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仙鹤，没多久就到了开阳峰。许是因为是剑峰，开阳峰孤峰突起，怪石嶙峋，如一把出鞘的利刃，让人望之凛然。

二人从仙鹤上下来，小童安抚地摸了摸仙鹤轻盈的翅膀，指着左边那条小路，语带骄傲地对燕祈说道：“喏，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头，就到了。”

“多谢你啦！”燕祈谢过小童，提步前行。

小童满意地看着燕祈沿着蜿蜒小路渐渐走远，正欲骑着仙鹤离去，突然想起来什么，赶快冲着燕祈大声喊道：“喂——你下学了别乱跑，要等着我来接你回去啊！”

“知道了——！”燕祈朝身后摆摆手，转了个弯，消失在山峰之后。

虽然开阳峰上并没有多少植被，但大概是弟子太少，没法及时清理干净，路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落叶，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路上除了燕祈，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偶尔有几声虫鸣，空旷而悠远。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一间稍显破旧的屋子出现在尽头，燕祈加快脚步，屋内人的谈话也隐约飘了过来。

“那个五行灵根不是今天来吗？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到。”一个略尖的女声说道。

“就是，今天可是她来学堂的第一天，也不知道早点。修为平平，架子倒不小。”

“听说还没引气入体呢，这种人怎么能入内门……”

“谁让她是天灵根呢！和崇衍剑尊一个灵根就是好啊，不仅可以越过外门直接进内门，连养伤都是大师兄亲自照顾呢！”

“顾师兄还特地来找杨长老，让杨长老不要拘着她，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能不能引气入体、学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即使过不了一年后的结业小考也没关系，大不了待在天枢峰一辈子，她的师门任务顾师兄全包了。”

“什么？顾师兄竟这样偏心！”尖利的声音怒火中烧，愤愤道，“不过是废物一个，怎能得顾师兄如此青睐！”

屋里静默了一瞬，然后七七八八的附和声接连不断响起。

“是呀是呀，胡师叔，别生气，什么天灵根，不过是废物一个。”

燕祈不小心听到别人在背后编排自己，一时有些犹豫，伸出去推门的手顿在空中，不知是推开好，还是收回好。

这时，门后传来吸鼻子的声音，然后一个不同的女声悠然道：“好酸啊……”

“你什么意思！”最开始的尖利女声立刻怒了。

“嗯？我说这枣糕好酸。”吸鼻子的女声十分无辜。

“胡说，你明明意有所指！”

“胡师叔，你太敏感了。这么容易生气，小心折寿。”

里面似乎要吵起来了，燕祈决定推门，把争端掐死在萌芽阶段——当着本人的面，总不会再嚼舌根了吧——要是被她们意识到她听到了之前那些嘲笑她的话也没办法，反正尴尬的人不会是她。

学堂内，胡璇听出谷清荷骂自己小心眼儿，顿时从袖中飞出一物，直朝谷清荷射去。

“谷清荷，你敢咒我？”她越想越气，不禁口不择言，“你算个什么东西，十五年了，一直没法通过结业小考，我看等你能下山了，你师父早死了！”

“胡璇！”谷清荷听胡璇如此恶毒地提及自己失踪的师父，也怒了。她偏头躲过朝她袭来的琉璃折扇，从储物袋内掏出两粒小球掷出。

胡璇一时口不择言，心里有些后悔，却也不想道歉丢了面子，一面驱使着折扇打飞小球，一面不依不饶道：“哟，现在不装模作样叫师叔了？”

谷清荷不再多言，专心对付起胡璇，学堂内顿时法器与暗器齐飞，乱成了一锅粥。其他人见此情形，纷纷默默地缩到角落，以免殃及池鱼。

燕祈没料到一会儿工夫，门内就已经变成了战场，推门的刹那，被一颗药丸大的小球击中袖口。

小球碰到衣物，霍然迸裂，在衣服上留下绿色的污渍。

屋门乍被推开，屋内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一个粉衣女子看清她的样貌，用有些耳熟的尖利声音问道：“燕祈？”

燕祈还未答话，那女子已驱动着空中的折扇攻向燕祈，燕祈慌忙后退几步，却还是被折扇划破了袖子。

折扇触之即回，粉衣女子收起折扇，冷笑道：“呵，这都躲不过，果然是废物。”

燕祈看着飘落在地的袖子，绿色的污渍像早春的青苔。少顷，她抬头起头来，盯着胡璇认真说道：“这位同门，这件衣服，得赔。”

“这是怎么回事？”半空中有人踏云而来，在门外看到学堂内乌烟瘴气的样子，娥眉轻拧，不怒自威。

“杨长老。”有弟子从角落中站出来，向一鸣学堂长老杨飞霓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杨飞霓听罢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挥手，先将学堂的陈设恢复如初，然后将胡璇和谷清荷各自训斥了一番，最后眼神不善地将燕祈上下打量半晌，嫌弃道：“一来就惹事。”

说完，杨飞霓撇下燕祈进入学堂，迈步走向上首。

燕祈哐当一下背了好大一口黑锅，默默将杨长老这个人记了下来，跟在杨飞霓身后进入学堂。

杨飞霓在上首站定，对众弟子训话道：“学堂内，不分内门外门，修为几何。紫微试后，诸多新弟子入学，因此七峰会派出精英弟子来讲授自己的修炼心得，所学所悟都会成为你们自己日后在山下行走的保障。这也是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人非要等这一年的原因。”

她扫视一眼众人，语重心长地继续说：“莫要把心思都放在逞凶斗狠上，忘了自己进入学堂的初心，辜负了这百年一遇的好时机。”

众弟子垂手而立，齐声应是：“谨遵杨长老教诲。”

杨飞霓缓了语气，柔声道：“都坐下吧。今日继续打坐修炼，争取早日突破。”

燕祈跟着其他人一起坐下。

杨飞霓取出一块阵盘，投入灵石将之启动，学堂内顷刻间充满了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浓郁灵气。

除了燕祈，其他人都已经至少是练气期，对如何吸收灵力都有了自己的小窍门，因此很快入定，开始吐纳灵力，锤炼经脉。

燕祈盘腿端坐着，闭目感受着周遭充沛的灵力。

她以前在清峪村跟陈逐星一起修炼时就发现，自己虽然对灵力的存在与流动非常敏感，但是却怎么都不能将它们吸纳到自己体内。

虽然她可以直接调动周遭灵力，但是一次只能调动一种灵力，并且只能成功施展基础法术。紫微试时的水球和遇到怪鸟时的狂风，她后来再也没有成功用出过。

所以，旁人口中的“废灵根”、“废物”，其实也没说错。

灵力再一次止步于体外，燕祈睁开了眼。

杨飞霓一直观察着弟子们打坐的状态，相机对遇到困难的弟子加以指导，此刻看燕祈放弃入定，不禁走过来，皱眉道：“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引气入体的弟子，为何还不抓紧时间？”

燕祈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道：“我也不想啊，但这灵力就是没办法存入体内啊。”

杨飞霓凝神，感受了一下燕祈身周的灵气流动，道：“你已经被充足的灵气包裹了，只是它们都停在你身侧半寸远的地方，不再靠近。你现在只需要继续按心法所说，排浊纳新，调和身心，就能将它们全数导入体内。”

燕祈知道杨飞霓所言非虚，点头道：“是，我每次都只能将灵力引导到这一步，继续按心法吐纳，也不能将灵气导入。即使侥幸有灵气进入体内，也很快就逸散开了。”

杨飞霓睨了燕祈一眼，指名谷清荷：“清荷，你在一众弟子中修为最高，你来，告诉她你每次是如何修炼的。”

燕祈悄悄在心底撇了撇嘴：杨飞霓应该是觉得她没有掌握方法，所以让谷清荷来传授经验。虽然杨飞霓对她有偏见，但在指导修炼上也确实做到了一视同仁。

谷清荷被点名，倒也不藏私，坐到燕祈身边，一边示范，一边娓娓道来：“燕师妹，在我看来，世间万物有灵，相生相克，繁衍变化，一刻不停。不同的灵气有不同的脾性，也有不同的颜色，水是温柔浩瀚的蓝色，金是熠熠生辉的银色，土是沉稳谨慎的茶色，火是热烈奔放的绯色，木是葱葱郁郁的深绿。我是单水灵根，因此，我会在打坐时下意识去寻找并触碰如水的蓝色，将它从其它颜色中抽离，只与我相伴相生。”

语毕，谷清荷将灵力在体内循环一圈，结束了打坐，对着燕祈微微一笑，诚恳地补充道：“当然，你我感知到的灵气颜色与脾性不一定完全相同，或者，你也可以不把灵气想作颜色，而是其它什么东西，只要能帮助你区分这些灵气，并引导它们有序进入体内就可以。燕师妹，你要不要顺着这个思路试一试？”

燕祈其实不抱太大的希望。以前陈逐星也和她分享过引气入体的心得，但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她偶尔也可以将灵力导入体内，只是留不住罢了。

可谷清荷如此真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燕祈再次盘腿闭目，按谷清荷所说，试着去靠颜色脾性引导灵气。

燕祈：虽然我无心修道，但既然来都来了……

小童：那就勤学苦练，勇争第一？

燕祈：不，及格就好，绝不加练。

刻薄配角：及格？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