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段夏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阿英懵懂也不觉得难为情,只有梁椿时不时看着两人的背影面露愁色。
段夏吃过早饭就带阿英去认村里的接生婆,礼多人不怪,他们带了鸡蛋和鱼去,方便到时候好办事。
回家路上经过那家门口,屋里又传来熟悉的惨叫哭嚎还有男人的辱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惨烈,引来很多乡亲围观。
“涛子又打他老婆了,人早晚要给他打死。”
“他这个老婆性子也真是倔,挨打也不长记性,好好过日子不好吗偏要折腾。”
所有人都见怪不怪只是凑热闹,没有一个进去劝劝,阿英听到里面的动静害怕地往段夏身后躲,段夏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让她自己先回去。
看着阿英回去走远,段夏转头看向屋里面深吸一口气扶着门框走进去。
堂屋里没人,声音从左手边的屋里传出来,此时那间屋的房门半开着,里面很暗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怪味从房里飘出来。
走到门口怪味更重,里面勉强能看清两个人影,一个趴在角落又哭又叫,一个拽着她的头发往外拖,一边咒骂一边抬脚往她身上踹!
“够了!”段夏用力锤在门板上。
里面的男人动作一停转过身来,看着段夏好一会走出来:“夏老三你多管什么闲事?!谁让你进我家的?”
段夏越过他看着角落里趴在地上抽泣的女人,表情很冷:“她是你老婆,你不喜欢她大可以离婚!为什么要打她?”
“离婚?她是我花钱买来的,就算被我打死了也没人能说什么,你来管什么闲事?!”
段夏瞳孔一缩,眼睛适应了屋里的昏暗后,他看到了女人身下有一条细长的绳状黑影在地上蜿蜒延伸到床底。
“你把人像牲口一样拴着?!”
“关你娘的屁事!”
他话还没说完,段夏一拳头已经打在他脸上,他被打趴在地立刻麻利地爬起来一拳头打向段夏。
“你他妈的以为我怕你!!”
屋外听热闹的人听到动静也都跑了进来,看到夏老三和涛子你一拳我一拳打在一起他们都惊呆了。
段夏腿脚不灵活但他身高体壮,虽然没有打架经验但他气头上,他被打到脸要摔倒时拉住涛子并把涛子压在身下,一拳揍在涛子脸上。
“你把人当畜牲关起来,你还是人吗?!”
“她是我花钱买的!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涛子一脚踹到段夏伤腿,趁他吃痛把人反压身下。
“把人当货物买卖本来就不对!!”
“夏老三你说什么疯话?村里哪个的老婆不是花钱买的?你家傻子也是你爹娘花钱买来了的!夏老三你发什么疯?!!”
段夏愣了,砸在身上的拳头他都忘了躲,他呆呆地看着身上的青年,还有挤在堂屋门口的人,他们看他的眼神畏惧又奇怪,好像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你既然心疼我老婆就花钱来买,反正我也不喜欢她,整天想着跑。”
段夏吃了一拳头,脸被打偏,他扭过头看着身上的人,气得浑身发抖,一拳头打过去。
“你们真是…愚昧得可怕。”
眼见涛子落下风,夏威从人群里走出来,说:“夏老三他就是看我们好欺负,以前他和玥儿有婚约的时候就没少打我们,他妈的看一眼玥儿就要挨打啊!如今讨到老婆了还不让我们靠近玥儿,之前还弄走我和我哥的老婆,现在又来捣涛子的乱,他就是欺负我们!!!今天我们一起上把他的腿都打废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只要没了他玥儿就是我们的了!!!”
围观的老光棍本来还在犹豫,但听到最后,只要把夏老三彻底打废了,就没人挡着他们追求玥儿了,想到玥儿那么娇俏的模样,他们顿时个个热血沸腾啊。
“为了玥儿!为了玥儿!!”
一群老光棍热血上头,大喊着抄起家伙就一股脑冲上去。
就在段夏要被围殴时,忽然两条粗壮黝黑的胳膊插入挤在门口的老光棍中拨开道,人还没露面愤怒的咆哮声已经冲进来:“谁在打我家玥儿的主意?!!”
听到这个声音的老光棍们吓得一哆嗦,纷纷放下家伙想找地方躲,离门口近没法躲的连连摆手求饶。
“玥儿哥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没有……”
玥儿哥光是冲进来就撞倒一大片人,进屋后更是一拳一个,那场面那叫一个惨烈,屋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
这时一个俏丽的身影也进来穿过混乱的人群,走到坐在地上的段夏跟前。
“夏夏你没事吧,我们先出去。”
段夏摇头扶着门框站起来:“把里面那个女人带上。”
“夏夏,那是别人花钱买的,我们带不走。”
段夏捡起拐杵着拐就要进去,沈幼霖拉住他:“夏夏,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听我的我们先出去再说。”
沈幼霖目光坚定拉着他的手不放,段夏回头看了眼里屋里趴在地上的身影,点头。
段夏在沈幼霖的搀扶下走出涛子家,在他们身后的屋里还不停传出求饶和哀嚎。
沈幼霖扶着他走到一个僻静处坐下,段夏低头捂着胸口咳嗽,沈幼霖看着他受伤的脸,抬起手在伤上抚摸。
“幸好我来得及时。”
段夏抓着他的手拿下:“快去告诉村长,村长出面能处理这件事!”
沈幼霖看着他着急的模样,静静地摇头:“他处理不了这件事。”
段夏睁大眼不解,沈幼霖轻轻叹气:“看来还是得告诉你,你在这个村子待了小半个月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沈幼霖瞒了他什么,段夏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村子里有些压抑沉闷。”
“当然沉闷,”沈幼霖看了他眼说:“因为村里几乎没有年轻女孩。”
段夏不明白,什么叫村里没有女孩子?虽然他在村里确实除了沈幼霖和阿英几乎没有看到过年轻女孩,但男女正常出生率是一比一,村里应该有女孩,可能她们很少出门,他才几乎没看到过。
“看对面那条河,”沈幼霖指着不远处的大河幽幽说:“村里的女孩都在那。”
段夏脑子一懵,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村里没有女孩,男人们娶不到老婆只能从外面买老婆,买来的想跑都被关在家里所以你也看不到她们,等你能看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大多都已经有了孩子认命了。”
段夏僵硬地回头看着沈幼霖的脸,想起那些村里的妇女,想起夏继东家橱柜后的黑影,还有她移动时的异响,原来那是锁链拖地的声音,他浑身发冷说不出话来。
“前不久那个新来的女老师,她是想来教书,可村里这么多的光棍,在他们看来那就是送上门的老婆。”
“村长管不了这些,因为这事实在太普遍了,你找来他也只是让他难做。”
“我们报警吧。”段夏努力冷静,声音还是有几分颤抖。
沈幼霖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放在他后颈安抚地摸了摸:“夏夏,你不要天真了,这个现象很普遍,兰江这片的村子都这样,而且这世道不太平,警察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来管这些事。”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段夏没有忍不住低吼。
“夏夏,”沈幼霖抚摸着他的后颈,担心地看着他。
“我们救不了这么多人,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就是这样,我们没法与这么多人为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我们的任务,然后离开这里,我们是外来者,这里发生的这些其实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段夏看着沈幼霖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他能怪沈幼霖冷血吗?沈幼霖比他更早知道这个村子正常模样下的荒诞可怕,他在知道的情况下在这里生活可大半个月,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晚上睡不着觉?这会不会就是他这些天状态低落的原因。
“沈幼霖……”
他想起前几天那个婴儿,夏继东说那是个女孩,他声音艰涩问:“浩子家那个女婴呢?”
沈幼霖神情哀伤,见段夏眼眶泛红温柔地抚摸他冰冷的脸:“我和村长那天晚上偷偷把那个女婴送去别村一户不能生养的人家了。”
段夏闭上眼,沈幼霖抱着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温柔地抚摸他颤抖僵硬的脊背。
“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们会尽快离开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