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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早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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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时候,乍暖还寒。

京城内某处宅邸悄无声息搬来一户新人家,往昔凋零沉寂的院子便一下子热闹起来。

雕花的木窗半敞着透气,屋内两个年纪不大的丫头正娴熟地为人梳妆打扮。被打扮的小姑娘肤貌玉雪,许是因为晨起倦乏,耷垂着眉眼,长而密的睫毛盖下来,似乎昏昏欲睡。

夏桃瞧出唐静溪兴致不高,边系着外衣的纽扣边寻了个新鲜事讲给她听。

“听说前些日子落水的宣王府二小姐,大病一场后,整个像变了个人似的!”

唐静溪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落水?”

一旁正为她梳头的晴雀接过话头,“是咱们住进来之前的事儿了,王府宴客的时候失足落水,好教人一番议论。”

夏桃道:“失足?我看倒未必。”

被晴雀瞪了一眼后,夏桃继续先前的话道:“病好了之后头一件事就先发落了身边的贴身丫鬟,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好得很呢。”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差不多都打发干净了的,亲自又去挑了人回来。”

“都说这事情奇也怪哉,有老嬷嬷说像是鬼上身了,让王府的人领着去庙里拜拜呢!”

晴雀十指灵巧地穿梭在唐静溪又软又密的头发里,闻言嗔怪地觑了一眼夏桃,口中斥道:

“少和姑娘讲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咱姑娘还小,听了只会生怕。”

将檀木妆奁收拾妥当,夏桃撇撇嘴,“好嘛,咱小姐又从来不信这个…”

两个小丫头的拌嘴声渐渐在耳边缥缈起来,唐静溪打了个小小呵欠。

她起身将窗户推远几分,瞧了瞧天色。倒春寒的风仍是带着些刺骨,唐静溪拢了拢衣领,旁边夏桃眼疾手快地将窗户掩上了。

“这个时辰,哥哥快要回来了吧。”唐静溪披上外氅,朝两人道,“我去迎一下。”

先前院内横生的杂草已经清了个干净,新栽的花木适应良好地伸展着枝叶。前院那处地儿还显得空荡,早几日唐静溪同兄长商量着移两棵玉兰树过来。

如今正巧见着下人忙忙碌碌地植着玉兰,唐静溪不禁缓了脚步,冲着瞧起来光秃秃的树回忆起往事来。

唐静溪刚穿过来时,用婴孩懵懂的葡萄眼,看见的第一棵树,就是府里开得热烈的白玉兰。

那时候,小小的身体还不允许她想太多、做太多,唐静溪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对着那些玉兰花发呆。

父亲和母亲抱着她,哥哥扒在旁边踮脚看她,而她不哭也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眨着眼睛瞧。

母亲低头蹭蹭她小小的额头,对父亲说,宝宝好乖,就给她起名叫作静溪吧。

于是唐静溪巧合之下拥有了和穿越前一样的名字。

只是白玉兰的花期好短,唐静溪没看多久,树上的花就凋零了个彻底。

就如同好景不长,府里幸福温馨的岁月没过几年,便被摧铩得无影无踪。

唐静溪长到四岁那年,兄长唐怀陇十岁。她央求着哥哥偷溜出府玩的那一日,唐府被山匪灭了满门。

担心留在京城继续有灾变,年纪尚小的唐怀陇带着妹妹投靠了母亲曾拜师过的山门。

山上没有玉兰树,唐静溪和哥哥一待就是十一年。

等到时机成熟,两人决定下山复自己的家仇。

春闱刚过,唐怀陇正是会元,如今称得上是炙手可热的状元人选。

可她和哥哥心里清楚,连中三元这等美谈能不能落到唐家头上,还要看上面的旨意。

院子外头传来一阵车马声,唐静溪收回思绪,又匆匆朝了门去。

马车已经被小厮牵去停放,门外只逆光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见唐静溪出门相迎,忙伸手扶住,帮她稳住身形。

唐家兄妹小时候就是一对精致可爱的雪娃娃模样,长大后的唐怀陇更是一副玉面,不笑的时候仿佛未消的冰雪,使人望而生畏。

眼下这尊冰冷的雪人理了理唐静溪被风吹乱的鬓发,接着拢住她被风吹得微微敞开的披风,眼角眉梢流露出点笑意来。

“这般天气,何须出来接我。”

唐静溪仰头享受着因日光而消融的雪人照顾,哼哼应道:

“自然是想哥哥了。”

唐怀陇便一下笑开,牵着妹妹的手进了府门。

屋内。

兄妹俩围坐在一方小茶几旁,唐静溪随手拿起上面的一沓笺纸翻看。不快不慢地翻阅完,她从中切出一张来,道:

“这么说来,老皇帝这春学是非办不可了。”

前几日便有传闻圣上今年有意重开春学,说是春学,不过是挑选一些王公大臣的子女进国子监给皇子皇女们陪读。而说是陪读,实际上又起着拿捏这些大臣的意思。

何况今年特地提及,以三公主为首的几位皇女到了学龄,要选召几位适龄的小姐伴读,为此这次春学开设了女学。

唐静溪读到这里就是一声冷笑,适龄的小姐,就差没把她的名字直接写进名单里了。

早些年唐家灾变,老皇帝原本不必如此忌惮他们。但兄妹二人的外祖萧氏,是大名鼎鼎的首富,母亲萧寻雪又是萧家独女,家中产业大都由萧寻雪打理着。

后面落在兄妹二人身上,尽管有外祖父坐镇,可两人毕竟年幼。本以为会和唐家一样渐渐没落,谁曾想势头居然反而越来越猛。如今世道不稳,即便是皇亲国戚在此等财力面前也要礼让三分。

一听闻唐怀陇归京,皇帝便为他封了官职。唐怀陇胸有丘壑,手段雷霆,上任后替老皇帝解决了不少烦心事。

尽管还未参加殿试,唐怀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平步青云了。

而也正因为如此,皇帝早早便生了防备的心思。这次女学,甚至可以说专门为了唐家开设的。

所以两人心知肚明,唐静溪本人再不情愿去,也不得不去。至少现在是如此。

“他防我防得紧。”

唐怀陇瞧出唐静溪有几分蔫样,又补充道:“不过我今日得知了一个消息。”

唐静溪撑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看他。

“百里诩被召进京了。”

“怎么,他不会在春学的名册上吧。”唐静溪笑道。

唐怀陇颔首。

唐静溪扔下手中的笺纸,讥讽道:“老皇帝脸皮真够厚的,这么多年了也就会这一招。”

少女的声音还带着青涩的天真,吐露的字眼却十足的锐利,仿佛淋了蜜的冷箭。

临北王世子百里诩,唐静溪小时候在京城见过他,多年前皇帝就熟练运用这种手段,来控制手握军权的临北王。

如果说这次开女学是为了敲打唐怀陇,那恐怕这次春学开设的目的,都是冲着临北王去的。

思及此,唐静溪颇有些兴趣地捻了捻手指。

可惜老皇帝好像还不清楚,现在临北真正当家做主的是谁呢。

“这可真是昏了头了,”唐静溪道,“看样子这状元之位也不会愿意给哥哥了。”

唐怀陇挑挑眉,温声道:“无妨。”

即使兄妹二人并不在乎一个状元的虚名,唐静溪心下也难免生出不虞。

“这怎么行,该是哥哥的,便一定要是哥哥的。”

少女低喃的尾音逸散在这方小小的桌案上,却透着掷地金声的势在必得。

-

天光还未大亮,屋内已是一片灯火通明。夏桃和晴雀忙前忙后,收拾自家正昏昏欲睡撑不开眼睛的小姐。

唐静溪讨厌老皇帝的理由实在有很多,就好比现在,自己需要为了他的疑心病,被迫早起去上劳什子春学。

她两眼一闭,彻底不再过问要被装扮成什么样子,由他去了。

两个丫头手脚麻利地择了妥当的衣饰为她穿戴好,迷迷糊糊中,唐静溪再一睁眼已经身在马车里了。

和晴雀猜拳赢下了随行小姐的机会,夏桃十分开心地向她挥挥手,然后钻进马车,又吃了晴雀狠狠一记白眼。

察觉到夏桃上来,唐静溪不怎么清醒地睁了睁眼,咕哝问道:“还不走吗?”

夏桃刚要应声,唐静溪倚靠着的一侧车帘被掀开,一只玉白修长的手探了进来。

唐怀陇俯身朝里头看去,衣着活泼俏皮的小姑娘毫无警惕心地打着盹儿,旁边梳得齐整的发辫在脸侧荡来荡去。

在他眼里,家逢变故,唐静溪本就早熟的性子愈发稳重,很少有机会瞧见她作这样适龄的打扮。

唐怀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唇角露出些笑意来。

“哥哥!”微恼的语气都因为困意变了调,听起来仿佛是在撒娇。

唐怀陇笑着帮她理出来卡在衣领间的小辫子,哄道:“辛苦你了,起得这般早。”

唐静溪带着些得意地哼哼两声。

同妹妹打完招呼,唐怀陇朝一旁的夏桃微微颔首,便松了帘子。车帘末端缀着的玉珠噼里啪啦地跳了一会,恢复成有规律的响动。

全府上下为了小姐上学这事热闹了一个早上,晨起时天还蒙蒙亮,等送走小姐时辰竟也算不上早了。

眼下各自都去忙了各自的活计,只剩下院门的人还候着。

剩下一身官服的唐怀陇站在渐明的天色里,望着远去的车马,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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