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马铭远家的马车前站了一人，上前一看，发现是马娉婷。

“你来这做什么？”马铭远催着她上车，私塾学生众多，又都是男子，她一个女孩子不适合露面，“有什么话派明玉过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过来。”

马娉婷被推着走了两步，扭着头往后看，还未开口就看见姜戍的身影，一时间愣怔着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发什么呆，早些上车说话。”

“哥哥你好没礼貌，也不与同学拜别？”

马铭远疑惑了一下，这才想起似的，姜戍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见马娉婷转过身来看向自己，轻轻一点算是打了招呼。

“子成，明日见。”

“嗯。”

姜戍调转方向上了自家马车，启云陪坐在车内，他发现今日自家这少爷有些不同于往常。

虽然姜戍本身就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可像这般一字不说的也实在是少见的情况，启云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十五刚给老爷夫人上香，现在也不该是情绪低落的时候才对。

启云想着，若是自家少爷心情不佳，回府后还是小心些，不要惹了人才好。

姜府

忠伯在前门迎接，见姜戍下车，忙不迭的走上前去。

“公子，老家的叔伯母来了。”忠伯佝偻着背脊，走起路来有些慢，姜戍放慢脚步，陪着他慢慢的往院内走，“老太太怎么过来了？”

忠伯：“老奴问了，但是老太太没说。”

叔伯母的夫君是姜戍父亲的叔叔，这些年姜戍的父亲在京都任职，去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与这叔伯母有何联系了。

如今姜戍父母病逝，老家的那些亲戚就更是少见，这时候突然过来还不说明缘由，不免让姜戍怀疑这人来的目的是善还是恶。

“我去换身衣服即刻就过去，请忠伯与老太太说一声。”

“老奴知道，已经派人好生伺候着了。”忠伯站在房门前，“老奴去厨房看看，今日的晚饭可要做得丰盛些。”

姜戍进屋，启云从衣橱里将要更换的长袍拿了出来，待姜戍将身上的学生服脱掉以后这才递了过去，“公子，您说老那老太太为何过来啊？”

“不知。”姜戍低头整理着装，连头都没抬，“不过过去了不就知道了。”

启云见姜戍脸色平淡，似乎并不怎么想知道。

启云将换下的衣服收拾妥当，赶忙跟着人出了门。

前院里，老太太仪态端庄的坐在上首，发白的发丝整齐的束成圆髻，几只素色玉簪插于其中，目光和蔼的看向前方。

姜戍的身影一出现，老人家的眼神微微亮了一瞬。

“子成给老太太请安。”姜戍双手交叠躬身行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道：“老太太一路可辛苦？”

“还好。”老家距离京都三五百里，老太太一路上行了半月有余这才到达这里，但是这些并不需要于姜戍说就是了，“老身这次过来京都有事，顺便过来看看你。”

姜戍站着没应，只是做出倾听的姿态来。

“许久不见，你倒是越发像你父亲了。”姜戍安静的听着，只听老太太又道：“你父母去世多年，你一个人守着这个院子，怎么也不想着找个女眷帮着你管理一下。”

姜戍唇角扁平，连个笑意都没露出来，“府上多是男子，若是有女眷在此多有不方便之处，何况功名未取，怎可贪恋儿女情事。”

“你倒是懂得克制，比老家的那些混账知晓大礼。”老太太心里满意，面色也更舒缓了些，“你爹娘若是知晓，也会觉得欣慰。”

姜戍不愿谈论这个话题，正好启云在门外回话，说晚饭已经做好，请老太太与姜戍同去用饭。

老太太由身旁的婢女扶着站起身，姜戍侧到一旁，等人先走这才跟上前去。

“你怎么不问老身这次来京都所为何事？”

姜戍道：“老太太若是想说自会告知于我，长辈私事，子成不该好奇。”

启云在他身后撇嘴，知晓自家公子根本不似自己说的那般守礼，完全是不想浪费口舌关心罢了。

“与你说了也无妨，这次来京都，是为了年少好友邀请，她家的孙子要成婚。”老太太抬着脚步慢慢的走进门内，继续道：“你今年春闱结束，若是得了名次，也该将终身大事盘算一二了。”

话中虽全是善意，可这会姜戍根本不愿听这些，今日被扰了一天的思绪，现在这人竟然还与自己说这些，简直比春日的虫鸣还烦人。

“不急。”姜戍跟着老太太坐下，语气平淡的道：“子成觉得立业成家才是正道。”

老太太还没尽兴，又说了许多，姜戍听得心烦，提醒道：“老太太，饭菜不吃一会就凉了。”

“哦，好。”

饭后，姜戍安排了客房，老太太休息下后才回到自己的屋里。

启云出门去准备热水供他沐浴，青兽炉内燃着安神的香块，姜戍脱去外袍，只着一身寝衣坐在桌前，半晌没有一丝动作。

思绪又转道扰了自己一天的事情上去。

马铭远要与甄家结亲，只是不知是哪位姑娘。

以常理来论，甄云年岁相符，可身份却不合适，甄婉身份相当，年岁却小了很多，杜仲那般追问却也没松嘴，显然是事情还未完全没有定下来。

春闱.....

若是自己考出一个好的成绩来，甄家是否有商量的余地？

想到初一那天，梅花树下那个拿着梅花糕吃得满脸笑容的女子，姜戍觉得这世间最美满的事情怕不足以让她露出这般满足的神色。

思及此，姜戍的面上不免露出几分笑意出来。

启云推门进屋，见公子面上带着笑容，愣了一下，好奇开口询问，“公子这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姜戍转头，“嗯？”

“你笑了啊。”启云戚戚焉道：“今日一天都没什么笑脸，奴才还以为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呢。”

“多嘴。”姜戍板起脸来，收回笑意，“热水备好了没有。”

“都好了，公子现在就要沐浴吗？”

“嗯。”

一.夜浅眠。

第二天，云边还未亮，姜戍已经起身，不想再听老太太念叨，姜戍带着启云驾车离开家，去府外用了早饭。

馄饨摊上，两人对面而坐，启云困的厉害，一路都在打哈欠。

馄饨摊出的早，但这会出来吃饭的人却少得可怜，摊主在炉边烤了烤手这才开始准备，姜戍身着学生服，外面为了保暖罩着件短袄，正捧着摊主盛来的热汤暖手。

“公子今日这么出门这般早？”启云揉着眼睛，说话的音调上都含着困意，“天还没亮呢。”

姜戍：“你若是想要回去听老人家念叨，吃完饭你就可以回去了。”

“那我还是跟着公子吧。”那老太太自己又不熟悉，若是怠慢了怕是要受苦，“公子吃了饭是直接去私塾吗？”

姜戍点头，“左右也是读书，在哪都是一样。”

启云想着等他进了书堂，自己就回车上窝着补一觉。

“嗯。”

摊主端来热腾腾的馄饨，皮薄肉圆，葱段与香菜配上一勺干辣椒，单是味道就能让人疯狂分泌口水。

启云招手，“摊主，来几块小饼。”

一碗热腾的馄饨下肚，启云觉得浑身都暖了。

驾车去私塾的路上，碰到了四书，启云惊讶的唤了一声，掀开帘子对着车内的姜戍道：“公子，是马公子的车。”

姜戍探头一看，确实是马铭远家的马车。

启云：“四书，你今日怎么也这般早？”

“公子说要早些来私塾温书。”四书解释了一句，身后马铭远已经掀开帘子探出身来，对着姜戍道：”子成，用早饭了吗？“

“刚用过。”

“是么，我还没用。”马铭远跳下车，示意四书将马车赶到一旁，抱着暖炉往姜戍这边走来，“吃了什么，不如也带我去尝尝？”

“就一家普通的路边摊.....”

“若是好吃，我让四书送些去甄府，也给甄家姐妹尝尝。”

“你自己去吃吧。”姜戍一秒变脸，拎着书匣子就往里面走。

“少爷，不如我去买些糕点送去给云儿姑娘吧，春心与我说过，云儿姑娘喜欢糕点。”身后，四书凑到马铭远耳边说话，这会街上没什么人，话音再轻还是让姜戍给听见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马铭远正捂着四书的嘴巴，似要说什么。

“云儿姑娘？”姜戍轻声道。

马铭远收回手，对着姜戍深深一揖，“还请子成不要说出去，会坏了云儿姑娘的声誉。”

竟然是甄云。

“为何是她？”姜戍想的是马铭远家的双亲，若是真要挑选，也应该是甄婉更合适些，虽然岁数小，可也不是不能现行定亲。

“那还能是谁？”马铭远更是疑惑，“自然是因为我心悦她。”

“既然已经过了明路，为何不能说？”

马铭远解释道：“只是双亲议了议，我想等春闱结束得个好的名次再去正式提亲。”

“是我误会了。”姜戍折身回来，拥着对方的肩膀往回走，“刚我用的一家馄饨挺不错的，趁热不如带一份给甄姑娘。”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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