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行吗？”

章泰看着面色不对的祁衒：“你不会生病了吧？”

餐桌上，章泰的声音唤来了其他人和鬼的视线，季童对这句话尤其反应大。

黎闻放下手上的汤勺，将手里的粥递给祁衒：“校医院星期天不关门，那老医生就住在学校里面，可以去他那看看。”

祁衒应着声，外表看起来其实没什么大碍，只是唇色有些白，章泰啧声坐下：“还得是我，三年朋友没白当吧，一眼就看出你有问题。”

喝粥的祁衒嗯了一声，并没有对这件事很上心，他抬起头看向斜对面的黎闻，声音不高不低：“汇演是什么时候？”

对方闻言愣了几秒：“这个月三十一号。”

“汇演？”章泰往嘴里塞了个灌汤包，看看祁衒又看看黎闻：“为什么不选择八月三十号，中元节哎，多好。”

“周四么？”祁衒神色未变，像是在想什么，他放下手上的筷子，起身后看了一眼章泰：“自己回去？”

“哪能让你送啊，你忙，我自个回。”章泰抛了个媚眼，拿纸擦干净嘴，起身过去拍拍祁衒的肩膀，他没祁衒高，但个子也不矮，很轻松就能搭住对方肩膀。

祁衒看了章泰一眼，进房间把包拿出来还给对方：“有空我会回去。”

“行。”章泰咧嘴笑道：“哥们等你回来慰问。”

三个人一起出门，祁晓去蛋糕店，章泰叫车去了高铁站，黎闻去教学楼帮祁晓处理练习册，剩下两只鬼呆在家里，确切的说是一只，安奈不住焦急的季童没见到祁晓吃药，自个跑去校医室，反应过来他不能和医生交流又失落的回了公寓，呆了没一会儿后还是担心，决定去蛋糕店看看情况。

“哎呀，我真的没事，你去吧。”徐阳看着焦头烂额的季童，伸手拍拍看不清楚的脑袋：“去找他吧，我去黎闻那。”

“……我，”季童三步两回头：“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去教学楼找黎闻！”

“去吧去吧。”徐阳挥挥手。

打算尽快去看一眼然后再迅速回来的季童飞离公寓楼，一路抵达蛋糕店，发现没事人一样的祁衒甚至爬上爬下在店里挂横幅。

站在梯子下面的姜老板指挥着：“往上一点，哎对，哦不，多了，再往下一些，对对对……”

祁衒手臂举得很稳，确定好位置后空出来一只手接过姜老板递来的胶布，把横幅挂好后又稳稳当当的从梯子上下来，根本看不出来在生病。

季童看得心惊胆战，他生怕祁衒没稳住从梯子上掉下来，看着对方顺利下来后，他跟着去往收银台，找到笔和纸写下几个字，然后小心翼翼推到祁衒的手边。

现在时间快接近中午，店里面的人不多，收银台这边只有祁衒，他见蹲在旁边的半透明粉毛推过来一张纸，垂眸看了看。

——你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啊？

他睫毛很长，眼皮半掩着，看不清神色，看完那几个字后拿起笔落下两个字。

——没事。

季童望着对方写完，急忙看了一眼，却把眉头皱得更紧了，于是又拿起笔，一笔一划，扭扭曲曲。

——可你现在生病了，要吃药才能好。

祁衒的确有些不舒服，仅限于有些昏沉，无趣的时候就稍显明显，他对传纸条交流的方式还挺感兴趣，头也不怎么难受了，就不厌其烦的回复对方的问题。

——没生病。

——但你朋友说你生病了。

——别听他的。

——对不起，我昨天晚上抢你被子了。

——嗯？

——我抢你被子了，对不起。

——嗯。

——你不吃药，我会很担心。

——别担心。

——你吃药吧。

——不用吃。

——为什么？你是害怕吃药吗？我知道药很苦，我也不喜欢。

祁衒拿起对方放下的笔，看了看最新的一句话，正要下笔，顿了顿，想到什么。

几笔下去，将笔放在对方面前。

——嗯，怕苦。

季童拿起笔，看着这三个字和两个标点符号，顿时愣住，原来祁衒不吃药，真的是因为怕苦啊。他忽的想起生前在医院呆过的那段时光，天天都换着药吃，又是药丸又是胶囊，颜色各异，每次把一大把药喂进嘴里都得快点喝水，不然化在口腔里会很苦。

他感同身受，没谁会喜欢吃那些药丸，但生病了也不能干熬着啊，想到这里他才重新拿起笔，埋着头书写。

——我把小面包给你，你去找医生看看好吗？你吃完药再吃小面包就不会觉得苦了。

祁衒知道季童把小面包藏在沙发角落，一直没舍得吃，宝贝得很，现在为了劝他去看医生，都愿意把小面包让出来，他唇角轻轻扬了扬，拿起笔。

——嗯。

这天的生意很好，蛋糕店做了宣传，最近又在打折扣，再加上明天周一，学校提前一天让学生回来报到，今天返校的学生很多，来店里买东西的人自然就多了。

祁衒中午没抽出空，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店里的人终于渐渐少了，姜老板让他回去休息。

沿着跨江大桥那条路往回走，祁衒的步履不是很快，一直到黄昏快消失的时候才返回学校。

校医院距离教师公寓不远，医生是个老先生，就住在学校里面，祁衒来的时候正巧碰上老医生在吃晚饭。

“先量体温。”医生姓何，他把体温计甩了几下，递给祁衒：“五分钟，到时间了给我。”

季童站在祁衒旁边，他瞧着墙上的挂钟，五分钟过去，祁衒拿出体温计交给医生，对方带着眼镜仔细看了看，嘶了一身，眉毛拧成一团：“都三十九度五了，你怎么还像个没事人？”

祁衒眼皮掀开，反应还真像个没事人，倒是把旁边的季童给急坏了。

何医生把体温计收好，转身去了药柜，给祁衒拿了些退烧药：“晚上吃了药就去睡觉，空调不要开太低，明天早上要是还没退烧的话就过来挂水。”

拿好了药从校医室出来，外面的天彻底暗了，祁衒依旧不慌不忙的走。

晚饭还没吃，今天周天，学生公寓开放了，黎闻回了自己的宿舍，祁衒回教师公寓后还得自己做饭。

他其实依旧没什么感觉，可能因为从小到大从来没在意过生病这件事，曾经算得上家人的那些人很忙，一个月几乎见不到两三面，他生病了没人管，自己也没在乎，很小开始就是这样，于是后来潜意识就不把生病当回事。

章泰之所以看得出来他生病，可能是因为高一时候他病倒在教室里太吓人，至今都还记得。

没人在乎，就连他自己都没在乎。

“都三十九度了，我就说应该去看看医生吧……”

“都怪我，我不睡你旁边了，不然又抢你被子。”

“生病很难受的，你怎么就不上心呢？”

季童在旁边一刻不停的说话，那担心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很焦急。

祁衒疲倦的情绪这一刻忽的和缓了，他意识到，现在可能不是没人在乎，有一个，不对，有个小鬼在乎。

·

晚饭吃的很简单，简单洗漱之后，祁衒站在桌边把退烧药吃了，放下水杯后发现旁边放着一个小面包，是他送给季童的那个。

季童就在旁边，见祁衒吃完药，伸手将小面包推过去。

他很舍不得小面包，这是祁衒给他的奖励，但他得说到做到，对方能送他东西，他也能送对方，虽然这个小面包最初就是祁衒的。

“这是我最后的财产了。”季童抿唇：“我没别的送你，你别嫌弃。”

他说着想起什么，回到房间把这句话写好，拿出去递给祁衒，对方收好纸，另一只手将小面包也拿走，然后去了厨房。

季童追随着对方，跟在后面，嘴巴一刻没停，即便在知道对方听不见的情况下都一直说话：“你怎么不回房间睡觉啊？医生说你要早点休息……”

祁衒从保鲜室里拿出一个精美的袋子，季童认识这个包装袋，是蛋糕店的。

他看着对方提着袋子回到客厅，然后在沙发前停下，重新拿出那张纸写了几个字，最后连着袋子一起放在那个空掉的沙发角落。

季童呆滞的看着对方的举动，目送祁衒回了房间，等门关上那一刻才反应过来，趴过去看那张纸。

——这个作为交换，晚安。

交换……

季童抬起头看着角落里的袋子，用手拆开看了看，是姜老板最新推出的甜品，抹茶味的雪媚娘！

他脸上的惊喜之色掩藏不住，抱着袋子在客厅上空旋转了好几圈，后知后觉小心翼翼的降落，看着甜品发了好一会儿呆，最后抱着袋子去了冰箱前，把雪媚娘放回去。

“等祁衒好了和他一起吃。”季童欢快的飞回沙发，又拿起那张纸读了一遍上面的字，傻笑半天，宝贝一般捧着这张纸飘去房间。

房间里面的灯已经关掉，周围静悄悄的，祁衒已经睡了。

季童抱着纸条飞过去，蹲在床边看着对方，脸上的傻笑还没消散，他压低声音，几乎是气音：“祁衒，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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