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混沌九花是难得的灵药。”裴雪心顺着大夫人说，却总说不到点子上。

裴大夫人内心急了，勉力维持表面优雅，说：“咱们是一家人，你大姐姐马上要定亲，进阶成金丹后能选个更好的对象，能让我们裴家再上一层楼。裴家上升，难道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大夫人打的一手好算盘。

裴雪心忍无可忍，问：“大姐现在是什么境界？”

大夫人骄傲道：“炼气后期。”

“呵，”裴雪心嘲讽道，“等她跨入筑基，再来同我提要求吧。”

筑基都不是，还想要进阶金丹才用得上的灵药，贪心不足蛇吞象。

裴大夫人气结，她没发飙，死丫头倒还先翻脸，反了，反了呀！

在裴大夫人指指点点和不停歇的谩骂声中，裴雪心转身朝相府大门走去。

裴家，她待不下去。

裴雪心走到三皇子府门口。

一巷之隔的院子，红色墙面上探出几枝桃花，生机勃勃，娇艳浓烈。

裴雪心看得心情好了些。

可与君正园的对谈，又让她心情跌倒谷底。

“是，我知道你需要混沌九花，难道我不想为你摘得灵药么？”君正园对她说，头一次，他声音大到令裴雪心难堪。

裴雪心语带哭腔：“我就是来问问，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君正园觉得裴雪心沟通不了，声音更大：“我说了，灵药最终还是你的！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裴雪心捂住耳朵，一滴眼泪滚出眼眶。

担心什么？灵药在苏轻辞那儿待得好好的，君正园凭什么认为灵药还能任他差遣？

凭他的皇子身份吗？

裴雪心鼻头一酸，哭出来，她自己都说不出是在哭没影的灵药，还是哭自己选错了人。

君正园这才道歉，说是他情绪不佳，让裴雪心不要放心上，今晚先住在他府上，明日再说其他。

安抚住裴雪心，将她送去客房，君正园唤来心腹进入密室，共谋下一招棋。

早餐，小桃拎来了染绯头一天点好的小笼包，肉馅儿的。

染绯睡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的左手能动几根手指了，强势抗议小桃喂饭，坚持自己吃。

小桃拿她没办法，坐在她旁边盯着。

染绯像个初次自己吃饭的小孩般拿包子，塞进嘴里，手拿不稳，吃得满嘴油，小桃拿帕子给她擦干净。

染绯吃了两三个，打个饱嗝，小笼包还剩下许多。

她看向小桃，小桃说：“我吃过早饭了。”

染绯说：“那刚好，你把包子带着，随我走一趟。”

她说的“走一趟”，就是走到花园里去找小白狗。

转了一圈，没看见。

小桃说：“奇怪，姑娘您不在的时候，我几次看见过那个小白毛球，就在这花园里转。”

染绯拿出一个肉包，往柴房附近寻找。

柴房旁边，狭窄过道的灰扑扑里，果然有只白色毛球。

染绯走在前，小白狗先看见她，激动地跑出来。跑到一半，看清染绯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吓得缩回灰暗里。

小桃疑惑：“诶，躲我干嘛？”

“它只是警惕性高，怕生人而已。”染绯说，蹲下身体，用肉包引诱小白狗探出头。

“姑娘与它熟识？”

“快了。”

小白狗见那个女人身后虽然跟着其他人，但无论谁都没有伤害它的意思，遂警惕地挪出来，接近染绯。

离得足够近了，小白狗一伸脖子，一口咬上包子，染绯配合地松手，小白狗叼着包子跑到角落，吭哧吭哧吃。

染绯向小桃要来第二个肉包，等待小白狗吃包子的间隙，她思绪一端附着在肉包子上，另一端悠悠飘远，远到多年前那个她以为的“梦境”。

对于童年的事，她大多记不清了。唯独一个“梦”，她觉得格外生动，格外真实，也格外离奇，所以记在心里好多年。

站在当下回忆过去，她那时还小，都没看过什么古装剧，怎么可能在梦境里看到那么栩栩如生、细节丰富的古代装扮。

她在幻境中并不能完美操控躯体任意行动，更多是受制于原本的行动轨迹。也就是说，她一口啃上小男孩递过来的肉包，主要是小时候的她干的“坏事”。

系统确认过，幻境所见，是人内心最想得到的答案的投射。

可是，答案是童年的“旧梦”，对应的题面是什么？

她过去一直以为那是梦，自然不会针对它怀有什么困惑。

她想知道的第一个问题，清晰而具体，那就是——

她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会出现在书中世界。

她儿时非常短暂地魂穿一次，长大后再次魂穿，按照幻境的含义，那个小男孩就是问题的答案。

找到小男孩，不仅能明白穿书原因，还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她压根想不起来关于小男孩的更多特征，当时光顾着吃包子了，没管喂包子的人喊“姐姐”已经很不容易。

……她总不能拿着肉包子，遇到年轻男人就莽上去，问人家小时候有没有喂过一个小丫头吃肉包子吧？

这不合适，染绯惆怅。

她猛地摇摇头，试图通过外力唤醒记忆。

小桃吓了一跳，问：“姑娘身体不适？”

染绯否认：“我没事。”

小白狗吃完一个，想吃第二个，趁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移动到染绯拿着包子的手前。

它试探地张开一半嘴，龇出小米牙，染绯笑着把包子往前送。

当小白狗咬住包子，染绯却不松手，小白狗牙齿陷在包子里，黑亮的一双眼睛抬起来与染绯对视。

染绯对小狗说：“看清楚了吗？谁给你东西吃。”

她问完觉得好笑，她一个人类都记不住的事儿，要求一条狗记住。

小白狗迟疑地停下使劲后退的腿，仿佛真的在看染绯的脸，要将她与其他人区分开来，要将她深深记住。

染绯被它的赤诚目光盯得心里一慌。

手松开，肉包到口，小白狗没跑到角落里，就在染绯脚边吃。

染绯从小桃拎着的食盒里，拿出第三个肉包子，小白狗怯生生但主动地向她靠近，在她的膝盖下，耳朵后倒放平，尾巴夹在两腿之间，小幅度低频率地晃动着。

染绯瞄了眼出卖它实际心情的尾巴，它的头轻轻撞上她膝盖，喉咙里难以抑制地钻出两声呜咽，可怜兮兮。

染绯拿着第三个包子的手停在它身子上方，静静看它示好。

小白狗鼓足勇气才做出这一番举动，却迟迟得不到人类的回应。在彻底放弃之前，它抬起前爪，轻轻踩在染绯的脚背上。

这个动作终于换来染绯一声笑。

染绯伸手下去，用手背挡开小白狗的头，让它从她膝盖下方退出去，对准狗嘴，塞包子进去。

空出来的手，狠狠摸了把狗头。

白毛上本就脏兮兮的全是灰，染绯手指上的油蹭上去，整条狗更令人不忍直视了。

小白狗囫囵两下吞咽，急切地用干燥的鼻子拱染绯手心，力气越来越大，像要把她掌心拱出一个洞。

染绯边撸狗，边对小桃说：“找个不怕狗的，给这小毛球洗洗干净，放在正房门口狗窝里。”

小桃应道：“好。”想了想，她建议，“姑娘，您给它起个名字吧。”

染绯看到小白狗的第一眼，就想好了它的名字。

“大名叫‘白瓷’。”

小桃说：“真好听，白狗儿叫‘白瓷’。姑娘还给它起了小名么？”

染绯忽然笑得开怀，差点没有说话的气口，点点头说：“小名当然叫‘小瓷’啊。”

小桃：“嗯，小瓷。”

小桃：“！！啊？？”她是不是大不敬直呼了门主名字……

染绯已经朝后院走了，白瓷翘着尾巴跟在她脚边。

小桃在风中凌乱，这个名字，是可以的吗？

染姑娘是不是在暗指主上大人是狗啊？

——这种程度，都不是暗指，是明摆的吧！

小桃拎着食盒，欲哭无泪地跟上染绯和小狗白瓷。

十六解决完玄霄山脉的乱子，赶回皇城陪十五炼丹。染绯休息够了，也逛到十五炼丹的地方时，他那里已经聚集了五六个人。

她走过去，从头到脚一身黑的高个子们齐刷刷回头，她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成了误入黑狼狼群的猎物。

十五坐在丹炉前，温声喊她：“染姑娘。”

其余几个人，除了十六，也都随十五喊她。

十五看了眼十六，向染绯介绍其余几人：“这是十一，十三，十八，以及十九。”

十六嚷嚷：“怎么不介绍我？”

十五不理睬孩子气的十六，只关注染绯。染绯好奇道：“你们影卫没有一二三么？”

十五：“没有。主上认为单字念着奇怪，所以从十一开始排序，直到十九，共九个影卫。”

染绯了然，又问：“那你们是按什么排序的？”

十六插言：“按能力高低啦，数字越大越厉害。”

其余几个影卫斜眼看他，就差嘘出声音。十六这德行。

十五含蓄地笑了笑，说：“最先遇见主上的是十一，后面依次排序。”

染绯挑眉，表示懂了，评价道：“懒鬼。”

影卫们不解地看向她，唯独十五知道她在说谁。

“连名字都懒得起，苏轻辞不是懒鬼是什么。”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