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后大家各自回房间，沈吟江则是来到了徒弟沈忆安的房间。

打开门之后看到是沈吟江，沈忆安并没有显得多意外，将对方请进屋之后率先开口：“师父是想问我和顾行时的事情吗？”

而对于她的率先开口，沈吟江也并不意外，这师徒二人相处多年很多默契也早已养成，也足够了解对方。

“是啊，来问问你对那小子的看法。”

“不瞒师父说，其实我也不知我跟他的相处哪里出了问题，或者说何时出的问题。”沈忆安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多有困惑，“但是我能清楚的知道，顾行时这个人对我来说挺重要的。”

沈吟江虽然是沈忆安的长辈，但为人潇洒随性，自然不是那种典型的严肃长辈，故而两人的相处亦师亦友更似知己，所以前者只要开口问，后者必定会如实告知。

“可能是你几次三番没能除掉他开始，有些事情就开始变化了。”沈吟江语态平静，有种洞悉一切的沉稳，“那小子比你明显一些，他喜欢你。”

自家师父才和顾行时相处了一天就能看出来，确实足够明显。

沈忆安突然也理解了之前林氏为何也能那么快的看出来了。

她没多说什么，沈吟江就知道凭着自家徒弟的洞察力不可能没看出来，于是问道：“他有同你亲自讲过吗？”

沈忆安摇了摇头：“我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是想着阿姐的死因尚未明了，我也还没为舒家正名，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过后来我结识的一位林姐姐告诉我，应该给顾行时一个机会让他说明白，同时我也该将这些也同他说清楚，这样对彼此才是公平的。”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途中时间紧张，倒也没有时间细细商议此事。”

“其实她说的不错。”沈吟江挑了挑眉，赞同着林氏的话，“忆安，咱们现在不想顾行时，为师只想问问你，眼下确实舒大姑娘和舒家的事最为重要，那么解决完这些之后呢？你会考虑此事吗？”

“为师想听听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个问题问得沈忆安愣了愣。

她和顾行时。

以后？

她似乎真的没有想过，特别是从岁兰口中得知杀害阿姐的凶手是大宸皇宫中高高在上的帝后二人之后，她越发觉得前路凶险，自己会将性命堵上要为舒家拼一个清名。

她沉默不语，沈吟江也没有说话，屋里静了好一会儿，只有蜡烛在一点一点变短。

不知过了多久，沈忆安的声音响起来，很轻很缓：“这次顾行时就会启程回晋元完成他的事情，我也要回到皇宫找到一切真相手刃仇敌，我们或将都会拼命，所以如果我和顾行时都能活下来并且再见面，我会考虑此事。”

沈吟江盯着沈忆安漂亮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随后轻笑起来，抬起手来摸了摸沈忆安的头，同样很轻很缓：“忆安长大了，不再是当初刚上山时总要跟在我后面的小姑娘了。”

“既如此，就算是帮我徒儿，我会答应替他解毒。”

沈忆安一怔，好半天才愣愣道：“多谢师父。”

-

沈吟江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翌日一早就将顾行时带去了她的药房。

不过哪怕是沈吟江的药颇有神效，顾行时体内的多种毒素却因为复杂加上多年沉积自然是棘手，是以她不仅要在对方服药之前施以银针，还要在对方服药之后运功用内力将一部分毒素直接驱逐体外。

沈忆安一早起来还是将药端去岁兰房间，然后又去后山整理药园，忙活至中午的时候才回来，经过药房时一眼就看见季尘倚靠在一旁的大树上，神情有点儿无聊加疲惫。

“师伯，你在这里守了一上午啊？”沈忆安走到对方面前，问道。

“是啊，一时因为担心阿时，他的毒已经困扰他太久了，我总担心不是这样好解除的，二是担心师妹中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好随时接应。”看到沈忆安过来，季尘精神了些许，“师侄啊，我师妹她真的有把握对吧？”

虽然当初在晋元的时候，就是他找的沈吟江去为顾行时解毒，虽为避免麻烦他隐瞒了顾行时的身份，不过师妹还是看在自己的面上出手压制住，可是这些毒毕竟又沉积了几年，也让他的担忧越来越深。

“师伯放宽心便是。”沈忆安宽慰道，“新药是师父这几年花费了很多心思和时间，翻阅了很多古典医籍后自己创的方子，付诸了她很多心血，自当会有把握。”

季尘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沈忆安想了想又道：“这也快正午了，师伯要不要再大显身手做一次午膳，正好也教教我几个简单的菜式，如何？”

“你真的要跟我学？”季尘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

沈忆安很肯定地点头。

季尘一拍手，面上就扬起了笑意：“那走吧咱们现在就去厨房。”

……

两人在厨房没待过一个时辰，沈忆安就被季尘十分礼貌地请了出去。

沈忆安临出门前挑眉看了一眼自家师伯，季尘立刻笑着解释：“咱们忆安还是更适合剑术和医术，反正厨艺阿时也好的很，你就不用多操心啦！”

沈忆安：“……”

沈吟江和顾行时是第三日下午快黄昏才从药房出来，顾行时拜谢完对方便听她道：“你直接去后山找忆安吧，她在那里等你。”

顾行时一愣，旋即道：“多谢师叔。”

外头季尘正准备过来继续守着，还没走到便见药房的门被打开，随后一抹蓝从里头快步走出，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堪堪停下行礼。

季尘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顾行时，确认对方真的没什么问题了之后开口：“行色匆匆，有何要事？”

“赴约。”

季尘一挑眉，旋即心下了然，笑着目送对方离开，心中自是欣慰不已，自然没察觉到身后有人正在靠近自己。

直到一只手拍了拍了他的肩膀，他被吓得一激灵回头，便听到沈吟江发问：“刚才干什么呢？”

“师妹你吓死我了。”季尘道，“刚才和阿时聊了两句。”

沈吟江点点头，双手环抱着大有一副要问话的态度，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提及你这位徒弟，这会儿便同我好好说一说，他的家世背景，性子如何，家中还有哪些人。”

末了还要强调一句：“要事无巨细。”

-

顾行时自来了燕云山之后还没来过后山，眼下来了才发现这里种了许多梅树，但是又算不得一个梅园，因为数量不多品种也较为单一。

他走入，没一会儿就看到站在一棵梅树旁的沈忆安：“师叔说你在这里等我。”

沈忆安点头：“林姐姐和我师父都说，我应该给你一个机会说清楚你我之间的事情。”

“你知道吗，这里的梅树都是我种下的。”她环视一周，道，“我阿姐很喜欢梅花，连着我也很喜欢，不过眼下未至花开时节，我们就在还未开的梅花前把心里话都说开。”

“好。”顾行时也跟着她环视了四周的梅树，“说起来我娘也很喜欢梅花，所以也很喜欢琼浆雪梅羹。”

“提及我娘，在幼年时我就知道她与父亲的婚姻不过是一场权势的交易，表面举案齐眉实则貌合神离，娘虽不愿却因为整个家族也无法离开，那时候我便在心中立誓，如果以后我遇不到真正心仪之人，宁可一辈子不娶妻。”顾行时缓缓开口。

“我在宫里看过人心险恶，出宫后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后来越长大只是一心想着为母报仇，从未考虑儿女情长。”他说着苦笑一声，“此番出使大宸，也只想着找到良玉时安佩然后回晋元谋事，但我没想到会遇到你，沈忆安。”

他喊着她的名字，沈忆安觉得自己的心上突然被敲了一下，有些响。

“我刚入宫便听闻你盛名，见了你之后第一个想法是这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为何会如此少年老成，沉稳从容，直到那日你在锦春宫晕倒，我又突然想到，你可能是同我一样，曾经历过许多事吧。”

“后来你我二人总是互相试探，一番相处后我又发现你明明身手不凡甚至出手比谁都要狠，面上却总是温和淡然与世无争的模样，我当时就在想，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姑娘，而且她身上一定有秘密。”他又低笑一声。

“可你的秘密本与我无关，我也确实不打算在你身上多费心思，后来却发现无论我探查什么总是和你撞上，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再之后我就发现去宁婉宫之人是你，却不想去计较你曾伤我一事，甚至在你要利用我解围的时候想都没想就上前替你作证，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你会供出我来，甚至就算我不去常乐宫，宸帝他们派人去问，我也会为你作证，或许就只是因为是你而已。”

“我昏迷后醒来发现你守在身边心中动容，以及玉和宫走水我撞见你时的心急和害怕，都在说明我对你的情绪渐生，但我一时不察。”顾行时的声音很轻，像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直到那日在赵府暴雨来临的夜晚，我本是奉师命去陪你，却没想到你会因为醉酒和害怕抱了我又亲了我，不过这让我在那一刹确定了一件事，我心仪之人，是你。”

“沈忆安。”顾行时微微垂眸，去看少女眸中涓涓泉水，语气笃定又诚挚，似不为山崩而变，不因地裂而改，“我喜欢你。”

哦吼！正式表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