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结束的第一天晚宴结束后，我在公共休息室里完成假期里没能做完的魔药课论文。过去的圣诞节假期纳西莎给我教了不少有用的魔咒，这也是我头一次意识到原来她只是在我面前是如此知性温柔的姐姐，而平日里她是个魔力高超的女巫，我在假期里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训练，以至于到了开学的日子都没能写完作业。而莉瑞娜——晚宴的时候她坐在我身边，现在早早地就睡觉去了。我没有想太多，在开学前一个晚上大多数斯莱特林都会选择早些睡觉，好让明天有一个好精神，再加上假期里我见到了拉巴斯坦，而这个人在莉瑞娜那里似乎还处于一种失联的状态。介于这点，我面对她的时候也有些心虚。

休息室里的人本就少，现在过了宵禁，更没有什么人了。我窝在休息室角落壁炉旁的一张桌子上埋头苦干，但大脑已经有些混沌，这次的论文质量大概是全年级最差——我懊恼地想，又干脆自暴自弃：算了，随便吧，梅林保佑斯拉格霍恩教授不会仔细看我们的作业。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补完你的假期作业，布莱克小姐。”

声音是从我身后传来的。我被吓了一大跳，意识也逐渐回神，想起来这是斯内普。我跟他从入学到现在说过的话寥寥无几，并且我也不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到可以让他等我写完作业，更何况我和他的死对头——

算了。什么也没有。我强压下自己心里被搅动起的那个小漩涡，标下结尾的最后一个句号，“有什么事吗，斯内普？”

明明是他先起的头，可他现在却有些紧张。斯内普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和他相处，总不能因为我们是食死徒团体的同事来套近乎吧？我自欺欺人地盯着眼前的羊皮纸，他绝对有事要找我。

“……我们圣诞节见过的事，能不能不要和她说？”

——她？她是谁？这个单词在我脑子里浮现开。再结合斯内普此时吞吞吐吐、苍白的神情，我想答案很明了。我们之间唯一正面的交集，有且仅有莉莉·伊万斯。可是他根本没必要特地来和我说这一趟，我本就不会告诉她这些：这不就变相证明了我也是和他一伙的吗？莉莉是个很好的人，我暂时还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

斯内普在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红晕浮上他的脸颊，我不知道该给他什么回应，见我迟迟不给出回答，他冷哼一声，正打算离开，我却想到了什么似的。

“……她总会知道的。如果你真的珍视你们之间的友谊，就不该总是瞒着她。”

“这不关你的事，布莱克！”他恼羞成怒道，又将自己的声音放低，“我会说服莉莉加入我们的，她的看法太偏见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的目光终于放过了可怜的羊皮纸，不知不觉间才发现手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红印，“你凭什么会觉得莉莉应该站在我们这边？你凭什么觉得一个泥巴种会融入我们的群体？你将她置于何地？你是真的有替她考虑过吗，还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呢？”

一连串的拷问将斯内普弄得有些发懵，他好一会儿才消化了我话里的意思。不仅仅是他，连我自己都有些愣住了，我虽然不像其他斯莱特林学生那样对麻瓜出身的人有那么过激的想法，也许是和莉莉如此隐蔽的交集让我以为自己可以包容麻瓜出身，但情急之下我还是会管那些人叫泥巴种。

甚至、甚至，刚刚我话里的那句“泥巴种”，就是指的莉莉。

我有些后怕，潜移默化是如此可怕的现象，这次是在斯内普面前，那下次是不是就会在西里斯面前，再下次就是在莉莉本人面前呢？我从来没想过用血统羞辱她，我们一开始能有交集就是因为她说我不像其他人一样看不起她的出身。

“你怎么敢？”斯内普震惊地说，“你怎么敢那么说她？说她是——是——”

我不可能在斯内普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面对自己，我可以表现出脆弱，可在别人面前，我是一个布莱克，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而给家族蒙羞。我深吸了一口气，又表现出平日里那副漠然的模样：“我说错了吗？她在斯莱特林的眼里不是这样的人吗？究竟是她盲目，还是你愚蠢？斯内普，你总说波特自大，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才是最自大的人？你自卑又自负，总将希望寄托于别人的赏识——”

“说够了吗？”他急匆匆地打断我，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宽大的二手校袍快要拖到地上去了，“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转身要离开，我说，“斯内普，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

开学的第一节课是草药课，斯普劳特教授知道我们都还没从假期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便只叫我们做了些给植物换土的工作。莉瑞娜和我一组，许是看我心不在焉的，她凑上来问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

我朝她笑笑：“圣诞节假期太累啦——你根本不知道母亲给我布置了多少任务。”这话倒是不算在骗她，我圣诞节实际上是在马尔福庄园过的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但母亲确实让纳西莎给了我不少活做，每天早上刚起床就要和她进行实战训练，用过午餐之后要熬一下午的魔药，睡觉前还被她要求至少看完一本书多少页。

莉瑞娜理解地点点头，她用铲子将土壤翻新，“我还说呢，怎么西里斯没和你一起回家。今年没有什么家族办聚会，他回家大概也是给你们添堵。我爸妈今年去法国度假了，家里除了小精灵没有人，我就干脆待在霍格沃茨了，还省的把行李来回搬来搬去。”

她突然话锋一转，朝我挤眉弄眼道，“今年他给你送了什么呀？”

“谁？”我还在发懵，“西里斯吗？”

“当然不是他。我说的是波特，他难道没给你表示什么吗？”

我钝钝地将思绪从眼前的泥土飘到圣诞节期间的时候。波特确实给我送礼物了，他送给我的是一枚小巧的蝴蝶结挂坠，确实很漂亮，墨绿色的，在阳光下不同角度的转折还会发出星星闪烁一样的光芒。他随礼物附上了一张小纸条，圆圆的字体尽量在写得公整了，“可以把它做成项链挂在脖子上。它被我施了魔咒，可以为你抵挡一次致命的攻击，是我查了好多资料才施展成功的——不过我也不确定是否真的起效了，但它很漂亮，很衬你的头发，只当一个装饰品也可以。”

小蕾在我口袋里来回翻滚，我能感觉到它隔着衣服和我的触碰。我想起纳西莎看见他送给我礼物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其实她什么也没说，但我不想让她为难，所以也没有将项链挂在脖子上，而是收到了抽屉里。

“那很好啊！”莉瑞娜有些兴奋，“你给他送了什么呢？”

我低下脑袋，试图把自己埋进土壤里。

“什么也没送给他。”我说，“……也许我们不该任由这段关系自己发展下去。”

她大概意识到我不太对劲，没有再往下问。之后的课上，我们各自沉默着，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色，但我觉得没什么：我没有生气，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因为我和波特选择的立场不同，我们不可以再继续下去。我那一段无疾而终的心事也仅仅只是变成了心事。

用过午餐，今天下午我没有课，只有晚饭前有一节算术占卜课，所以我走得很慢。庭院里的太阳很好，虽然天气还是很冷，但不像上个月那样了，隐隐有回暖的趋势。不远处一群男孩打闹着发出熙熙攘攘的声音，我在发呆，直到他们走到我面前时我才反应过来，西里斯下节课是保护神奇动物，而作为他的朋友，詹姆斯·波特也选修了一样的课程。我有些慌乱，因为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但他们已经走到我面前了，我只好抬起头来，假装因为太阳很大眯起了眼睛。

“又在发呆呢，蕾拉？”西里斯说，“你下午应该没课了吧，怎么不去魁地奇球场飞两圈？”

……我还没能来得及告诉他，如果不是因为艾玛·温尼特，其实我现在就想要退出魁地奇球队了。圣诞节后，我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心思像往常一样对魁地奇那么喜爱，甚至球队的训练都马马虎虎想要敷衍过去，温尼特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而我五年级就不打算继续下去。一桩接一桩的事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没有精力再分给魁地奇了。

“我好累，西里斯，你不能让我歇一会儿吗？”我说，“你们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再不走就真的要迟到了。”

西里斯撇撇嘴，他带着卢平和佩迪鲁走了，而波特像是故意放缓了脚步似的，他被落到了队伍后面。

“我想问——你收到了我送给你的礼物吗？”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我脖颈晃了一圈，又假装对地上的枯枝烂叶起了兴趣，“因为我没有收到你的回信。”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要和他绝交吗？还是扯个谎？

我有些不甘心。因为我已经离他那么近，他那颗滚烫跳动着的真心都已经被我触摸到，只差一个机会，我们就能成为更进一步的关系。可是突如其来的种种，每一件都叫我心生恐惧，让我对未来失去勇气，让我害怕母亲的责备、西茜的无奈、父亲的淡漠，还有西里斯复杂的眼神。我该怎么做？我该如何做出选择？

我生出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就在这里，就在现在，就在这个人的面前，让我热烈地哭一场吧。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在乎，全世界只剩下我们彼此，我只看见他——可是理智又将我拉回现实。

不行、不行。蕾古拉·布莱克，你是一个布莱克，你有那么爱你的家人，他们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这么自私，不愿意奉献一点点。你让母亲怎么想？你让纳西莎怎么想？你忘记自己昨天晚上说过的话了吗？

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努力憋回眼泪，让自己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今年圣诞节是在远房姨妈那里过的，大概猫头鹰跑错了地方，送到布莱克庄园了吧，我没收到你给我送的东西。你给我送什么啦？”

我的手正插在口袋里呢，小蕾安稳地睡着觉，她是如此信任我，任由我无意识地抚摸着她的肚皮。波特有些手足无措，大概他从来没碰上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啊——没什么，没事。”他挠了挠头，“我去上课啦。”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眶有些酸涩。蕾拉，这是你扯过最差劲的谎，猫头鹰从不会认错路，除非是你不想被找到。

我理应将他送我的东西退还回去，可我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和他相处，以什么样的口气和他说话，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也许挂坠在我这里一直放着才是最合适的做法。让时间都忘记这回事吧，我想。

霍格沃茨的春天也许要来了，可是我还有些迷茫，我该何去何从，我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我还要经历什么，这样的日子还得持续多久，我不知道，也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TBC

好久不见大家……是一个过渡章。2024快乐，大家都考完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