀气更盛。

风逍兴致勃勃看向台下，第一个就是封离。

当届宗主，余威尚在。

所以同为淫道前来报名的魔族只有一个。

是个容颜绝美，姿态妩媚的女子。

她穿着一件火红的衣裙，莲步轻易往台上走。还没走到封离面前，便将台下的人迷倒了一片。

封离挑挑眉，似乎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来。

两人没有谦让之词，眼神对视后，众人只觉得心神荡漾。但看台上的两人，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封离双手在袖中攥紧，额头有细密的汗流出来，朱唇微启似乎要开口说话，“我和荣荣……”

刚说了个几个字，便死死咬住舌头，血腥气霎时弥漫。

他眼中精光一起，只听对面的女子开始娓娓道来自己是如何痴恋师兄，但所求不得只能看他和别人结成道侣，双宿双飞。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台下的人落泪一是为了红衣女子的经历曲折动人，二是因为她输了。

第一场比试，作为淫道修炼者，要使对手心神失守，说出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来。

看似没看头，但对老百姓来说是最好的节目。

可惜今年只有一位来打擂台。

女子抹着眼泪奔下台去，人群中不乏青年才俊上前安抚。

“这就完了？”

风逍看傻了眼，她在仙门看到的都是精彩绝伦的打斗。结果到这，两人对对眼，讲讲故事就算结束了？

冬荣轻笑，“你想看的，都在明天。”

可惜到时就是局中人了，不能像今天这样欣赏。

“桀涯上去了，是不是能打起来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瞪大了眼睛，因为桀涯上去没一会，就自己下来了。

“杀道轻易就会弄出人命来，所以除非修杀道的人有十足把握能打败桀涯，否则不会有人白白送死。”

“莲音不用上？”

“他俩打过，打了十日仍然分不出输赢，所以特许一同进入秘境。”

杀道结束之后，全城传音，偷道伏岐已经进入长老山。

妄道，痴道向来没有人参加，所以当这道传音符响起时，大家都准备各回各家。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上了演武台。

风逍看清来人的脸后，不由得惊讶道，

“舍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