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蠢徒弟

隔天在公司食堂，宋予凝意外地撞见了陈则省。

大清早来的人还不多，陈则省刚值完夜班，吃过早点准备直接回家睡。

两人在电梯口一进一出碰上面，还是陈则省主动打招呼问：“昨天的宣导会开得怎么样？”

别提了，她差点搞砸，宋予凝心道，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蛮好的呀，圆满收官。”

“这样啊？”他挑了下眉，点头又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宋予凝一愣，真想不起来了。

陈则省嗓音含笑，提醒说，“我的伞啊……你借了就不准备还回来了？”

宋予凝大赧，“不好意思啊……我、我给弄丢了，下次陪你一把吧。”

她撒谎了。

真实情况是，那把鹅头伞被她留在苏砚和家里。

昨天临走前雨还下着，看到那把伞孤零零地躺在餐桌上，宋予凝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

“你在跟陈则省谈恋爱吗？”

当然没有啊！

她还特意解释过的。

苏砚和当时的表情写满了怀疑。

为了自证清白，她索性连伞都不要了。

就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没想到第二天就被陈则省抓包。

“算啦……本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就丢了。”他笑了一下，耸耸肩无所谓道。

宋予凝也没跟他客气，“额……那行，我——”

“但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可以请我吃饭的。”

宋予凝：？

这笔账是不是差得有点大？

陈则省见她不搭腔，咬着嘴唇小声道：“你要是没空就算了，我开玩笑的。”

一来一回反倒闹得宋予凝不好意思了：“也、也不是……等有空……我可以……”

陈则省的表情复又明朗起来，“那我等你消息，拜拜。”

“……拜拜。”

是以，一顿早饭她吃得心不在焉。

连赵妍妍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喊你半天了。”

赵妍妍端着托盘走近，唏嘘道：“哇——一转眼都快九月了，金九银十啊。”

宋予凝猛地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你说，为什么我们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啊？”

“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吗，还不是因为——”赵妍妍咬了口肉包，警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呗。”

“哎呦……你还有心思想恋爱的事？”赵妍妍故意逗她，“你想跟谁谈？苏总啊？”

“啪——”地一下，宋予凝手里的勺子都吓掉了。

“你觉得可能吗？”她拉长着脸，皮笑肉不笑地反问：“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赵妍妍理所当然地回，“哼，他敢给我就敢要！”

宋予凝斜睨着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装啊，你接着装啊……我不拆穿。

半晌，赵妍妍也撑不住了。

硬着头皮讪笑：“好啦开玩笑的，我这对三哪里要得起一对王炸，你说是吧。”

宋予凝在脑海里构思那副情境：赵妍妍勾着苏砚和的手臂撒娇卖萌……

呕。

她不敢细想，“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

九月，金秋时节。

非车险科迎来每年最忙碌的一个月。

清晨，宋予凝收到杨千昭的召唤，拉上她当苦力，接手核对学平险的工作。

这工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费神费力，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宋予凝窝坐在电脑前核对Excel表格，上面是东港市某机.关幼儿园所有参保学生的信息。

姓名，班级，身.份.证号，逐一对照，半点马虎也不能出。

她这头忙得键盘都起火星子了，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喂，苏总找你。”

宋予凝抬头，看到的是方柏霓那张美艳到无可复加的面孔。

“有事吗？”她开口问，态度也是冷冰冰的。

方柏霓眼高于顶，用鼻孔对着她：“苏总喊你接电话。”

言毕，指了指自己桌上的座机。

宋予凝只得停下手头的工作，起身前留了个心眼，特地先将表格存档。

“苏总。”她接起话筒，面前的方柏霓坐在位置上，用那种让人心生恶寒的眼神盯着自己。

苏砚和单刀直入：“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

“啊——我在帮杨姐整理数据。”她心虚道，“苏、苏总，有事吗？”

男人沉默片刻，叹口气，“看手机，接语音电话的时候我再慢慢和你说。”

宋予凝认真道：“没问题。”

话筒归位，她转身折返回电脑前。

打开手机一瞧，十分钟前苏砚和还真的给她发了消息。

下一秒，语音电话接通。

“我办公室的书柜上有一叠工程险的材料，你找一下。”

他难得的好脾气，“记得用档案袋装起来，下班前放在保安室，会有人来取。”

宋予凝握着手机，横冲直撞地跑进他的办公室。

“苏总，你说的是——哪份材料？”

天知道那整面墙的书柜上摆得密密麻麻的文件夹里，他要东西藏在哪里。

“你看仔细点。”苏砚和叮嘱：“中间的一排，放着《保险条例与准则》的那本书旁……”

手机握着微微发烫，宋予凝俯身，一目十行地看去。

“好像找到了。”她朗声回了一句，“是不是——”

话音未落，手肘意外地碰到一个冰凉的物品。

只听“砰——”地一下，玻璃装饰品重重地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苏砚和皱眉，半天没出声。

话筒那头的宋予凝也同样保持沉默。

班上，男人咬着牙嗓音里透着怒火：“说话！”

“宋予凝，你最好别再给我惹幺蛾子！”他冷声威胁：“回来我再收拾你！”

*

收了线，苏砚和疲惫地揉了揉眼窝，一声叹息。

他的面前摆着两杯新调试出来的鸡尾酒，颜色鲜亮，口感极佳。

“发生什么事了？”谈江雪俯身，黑发垂落，纤细的手臂撑在桌面上。

刚才的电话开着扩音，那声刺耳的震动她也毫不意外地听见了。

“算了，没什么。”男人笑了一下，“今天找你不是谈这些烦心事的。”

谈江雪蹙眉，“哦……你最近很多烦心事？”

苏砚和无奈，“你到底能不能听重点，没看出来我不想提吗？”

谈江雪笑了笑，白皙的面孔在霓虹灯下显出几分媚态，“那还不简单，多喝两杯就好了。”

“你们酒吧就是这么强买强卖的？”

“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酒吧来的都是回头客。”

四目相对的一瞬，俩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谈江雪将鸡尾酒推近，柔声催促：“说说看吧……你到底有什么烦心事……又是为了工作？”

苏砚和一脸愁容，“那不然呢？”

他仰头将酒干完，感慨说：“现在的大学生怎么都这么……哎，我们当初也这么蠢吗？”

谈江雪挑眉，“什么叫‘我们’，你是指？”

“你，我，松平，还有觅云。”他似乎陷入回忆，“当年——”

谈江雪明显不想谈这个话题，打断道：“我都离开英华这么久了，当年的事情早就不记得了。”

苏砚和默然，知道自己失言，不知不觉又聊到对方的伤心事了。

气氛沉寂了片刻，谈江雪话锋一转：“还是说说你吧，最近工作怎么样？”

苏砚和端起另一只酒杯，贴在唇瓣：“不想提了，收了个笨手笨脚的蠢徒弟……悔不当初。”

“真的假的，你居然收徒弟了？头回听说。”

“我以为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松平都会跟你交代清楚。”

“少来，我现在跟他没什么。”

“你看我信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两杯酒就见底了。

谈江雪正想劝他悠着点，大白天可别晕在这儿，酒吧的木门被人推开，一道瘦长的身影从外头走进。

“老苏，你没事吧——大白天约我在这儿喝酒？”

苏砚和扬了扬手，向谈江雪点了杯同款，转头纠正他：“不是喝酒，主要还是找你谈业务。”

“就知道没好事！”谭夏骂骂咧咧，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你小子每次都来这招，我告诉你——”

苏砚和受不了他嗓音洪亮如钟，笑眯眯道：“……回头把你家狗牵走，我这儿没法养。”

谭夏一听这话，当即不肯了：“我那个诉财险快到期了吧？你今年还想不想续约！”

一杯颜色古怪、看不出是什么口味的鸡尾酒被谈江雪推了过来，示意他：“先喝点润润嗓子。”

谭夏接过杯子抿了两口，然后就听苏砚和沉声道：“这个月我得出几趟差，真没功夫替你养狗，带回去吧。”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谭夏确实找不到理由再推脱，“那、那行吧，明天我去把狗牵回来。”

男人跟着笑了起来，“还得劳您费心，可以谈正事了吗？”

谈江雪见缝插针，“哎哎哎，先别急啊……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

她巧笑嫣兮，红唇轻扬恍然道：“对了——你那个蠢徒弟是吧？怎么样……喜欢吗？”

苏砚和怔了两秒，“还来劲了是吧？”

他忽然乐了一下，笑骂道：“差不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