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处破局呢？她回想着刚刚何灵韫说的话。永顺帝疯癫狂妄，行止无端，但——

她抬头瞥见那屏风之后，摇晃床边，悬挂着一副装裱的洒金宣画卷，那是整个屋中唯一没被主人糟蹋的挂饰。

画上女人的面容已不再清晰，但她手里，用奢华染料萃取的紫色，依然耀眼夺目。

那是一束永不凋谢的紫金花。

何琨曾许诺登基后，赠何灵韫种满紫金花的长街，封她为紫金神女，让满城紫金花只为她一人开。

只是这紫金花，可能已经在某人心中枯萎了。

洛河突然抬头，用膝盖向前挪进，在靠近何灵韫三尺位置停下，俯下身低声道：”公主有所不知，长野紫金花，十年一结种，三年一开花，但其气味，颜色皆比不上同为紫花的丁香。“

”若要种她，还得先养土六月，不得任何农务。污水，日照，降雨，都轻易置她于死地。“

”所以除了长野之外的地方，农人嫌她娇贵又难出手，便无人种植。“

何灵韫望向她，眼神未变，嗤笑一声。

”是啊！骄纵金贵，吃不得苦，是国库的蛀虫，是硕鼠。这些词本宫都要听烂了，半点新意都无。”

何灵韫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又好像穿过去，“你又是从哪个谏言官的折子上学来的？知道拿紫金花来刺本宫，可惜你来晚了，老早有人已经用过了。”

“不。公主错了。”洛河说。

“长野地段邻海，满地黄沙，常年无雨，根本种不出庄稼，那里的百姓被戏称为蛮人，只能依靠从邻郡购买物资生存。”

“所以呢。新的骂名？癖好古怪，喜欢蛮夷之地的花草……”何灵韫嘴角勾起，自嘲笑道。

洛河打断她：“公主一句喜欢，从此紫金花成了可遇不可求之物。长野有了他们自己的庄稼，他们售卖紫金花到各地，才总算摆脱偏见，拥有相对正常的生活。”

“他们称紫金花为尼光，尼光是他们方言中太阳的意思。在他们心目中，紫金花就是他们的光，而公主，是他们的神。”

“紫金神女，终将守护长野。”

洛河说完，俯身大拜。

这次何灵韫没再说话，她看着洛河动作，两年的囚禁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情绪，此时竟是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殿下，旁人加在你身上的，都是为了控制你的枷锁。今上虽禁了殿下的足，却斩不断血缘枷锁，殿下身上流的是何家的血，也断然不会吝啬您的恩泽，去普照天下子孙的。”

“公主无需在此地自怨自艾，宫中困不住您，世间自有自在处。公主若是想走，奴婢可助您一臂之力。”

何灵韫站起身，俯视地上跪着的少女，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神态。

她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洛河答：“奴婢洛河。叩见明镜长公主。”

无妨身陷污浊，唯愿心似明镜。

或许，光裮帝当年赐予封号时，便有料到这一天吧。

何灵韫转身走进屏风后，她的声音传出来。“你想让本宫替你做什么？”

洛河说：“宫中有人虐待奴人，还大胆行祭祀，烧活人躯体以祭奠鬼怪妖神。公主是大光明之身，必然能除一切妖魔，还宫中一个清净。”

何灵韫说：“说人话。你要做什么。”

洛河扶额，抬眼看着屏风后的倒影，坦言道：“奴婢想借先帝忌辰，揭发林四娘在光就间犯下的恶行。”

“公主只需要在万疆门露面就好。”

她想过被拒绝，或者被惩罚，毕竟是先帝诞辰，但她现在已经算不上一个活人了，名义上的她已经被烧死在光就间里了。

对于一个死人，他们难道还能让她再死一次？

但出乎意料的，何灵韫似乎没什么意见，她咳嗽两声，便欣然同意了。

“何琨干得荒唐事比这离谱的多了去，在他把祭祀的地方改到万疆门后，就算他要在宗族面前行交合之礼我也不觉得意外。”

洛河被呛了一下，咳得比何灵韫还要剧烈，他们兄妹之间已经荒谬到这个地步了吗？他二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感情？

洛河深度怀疑，这本书的部分情节被系统魔改了，这系统就是想看她狼狈的样子。

洛河说：“殿下的顽疾，不请太医来看看吗？”

”太医？谁知道他们会在药里加什么？本宫的病指不定就是他们搞的鬼。“

”别叫人来伺候我，我早就看穿了，你们都是何琨的爪牙，都想要我死。“

看着何灵韫似乎又在屏风后咳出血来，洛河叹了口气，道了声告辞，转身离开。

”本宫乏了，你进来把屋子收拾了再走。“

洛河：……

踏出常汀苑，日头高升，秋阳不暖，只是在云层散播开光来，洛河东躲西藏避开来回走动的侍从，沿着来时的小路准备折返光就间，再去那熄火的房子处看看。

走在路上，她弄醒不靠谱的系统，质问它为什么给错误信息。但系统坚持说自己的信息是正确的，甚至还胆大包天，把错误的信息又给了一遍。

洛河无语，“你到底行不行，你这样会把玩家搞死的。”

系统：“抱歉，刚刚给出的信息有误。”终于附上了正确信息。

洛河忍住一拳头砸烂它的冲动，想问它是不是有一个叫某某GPT的同事。

既然它已经给出了正确信息，洛河跳过所有已知内容，却看到有关何灵韫的部分写着：“此人精神不正常，言论许万分小心。”

洛河：？？都玩我是吧？？

想到刚刚自己五体投地对对方又是求又是拜，又是讨好的，要是事实真是这样的话，她就……

洛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系统故意气她，补充道：“何琨虽禁了何灵韫的足，但该有的俸例赏赐从没少过，她宫中的奴婢都是她自己逼走的，病也是在冬日出逃时患上的顽疾，与何琨没关系。”

洛河捏紧拳头，翻了个大白眼，“你刚刚怎么不说？”

她还以为何灵韫是可怜到家的落魄公主，还承诺要帮她逃出宫，却没想到自己才是小丑。

罢了，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事已至此，她管不着了。

洛河继续往下翻看这份号称是正确的资料（谁知道傻X系统会不会再给她来个梅开三度），翻到元安名字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因为写着元安名字的页面是一片空白，仅有“金手指绑定对象，需玩家攻略”几个大字。

洛河又往下翻翻，发现确实没有任何东西，她问系统：“能不能再解释一下什么是金手指绑定对象？”

系统：“玩家的金手指能力，取决于攻略对象的好感度。”

洛河：“我现在没有好感度，但还是能使用金手指。是不是说明我可以不攻略？”

系统：“玩家体验的是基础版，只能提供财物线索，等好感度上升，玩家可以拥有自己的小金库，随意从中提取钱财！”

洛河立刻决定：“没什么用，救不了大命，我不升级了，就用基础版挺好的。”

系统：“等等——”

洛河强行关闭。

系统擦了擦屏幕上根本没有的汗，快速输出：“可是玩家没有金手指的话，主线任务是地狱难度哦。”

洛河自信且执着：“我不需要。”

系统：“这样吧，赠送玩家一次顶级版使用机会，玩家可以选择在需要时变出一定金额钱财。”

洛河思考，看着眼前闪烁的屏幕，比了个手势。“三次。”

系统：”这……”

洛河挑眉：“你在犹豫？那不需要了，我也不攻略。”

她刚一胁迫系统，窒息感再度猛烈袭来，她被压倒在地上，耳边轰鸣，脑中翻起一片滔天千疮百孔的红，眼前画面如同被一块泼了血浆的玻璃板盖住。

该死的系统，又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威胁她！这让她怎么选！

系统此时还在持续发力：“玩家拥有更高的好感值，还可以查看财物的来源，自动读取财物的历史！”

洛河听见耳边叮叮叮一声，眼前的蓝色屏幕变成金色，再变回蓝色，对话框中跳出一行字。

“玩家【洛河】一次，无限金钱【财运网】金手指，已到账。”

洛河刚从窒息中缓过神来，趴在地上干呕，早知道又是这样，她再也不要忤逆系统了，这系统说啥就是啥吧，自己的小命在人家手里，是没有话语权的。

不过该怎么利用这一次财运网呢？出宫后买个大房子，再包养一群白面小生，不行，这太惹眼了，她还得学学怎么洗钱才好。

她起身，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从弯折幽深的流园小径出来，光就间已近在眼前，她看着与昨日被烧之前毫无变化的屋子，想到林姑姑和那男人古怪的对话，心生一计。

她敲动系统，放话问到：“替我寻匹红布。”

系统虽然得逞，但也被此人敲诈勒索了一次无限金钱特权，此时自然是一千万个不愿意，连地上的红线也断断续续看不太清。

洛河只能将就着看，一边安慰自己一定要用好那唯一一次的无限金钱特权，一边沿着着断断续续的红线，朝目标财物的方向走去。

“啊！”

屏幕骤然消失，洛河吃痛惊呼，她揉搓着发青的肩头，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那一声似哭非哭的喊声。

“啊啊阿河，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要吓死了……”

好了，不用睁开眼睛她也知道是谁了。

白乐没管散落一地的桃子水果，一脚踩烂半个石榴，汁液飞上天溅到二人脸上身上，画面格外血腥。

她张开双臂扑倒还没坐起身的洛河，鼻子眼泪糊了对方满身，带着哭腔继续道：“蒋鸯也不见了，她肯定和你在一起吧，在哪呢？在哪呢？”

洛河直起身子，扶住白乐，石榴汁将两人素白的纱裙染红，她抬手抹掉白乐鼻尖上一点红色，皱着眉头问道。

“你说什么？蒋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