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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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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看看月堂。”

虞月心的声音从床帏之外明灭地响起。

睁开眼,虞月堂费力地看清床头悬挂着的虎头布偶,艳丽的色彩带着深处的记忆撞上心头。

看看四周,屋内是自己出嫁后再熟悉不过的布置。

模样经典的布老虎随着屋里的动静轻轻摇晃,虞月堂盯着它,想起这是她在得知自己有孕后,费了番心思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每结彩线都是静心挑选好的配色,她想去摸一摸,却发现失了抬手的力气。

双手环上小腹,默默感受着身体的不适。虞月堂明白,曾经那些苦中作乐的准备,现在全都已经派不上用场。

这是梦吗?

虞月堂用力地闭上眼。

她记得自己似乎重生了,回到一切的未发生之前,或许算是已经逃离出有关于结婚生子的梦魇。

这只是在做梦,虞月堂想,都说意识到身在梦中时人就会醒来。

我该醒了。

可再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脸上装裱着假意关心的长姐。

“我这可怜的妹妹。”虞月心哀恸道。

虞月堂把视线放回床头悬挂的布老虎上,是挺可怜的,她面无表情地想。

长姐外表恳切的关心,内在像草叶上的朝露一样易碎,只趴伏于虞月堂灰蒙蒙的床头瞬息,就凋零不见。

拭去并不存在的眼泪,虞月心回身同旁边看不清脸的男人交谈。

男人是虞月堂的夫君,该画有长相的位置却裹着浓郁的雾气。

那张任她怎么努力看也模糊的面孔,或许属于二皇子。

分别太久,她已经不记得他的脸了。

他们跨过虞月堂这个真正的伤者,热切地客套着,亟不可待饰演自己好姐姐、好郎君的角色。

床帏里时不时传进“小产”、“意外”之类的字眼,虞月堂浑身乏力地躺着,身下一处不平整的褶皱硌到了她的腰背。

她双目怔怔,想着为什么这个噩梦还不醒。

不一会儿,帘帏外的说话声止歇。

虞月心掀开半掩的帘帐,弯腰坐进来。

有点挤到她放平的胳膊肉,虞月堂皱了下眉,却虚弱到没力气挣开。

不知道是否误会了虞月堂的表情,虞月心冷下脸,掀开往日里那副虚伪的温柔面。

“按照我的安排,嫁给那个穷书生多好?”虞月心竟主动提起那日给她下药的事,“我听闻他如今节节高升,已算是平步青云。”

“何苦非要嫁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以你这个性子,怎么斗得过他们?”

“如今遭人算计,也是自作自受。”

手指吃力地攥紧身下的锦裯,虞月堂一阵头晕目眩,此时的情景和上辈子的经历几乎重叠。

恍惚间,她也分不清哪边才是梦中。

难道说……

自己重生后读过的书、开过的绣铺、连同认识过的唐家小姐,才是她的南柯一梦吗?

帷帐里女人泛白的双唇嗫嚅着,虞月心注意到后,耐心很好地附过身来。

本以为会听到什么讨饶的话,欣赏到自己这位妹妹和过去每次一样悔恨的颤音。

只是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贴近的耳侧传来虞月堂冷而坚定的声音,透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狠意。

“闭嘴。”她说。

……

蓦地惊醒,冷汗涔涔间,虞月堂在脑海里缓慢回想起梦魇中的一切。

然后怔怔看着摆放在床头的老虎灯笼,四目相对,半晌难以回神。

-

素日里用来研墨提笔的白净手指娴熟地穿梭在几股发丝中,任晴雀看多少次也觉得唐怀陇编发的手艺好得有些不可思议。

年幼相依为命逃往蜀地时,唐静溪每日的梳洗都是由唐怀陇来负责。

那时候小姑娘的头发还没有现在这般如云似墨,又细又软的像枯草,想梳理得规整颇要费一番功夫。

小小的唐静溪可不在乎这个,颠沛流离的日子里还肯每天将头发梳拢起来,就是她向生活最大的妥协。

像杂草就像杂草了,这是她要考虑的事情里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但是唐怀陇在乎。

太过懂事的妹妹从千斤重的厄运降临到他们稚嫩的肩膀上以来,未曾喊过一声苦,流露出来半点痛色,甚至还要反过来安慰地笑给藏不住郁郁寡欢的哥哥看。

唐怀陇便不忍任何狼狈出现在她的身上,过往的黯淡无法更改,他只能尽力向妹妹弥补失去的一切。

每每为唐静溪编发,昭示着营养不良的枯黄发丝就会化作密密麻麻的细针,刺得唐怀陇心中鲜血淋漓。

这全是他的亏欠。

后来兄妹俩距离那样颠簸的岁月已经很远,唐静溪为了撒娇,还时常会把两侧需要编弄的头发留出来,拜托日理万机的唐怀陇帮忙。

就像现在这样。

明明宫宴在即,唐怀陇还需要提前到场,却依旧有条不紊地给妹妹编着头发,耐心非常。

窗外日头正烈,分明不是晨起犯困的时间,唐静溪仍然被伺候得昏昏欲睡。

看着她卷翘的浓睫紧紧贴合,不舍得分开的模样,唐怀陇的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但很快又被更深重的东西盖过。

她太累了,唐怀陇垂着眼想。

发辫被编得规整紧实又漂亮,骨节明显的手指不舍地捻了捻乌黑柔顺的发丝。

唐静溪越是将一切打理得举重若轻,唐怀陇越会觉得亏欠良多。

她本来应该做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如同表现出的娇俏可爱模样,被所有人千娇万宠地捧在手心。

尽管唐怀陇清楚,那或许并不是唐静溪想要的,而现在的一切也未必不曾使她乐在其中。

但那却是他作为兄长应该给的,是他应该负起责任提供给妹妹的人生选择。

他只是不忍心让她吃这样多的苦。

“不想去便不去了。”唐怀陇轻描淡写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作为新科状元唯一的至亲,且阮帝有意为唐家复立爵位,唐静溪此次进宫十有八九会被传召面圣。

“要去的,”小姑娘一下把眼睛睁得溜圆,“不去我还怎么看乐子!”

唐怀陇用掌心贴贴她的脸颊,笑道:“好吧,那我便先走了。”

“我们静溪这般厉害,也没什么能让兄长担心的。”

在唐静溪“自然自然”的得意神情中,兄妹俩暂时道了别。

-

坐过路途漫长的马车,感觉脑浆都要被摇匀。

此刻抵达席间,面对明显热情许多的世家小姐们,唐静溪在自己嗯嗯啊啊的应付声中有点找不到东西南北。

“唐妹妹。”

甄云衿的声音犹如天籁。

众小姐只得哑然看着甄云衿将唐静溪救了出去。

柔软可靠的手牵着她,唐静溪心花怒放之余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领进了另一个狼窝。

“呀,这位就是唐姐姐么?”虞知云清脆问道。

甄云衿轻点她的翘鼻头,打趣道:“说出去叫人家知道,堂堂公主连同窗都认识不全。”

“我记得的,我记得的,”虞知云捂住鼻子,闷声闷气道,“唐姐姐使人见之难忘,阿云记忆深刻。”

说着委委屈屈地看向甄云衿:“我这不是,确认一下嘛…”

开宴前,此处的世家小姐大都和相熟之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攀谈。

唐静溪初来乍到,一个不留神被甄云衿领来皇女们的地界,倒确实少了很多热情过剩的叨扰。

不远处站着另一位熟人,虞知音和唐静溪视线相触,礼貌地颔首。

许是为了转移话题,虞知云主动低声透露道:“最近四姐姐不知道搭错哪根筋,竟然不爱看那些酸诗了,前几天还去借了好些医书来读。”

随后便收到甄云衿不赞成的眼神,虞知云吐着舌头耸了耸肩。

医书?这让唐静溪想到那日从疏林里碰到的“小郎中”,心下泛起些可怜之意来。

不过面上分毫不显,一副没存在感的花瓶模样。

可惜有人不想放过正试图伪装摆件的唐静溪,虞知云四处望望,突然朝甄云衿问道:“今天怎么没瞧见陶姐姐和你一起?”

说到陶天娇,唐静溪来时倒是看见她同虞月心谈笑风生,旁边还晾着一个虞月堂。

步履匆匆间,唐静溪看出是虞月心不准备放人,将虞月堂扣在那儿应酬。

仔细看去,没从虞月堂面上看出为难,反而等她注意到自己经过后,朝自己露出一个安抚意味的笑来。

唐静溪便放心离去。

听到虞知云孩子气的问句,甄云衿温柔的笑容瞧不出任何破绽:“她近日心情不佳,大抵没什么兴致。”

“是哦,”虞知云偷吃一块垫肚子的点心,咕哝道,“她兄长没考上状元,估计难受着呢。”

话音未落地,忽然想起考上状元之人的妹妹就在此处,霎时间被没咽尽的点心噎得直瞪眼。

一旁的甄云衿连忙无奈地帮她拍背顺气,恨铁不成钢道:“你总这样,若是被人发现宴前偷吃东西,又要挨贵妃娘娘的骂了。”

虞知云急得连连摆手,唐静溪适时递上盏刚倒来的清茶。

饮完茶,总算顺下那口气,虞知云感激道:“多谢唐姐姐!”

确认唐静溪面无恼色,随后才指着甄云衿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还有她知!”

细嫩的指尖一转,正正对准自己。

唐静溪轻而缓地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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