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燕祈悠悠转醒。
她还记得晕倒之前有一道金光扑面而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陈逐星一起看过的那些话本子上说的夺舍，但现下她的身体和意识都并未有任何不适。
不愿再耽搁，燕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脚往前走。
脚在往前的过程中碰到了阻碍，又在下一秒毫无压力地迈了出去。
——结界消失了。
各种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
“燕祈！”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燕祈抬头，便看见穿着栗色裋褐的少年挥手向她跑来，嘴里抱怨着：“怎么这么晚，我都等你好久了！”
燕祈笑笑，将剩下的烙饼递过去，解释道：“发现有东西忘带，就回去了一趟。”
陈逐星点点头，将油纸包接过，看都不看就往怀里一塞，然后拉起燕祈的手迫不及待地往临萝山走：“那现在赶快走吧，我看到好多人都去了，听说去迟了都挤不进去了！”
每百年一次的盛会，五大仙门经验已很足了。
今年的主办方归元派早早就划好了临萝山山脚下的一块场地，每隔数米刻下一个传送阵，阵旁有一个青衣小童做指引，场地四周还有各派弟子巡逻戒备。
山脚下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却都颇有默契地留了一条数丈宽的小路。
紧赶慢赶，燕祈和陈逐星总算是在规定时间之前赶到了传送阵前。
在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听闻，这个传送阵会将人随机传送至临萝山上某处。据说是为防止参加试炼的人数过多，山脚容纳不下。
“你们这是黑幕！”突然一声暴喝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从燕祈旁边的传送阵上走下来，再次踏上传送阵，只见繁复的阵法花纹发出一阵亮光，不到片刻便熄灭了，而本该被传送走的汉子并未消失。
与此同时，四周的其他传送阵明明灭灭，送走了不少人。
“凭什么他们都可以去，我却不行？难道大名鼎鼎的归元派故意设置假的传送阵，看谁年纪大了，就把谁直接拒之门外吗！”汉子见此情景，更加生气了。
“刚才通过传送阵传走的的确都是少年人。”
“而且我看大部分衣着也都十分光鲜……”
周围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燕祈和陈逐星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五大仙门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授人以柄。
“传送阵都是诸位自己选择的，并不存在作假。传送与否，与年龄无关。”小童仿佛并未听到众人带着恶意的议论，仍是一脸平静地说道，“只是……此阵唯有双灵根以上者方可通过。”
此话一出，众皆闭口不言。
灵根分金、木、水、火、土五种五行普通灵根和雷、风、冰三种变异稀有灵根。灵根越纯，修炼越简单，进阶速度越快；灵根越杂，修炼越困难，进阶速度越慢。
原来，在踏上传送阵的那一刻起起，五大仙门的招生试炼就已经开始了。
黝黑汉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今日之前，他并不知自己是何灵根，但他自认天赋不错，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三十来岁就修炼到了练气五层，在他们村也是头一个。可是……
看了看场边巡逻的各派弟子，汉子一跺脚，恨恨离去。
“请踏上传送阵。”见事情已经解决，燕祈这边的小童开口提醒。
“没事，去吧。”看着紧张起来的陈逐星，燕祈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灵根通过测灵盘测出，测灵盘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却也不是他们这种小村子里的平凡人能接触到的，所以燕祈和陈逐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灵根。
陈逐星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地踏进传送阵。
阵法亮起，随后，陈逐星消失不见。
带着一副与有荣焉的笑容，燕祈踏入传送阵。
白光倏地亮起，却没有将阵上的人传走。
燕祈看着脚下的传送阵，那光并不刺眼，只忽明忽暗反反复复的，有时嚣张得整个场地都清晰可见，有时却又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
阵旁的小童似乎也没见过这种情况，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慌乱。
过于反常的事态让这块地方再次成为焦点，场边巡逻弟子也疾步而来。
“这……要不，出来再进一次？”小童提议。
燕祈无可无不可，正准备出传送阵，白光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等小童睁开眼，阵上已不见女子踪影。
这应该就是传送过去了吧？小童咽了咽口水，看了看时间。
未时了。
巡逻弟子祭起御风符，将场中所有还未踏入传送阵的人轻轻送出。
负责传送阵的十个青衣小童齐声宣布：“未时已到，传送阵关闭，紫微试正式开始！”
白光消失后，燕祈眼前景致一变，发现自己已从山脚到了半山腰。
看来是通过了第一关。
“燕祈！”燕祈闻声抬头，只见陈逐星正站在一条队伍的末尾向她招手，“快来！”
燕祈依言走过去，排到了陈逐星身后。
“这里是测灵根的。”陈逐星小声地和燕祈咬耳朵，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刚刚还有个风灵根呢！”
测灵盘的使用极其简单，测试者将手附于灵盘上方即可得出灵根、骨龄和修为。
此时测灵盘周围站着一个归元派的弟子，每上前一人，他就会问询该人姓名，并在测灵盘测出结果后大声报出。
在他身后，还另有四位穿着各异的四派弟子，他们俱都手捧传音石，确保能将好苗子的信息及时传给各派主事人。
燕祈环顾了一下四周。
同山脚一样，此处依旧有数个归元派的弟子负责戒备，已测完灵根的都在一旁等候。
从站位上来看，才这么短的时间，参加试炼的众人就已经形成了好几个小团体，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
“这就是那个风灵根。姜芮，十三岁，练气三层。”陈逐星说。
灵根稀有，天赋不差，衣裳首饰看上去价格不菲，说话虽然骄纵，旁边围着的男男女女也不见生气，大概是哪个世家的小辈吧。
燕祈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回灵根测试上。
测试速度极快，不一会便到了陈逐星。
“姓名。”
“陈逐星。”
“手放上来。”
陈逐星屏气将手放上，瞬间，测灵盘上红光大作。
归元派弟子轻轻颔首，语带赞赏：“陈逐星，年十五，练气五层，单火灵根。”
闻言，其他四大仙门的弟子也俱都对陈逐星报以善意的微笑。
陈逐星咧嘴大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让到了一边。
山顶忽有一人一袭白衣御剑而来，负责戒备的归元派弟子看清来人忙迎了上去。
“大师兄。”戒备弟子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白衣男子姿态从容，声音清冷：“师叔命我来此负责秘境事宜。”
“是。”归元派弟子边说边将男子引过来。
燕祈站在测灵盘边，无意间发现他纯白的袖口内侧绣着几根翠绿的青竹。
“灵根已测到最后一位了。”归元派弟子垂手道。
测灵盘边的五大仙门弟子见状亦纷纷行礼：“大师兄。”“顾师兄。”
看来这就是归元派近百年来年轻弟子中的第一人，天枢峰顾知白了。
向其他弟子回礼后，顾知白看向归元派弟子吩咐道：“继续吧。”
“是。”弟子应诺，喊道：“下一位。”
燕祈上前，报上姓名后将右手置于测灵盘上方。
异变陡生。
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霎时暗了下了，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天地一片寂静。风不吹了，鸟不叫了，所有人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除了燕祈。
一张白色的幕布在燕祈眼前徐徐展开，幕后的一切似乎都在远去，变得模糊不已。
燕祈做出戒备的姿势，警惕地盯着不明之物。
几排好似水墨画般的大字在幕布上缓缓浮现：
“你觉得你是——
单灵根
双灵根
变异灵根
五行灵根”
“……？”
是让她自己选择灵根吗？
燕祈莫名地就想起钻入脑海的那道金光。
火球从指尖飞出，直袭幕布。在火球即将击中的前一刻，幕布前方漾起几圈波纹，炙热的火焰瞬间被吞噬。
波纹消失，幕布完好如初。与此同时，墨字最下方出现一道极细的长长的金光。那光逐渐缩短，在金光消失的一刻，“五行灵根”四个字被框住。
方框闪烁了几下，最终随着幕布一同消失。
黑暗退散，羲和重返，天地活了过来。
姜芮还在赌气，周围的人仍在好声好气地安抚她；陈逐星兴奋不已，盯着测灵盘等着看燕祈的灵根；五大仙门的弟子神态安然，就连顾知白也神色自若。
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刚才的变故。
测灵盘上流光溢彩，负责检测灵根的归元派弟子看着灵盘上的结果惊讶不已。
“燕祈，年十六，未引气入体，”他顿了顿方艰难地续道，“……天灵根。”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燕祈身上。
天灵根出世的消息自然也通过传音石传到了山顶五大仙门主事人的耳边。
“竟然是天灵根！”归元派金丹真人最先反应过来，“这可已有数千年未出现了。”
“呵，不过是废灵根罢了。”驭兽宗主事撇撇嘴，着实看不上这传说中的天灵根。
五大派中，内门弟子都是单灵根或变异灵根，双灵根除非天资卓越，否则只能做外门弟子。而所谓的天灵根还有一个大众熟悉的称呼——废灵根。
“话可不能这么说，难是难了点，若得成大道，到时你我皆望尘莫及。”灵华寺主事反驳。
不过，同时拥有五条灵根，修炼难度可不是单纯按倍数计算的，近五千年来，五行灵根得成大道的也就开阳峰上那一位，也是因着这一位，测灵盘上的灵根才保留了“天灵根”的说法，五大派也没将五行灵根踢出收徒范围。
但五行灵根修炼着实不易，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引气入体，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自己是“天灵根”，自然也不会来参加五大仙门的紫微试。
无我剑府主事想着自家掌门总是艳羡归元派有一位天灵根剑修，说自家满山坡的剑修都是好苗子修成的，好像无我剑府的功法不如归元派似的，便动起了收人的心思：“若是天赋好，我倒是不介意将她带回云浮山。”
“可是……”天音阁主事提醒众人，“她已经十五了，却还未引气入体……”
一语既出，五位主事都沉默了。
年纪不小，灵根不好，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