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宣导会

往年这种企财险宣导会，只有中层以上的干部才有机会参加。

作为英华保险东港分公司内唯一一位讲师，苏砚和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会议九点半开始，宋予凝一行人九点就到了

集团公司在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租了场地。

偌大的讲堂，看台处拉着猩红色的幕布，投影仪轮番播放着英华集团的宣传片。

高修杰和宋予凝分别将保险手册和广告页按照一位一份分发下去。

酒店的工作人员在台前调试音响设备，他的身旁站着一手插兜的苏砚和。

苏砚和今天特地打扮过，白色衬衣领口解了两个扣，袖口挽起，露出麦色皮肤的小臂。

乌黑浓密的长发用啫喱水固定成大背头，还有那股清淡的男士香水味。

犹如冬日森林里第一道破晓的日光，带着微微的暖意。

宋予凝将最后一份宣传册归位放好，看了眼时间，九点二十分。

此时会场内浩浩荡荡地来了一波人，为首的两位主动走近，跟讲台上的苏砚和打招呼，态度热络。

宋予凝估摸着接下来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和高修杰打了个招呼，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会场大门合上，走廊里偶然会有那么两三个姗姗来迟的参会人员。

她没在意，全程目不斜视地进了卫生间。

隔间的门板一关，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落在门外的洗手台前。

“喂……刚才看到了吧？是不是很帅！”

“真的呐……现实生活难得看到这种禁欲挂的帅哥。”

“你不知道，我在台下偷偷观察他的时候，发现他和咱们领导讲话，用单手系领口的扣子，妈呀——我都想喊他老公了！”

“有这么夸张吗？要喊也是我先喊好吗？”

“嘻嘻，看不出来你还挺野……”

“还说我呢，你不是也一样吗？”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话题的主人公不用问也能猜出来是谁。

宋予凝系裤带的动作一顿，哑然失笑。

真看不出来，苏砚和就这么帅吗？

无时无刻、到处散发魅力。

这才几分钟的功夫，又俘获了两个懵懂少女的芳心。

等她整理好裤子拉开隔间的门准备出去时，外面的话题也已经告一段落。

“走吧……会好像已经开始了。”

“赶紧赶紧，我要去看我老公了！”

“去你的，是我老公好不好……”

“喂，你跑什么啊——”

洗手池里的水已经停了，宋予凝俯身抽出两张面纸擦拭干净。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是高修杰打来的。

“喂，小宋……你在哪儿？”听语气很急的样子。

宋予凝的心一紧，“我在卫生间，发生什么事了？”

“哦，那正好，你下趟楼……我刚才把流程稿跟咱们的材料堆一块儿了。”

高修杰边走边说，气息不稳：“最好是快点，我怕待会儿老大知道了，又要挨批了。”

宋予凝点头，“放心，交给我吧。”

收了线，她忙不迭地跑下楼。

在前台问服务生拿了车钥匙，出了后门径直往停车场跑。

找到那辆标识牛X哄哄的轿车，解锁，开门，拿到稿子，又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回去。

暑气正盛的时节，在太阳下才晒了一会儿就热得要化掉了。

宋予凝气喘吁吁地回到酒店，额头已经溢出汗珠。

等电梯的时候她恨不得时间能够静止，盯着那串红色的数字，看它一格格缓慢往下跳。

最后等不住了，咬咬牙拔腿上了楼梯间。

还好，六楼而已。

宋予凝将讲话稿死死捏紧，连口气也不敢喘，飞奔上楼。

会场门外的走廊，她又撞见刚才在洗手间里聊八卦的两位女生。

“怎么还没开始啊——哎呀，我老公脸都臭了。”

“臭着脸也帅……嘿嘿……”

“你真不要脸……”

“你也差不多嘛。”

宋予凝没心思听她们聊天，快步地从两人中间掠过。

交谈声近如咫尺，小姑娘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被打断——

“你说，待会儿结束了……我上台问他要个私人号码，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都是你老公了，你还问我啊？”

门推开，视野骤然由暗转明。

宋予凝睁了睁眼，才发觉情况不太对。

台下坐着密密麻麻百来号人，黑漆漆的脑袋面向演讲台。

会场里莫名地安静，连窸窸窣窣地议论声也没有。

大家难得一致地保持沉默，像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宋予凝又开始紧张起来了，小跑着上了台阶，直到看见了站在演讲台一旁的男人。

这个位置对下去，百来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自己。

刺目的白炽灯照下来，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

张了张口，反应也跟着慢半拍——

“老……老公……”

话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带着喘息的称呼透过那截短小的杆子，被无限放大。

在座所有人，包括苏砚和跟高修杰，都听见了！

宋予凝面容一僵，瞬时染上惧色。

她甚至看到男人逼近的脸孔，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火——是愤怒的火焰。

台下稀稀落落地响起笑声。

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脸颊无故地烧了起来。

宋予凝不敢再看，两条腿从来没跑这么快，跟只兔子似的一溜烟就跑出了会场。

躲在空无一人的隔间里，宋予凝捧着脑袋痛苦不已。

她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这么一个至关重要的时刻，她居然在这节骨眼上，叫错了名！

而且……她明明是想喊老大的，怎么就一开口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老公。

一定是被刚才那两个女孩给传染了，一定是。

可、可这话苏砚和会信吗？

他只会把自己当做那些只看颜值的天真恋爱脑。

说不定还会面无表情地嘲讽她，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宋予凝松开手当即醒过神来。

不、不会影响到转正吧？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如果因为这种乌龙，而被领导怀疑初衷——

那真是，跳进黄河都难洗清了！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高修杰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又躲哪儿去了？”

“我、我在卫生间啊。”

“赶紧出来帮忙，收拾材料走了。”

宋予凝一惊，“这就结束了？”

高修杰无奈地笑笑，“不然呢？你到底还出不出来，不会掉进去了吧？”

收了线，宋予凝拉开门飞奔着跑了出去。

会场里只剩下三三两两几个人，服务生在清理桌面的废纸垃圾。

台下的入口处，苏砚和站在角落的位置和人交谈。

进门时她还是没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

嗯……看表情似乎不是很生气，应该没事了吧。

宋予凝将多余的宣导材料收进打包盒里，自我安慰说：只是个乌龙，她何必这么惴惴不安？

况且，苏砚和肯定不会把这种事当真吧？

过了一会儿，高修杰背着挎包走近她，神态从容自然，“收拾好了吗？”

宋予凝木着一张脸点了点头，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高修杰就笑了。

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幸灾乐祸，“社恐和社牛之间，偏偏选了个社死。”

他伸出大拇指比了比，“你说说你……真挺勇的。”

宋予凝露出几分惨淡的笑：“高哥，我、我该不会被开吧？”

她有些语无伦次，“就、就是公司……不让谈恋爱的吧？”

高修杰一怔，转瞬间脸上写满惊恐：“不是吧……你还真……真喜欢老大啊！”

他背过身把人拉到一旁，表现得比宋予凝还紧张，“我跟你说别想了，这种念头有都不要有！被老大知道……你死定了！”

宋予凝眨了下眼，满脸莫名：“我、我不喜欢他啊——谁说我喜欢他了？”

顿了两秒，又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恍然大悟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被公司里头的人误会了……是不是会被……”

她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表达才算清楚。

最后一挥手，拍着胸脯保证，“你信我！我真、的、不喜欢他，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

高修杰暗暗松了口气：“不是最好。”

他一点也没怀疑，小声和她透露，“咱们公司不止一个人对老大心怀不轨，那些没有苗头的还好，有苗头的——”

“怎么样？”宋予凝眨眨眼追问说：“有后续吗？”

高修杰瞪大眼睛，“后续个屁！一个个都乖乖滚蛋了你不知道吗？”

那还真挺……惨的，宋予凝心想。

没想到苏砚和居然是这种……表面看着正经得不行，私底下却毫无底线的风流浪子？

宋予凝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张温婉的面孔。

那个长得像芍药一样蓄蕊盈芳的女人，可能她才符合苏砚和的审美标准吧。

不过可惜了，美人不常有。

英华保险几乎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漂亮的女人了。

“你们在那聊什么——”

身后传来男人冰冷冷的声线，“走吧。”

三人先后下了电梯，走到停车场，上车前冷气吹了足足十多分钟。

这期间高修杰和苏砚和站在阴凉处，两人各执一支烟，吞云吐雾，偶尔交谈。

宋予凝闻不惯烟味，尤其是二手烟残留在衣服上的那种味道。

她闻了会觉得不舒服，生理性的那种。

又过了一会儿，高修杰抽完烟拍拍手走过来。

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朝她挤眉弄眼地笑了笑说：“老大叫你过去。”

宋予凝露出惶恐的表情，“找我？”

“怕什么。”高修杰拍拍她的肩安慰说，“老大通情达理得很，放心吧。”

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

宋予凝又不蠢，自己犯了这么大一个错，当着这么多合作方叫错称呼——

她简直不敢回想，一想来就起鸡皮疙瘩。

太恶心了。

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对彼此没有想法，

换到现实生活里，

谁会对自己的领导表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