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里头嘈杂的声音瞬间涌出，亓季昀有一瞬的停滞，很快，他镇定自若地敲了敲玄关的门。

客厅鼎沸的声音霎时安静下来，与他对上眼的，是一个在沙发上蹦跳完仿佛刚嘎了嗓子的小女孩。

披头散发，有点像嬉皮士。

又有点像加勒比海盗船长。

她是从海里刚打捞上来的新鲜海藻吗？

亓季昀心里淡淡腹诽。

本想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想起昨晚小女孩的惊人发言与沈乔的短信，他还是在沙发边停了停。

亓季昀怀疑自己跟沙发犯冲。

他敲了敲沙发背，垂眸问：“干嘛呢？”

这小矮个站在沙发上也没他高。

一米三、一米二、一米一？

亓季昀用视线丈量着小孩的身高。

这个高度的话，以后再长几岁，也未必能达到智能生物的平均身高水准，更别说Alpha的平均水平。

看来这小孩以后注定是个当不成Alpha的小智脑。

可怜她每天想着强抢民O。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小孩拘谨地仰头看他，两手安分地垂在裤缝边，像小老鼠一样小声叫：“爹地。”

“不能这么叫我，”亓季昀双手撑着沙发背，他微低着头，见小孩衣领乱七八糟摩擦了下食指，什么也没做，垂眸看着她，简单道，“你最多喊我叫哥。”

他还养不起那么大的小孩。

小老鼠立即改口：“哥哥。”

叫得那叫一个自然。

亓季昀总觉得他在哪听过这个声音，但他没证据，手指微动，伸手理了理小孩的衣领：“乱了。”

云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侧过一点脑袋方便他动作，那双色似他的蓝眸看着他的动作一眨不眨，小声问：“你要跟姝姝离婚了吗？那我还能不能找你玩？”

他动作一顿，弹了弹手上的灰，走到沙发前茶几边抽纸：“怎么突然说这个？”

小孩一滑溜顺着沙发滑下来，转过身，一屁股坐在抱枕上，她不假思索地理直气壮道：“因为你们结婚前我就叫你哥哥呀。”

噢，那是挺合理。

亓季昀擦着手：“可能吧。”

云云：“啊？”

小孩严肃起来，微肉的小脸上一双圆眼睛满是震惊，像是睁圆了眼的猫仔：“什么时候的事？”

他也不知道。

可能等他准备离婚的时候。

亓季昀薅了一把小孩的脸，摸着挺舒服，他懒懒笑了下：“小朋友管这么多干什么，离婚了你就跟着她去……”

他顿了顿，像是在琢磨这两人究竟能干什么，旁边云云紧张地接上：“捡垃圾吗？”

亓季昀若有所思，他摸着下巴，几秒后迟疑地点了点头：“如果你想当星盗的话，捡垃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爹地！”

小孩后知后觉眼前人在逗她玩，脸都气鼓了，眼神哀怨。

亓季昀淡淡一哂，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他随手拿起方才被小孩扔在一旁的牛仔帽，往她脑袋上一扣，压得小孩左右晃了晃，宽大的帽子会下滑，遮了小孩的大半脸，只露出嘴巴。

好玩。

玄关处似乎有响动，亓季昀转身上了楼。

窝在房间里打了一下午游戏，大管家送来饮料，上面贴心地插了吸管和柠檬片，亓季昀索性中场休息，他喝了口，扭头看了眼身侧从刚才充电起就震动不停的智脑环。

看上去好像有很多信息。

拿起遥控器暂停游戏，他侧身三两下解锁智脑环。

【短信：尊敬的会员，您好，恭喜您被惊喜红包砸中，今日消费达……回复TD退订。】

没劲。

亓季昀单手敲敲打打，刚回完，智脑又震，于是他只得解锁了智脑再看一遍。

【短信：恭喜您，本月积分已达1020005分，全星网亿万豪礼可兑，点击下方链接http……儿童安全帽，婴幼儿奶粉，全新纸尿裤与孕夫护肤产品，敬请期待。】

亓季昀一愣，纸尿裤还能是旧的？

他缓缓皱起了眉，视线再往上扫。

【我：T】

原来刚才打漏了，亓季昀咬着吸管，正想回个TD，单手操作的时候手抖，不小心点进了链接。

他正想退出来，里头的链接一个接一个，按过数次返回键，终于回到了最初界面。

界面是大红大橙的色调，上面用黄底红字的广告写着“感谢您多次回购飞云牌婴幼儿奶粉”，亓季昀一点，又变成“您是否愿意将积分全部用来做慈善”，下面跟着“是的”和“否定”的选择键。

这下他是真上了心，将左手的杯子放在一旁，换成智脑摆在自己面前，亓季昀边关后台应用，边开安全软件，确定这个链接不会盗取信息，只是商家的流氓广告，他犹豫了一阵，回到最开始那个购物广告平台。

是今天下午那个商场的线上端。

“待上门”里有很多东西，都是下午买的，他指尖稍稍迟疑，拉开历史购买记录，刷新，里面满是同一个品牌的奶粉。

亓季昀一口咬碎了含在口中的小冰块。

这什么玩意？

没有人能回答他。

问过周逾白，亓季昀在自己的消息记录里搜索“奶粉”“牛奶”等关键词，他一面看，很轻地碾着下唇，像在咬着橡皮糖，有一下没一下的，等浏览完消息记录，在游戏区宽大整洁的低饱和灰地毯上趴了会，拨出一个电话。

*

一回生二回熟。

再大半夜摸来主卧，闻晏姝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

由于今天惹老婆生气，饭后又被云云抓着问“易拉罐一斤多少钱”，好不容易讲完《环保山大王》的故事，惴惴不安老半天的不速之客终于抓住了机会，偷偷摸摸地来到主卧门前。

怕Omega不让她进门，闻晏姝甚至自带了□□。

只是没想到，主卧门前的走廊亮着盈盈的灯，虽不算明亮，但还是能够清晰视物。

不像以往只亮一两盏的偷情风。

倒像是专门在等她来。

闻晏姝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她在走廊拐角纠结一会儿，还是放弃了□□，轻轻敲了下门。

出乎意料的是，门一敲就开了。

里面光线并不明亮，床头灯罩着床边地毯一个人的身影，不大一只。

“老婆？”

她老婆坐在地毯上，低着头看智脑，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她的声音慢半拍地抬了下头。

闻晏姝走进去，她洗过澡，换了一身宽松的衣物，手上还卷着今早洗净晾干的衣服，一进门，先将他的衣服放在椅子上，做好这一切才抬头困惑地问：“你怎么了？”

“还在生气吗？我不是故意想惹你生气，但你也要知道，你不能这样的……”

她一向很有原则。

闻晏姝止住了话头。

眼前的Omega扭过头，将脑袋靠在了床榻上，枕着自己的双臂，他的眼睫在明暗的光线下一扇一扇，垂下去，像是湖面的白天鹅，修长白皙的脖颈因幅度过大露出一点，很快又被衣物盖住。

Alpha走到他身边，半弯着腰，摸了摸他的头发。

又顺又光滑。

她的声音很轻：“怎么了？”

Omega摇了摇头，不说话。

她索性坐在他身侧的地毯上，去碰他放在旁侧的酒杯，这些酒杯是小个的，一个个很精致。

“小乐说你今晚喝了点酒。”

闻晏姝想把酒杯收起来，杯子收在一起刚发出点动静，就被一只手拦住了手腕。

停下动作，她偏头与他对视，微垂着眼睫，问：“不能收？”

Omega不说话，他只是摇了摇头。

闻晏姝觉得他有点像小哑巴，索性将自己碰到过的酒杯收起来，留下一个没碰过的，刚离他最近的酒杯。

“喝的什么？闻上去……有点果味。”

她举起杯子嗅闻着，话说完，透过拿着的玻璃小杯子，忽然意识到杯壁的亮光后，那双蓝眸正卷着湿漉漉的眼睫看她，闻晏姝一顿，轻放好杯子，用指腹贴了贴他的眼角：“哭了？”

“谁又惹你不高兴？”

Omega偏过一点脑袋，不高兴道：“没有。”

他的声音带着点醉意，听上去都有些黏黏答答的，还带着鼻音，像是初春未被沥干的雨水，隔着衣物黏在她的身上。

闻晏姝的动作一顿，转而用两指夹着他的耳垂，亲昵地摩挲着蹭了蹭：“真的？”

带着湿意的睫毛一掀，那双水润的蓝眸迷惘地“盯”了她一会，水雾雾的，看着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却又好像是在的。

她被泡进那片澄澈明净的蓝湖里，Alpha轻柔地又不容拒绝地用了点力道，指尖轻掐绯红的耳珠，惹得手下的人一阵抖动，他迷茫地抱怨：“干嘛，你会把我掐坏的。”

尾音黏腻。

小动物总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Omega说着，就想扭过头避开她的动作，却忘了自己的耳垂还在她手上，他偏头偏到一半，止住，小小的“嘶”了声，怀疑自己的耳朵要被人强占了，埋怨道：“坏蛋。”

闻晏姝就这个动作，缓缓垂眸去看他眼底神色有几分清明，却只看见一片澄澄的雾。

她就这样低着头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像是在打量他此刻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她微垂的睫翼是天然的帘，密密遮住了她的眼神，形成了最原始的陷阱，只要等醉醺醺的小猫一不防备，就会掉进陷阱里，被一点点吞掉。

醉意和湿意迷蒙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