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宁虽觉得郑丽姝还算有些胆气，但她也不会在卫桓面前称赞旁得女子，就只转开话题。卫桓随后便说起了别的话，两个人絮絮说了许多，既说了卫桓在外面遇到的事，又说了姚宁这些日子在府中的事。直至卫桓靠在姚宁肩上睡了过去，姚宁轻轻将卫桓挪动着躺倒在床上后，给他盖上了被子。

魏家果真有将郑丽姝许给卫桓的心思，但卫桓均婉拒了。便是魏太后吩咐卫桓，卫桓也没有依从。这些事都被卫桓瞒下了，没有告诉姚宁。姚宁还是自被魏太后派来训斥她蛊惑卫桓的嬷嬷那里得知了这些事，因卫桓没与她说，姚宁就只做不知，也没有将魏太后训斥她的事告知卫桓。

直到郑丽姝定下亲事，许了一个外地的小官，卫桓才与姚宁提及此事：“难道一个女子跟着魏家儿郎上了战场，那魏家儿郎也要娶那女子不成？这样魏家儿郎要娶多少妻子？他们不去为难自家儿郎，却拿这事来刁难我。当真可恶！”

姚宁抬手轻轻抚了抚卫桓的后背，卫桓就不气了，他将姚宁揽入怀中：“你别担心，其他人做不了我的王妃。”

姚宁点头笑道：“妾身知道。”

卫桓轻亲了一下姚宁的嘴唇，低声道：“我听说太后着人来训斥你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姚宁笑道：“这不过是件小事，不过是太后一时气恼。太后若是真的发了狠心要制裁妾身，就不是训斥那么简单了。”

姚宁说着，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垂眸道：“孩子还没出生呢，妾身没事的。”

卫桓的手摸索着轻覆在姚宁的手背上，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些恨意：“便是孩子出生了，你也会没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与皇上一道灭了魏家。”

姚宁听到这里，虽私下无人，仍将声音压得极低的把自己对皇上身世的猜测讲给卫桓听，随后道：“若是我猜的没错，那等皇上知道自己的身世，第一个要除去的就是知情人，然后就是我们，他是不会容得先帝的血脉留存于世的。”

卫桓听了姚宁的话后，许久没有言语，只指尖微微颤了颤。姚宁轻轻拍着卫桓的背，靠在了卫桓的肩膀上：“别怕，凡事由妾身陪着你。”

卫桓低声道：“都是我把你拉进这泥沼中。”

姚宁轻声道：“怎么是你王爷将妾身拉进来的？明明是妾身自愿的，是妾身不舍得将王爷独自撇在这里。太后虽然会逼迫王爷，魏家也有些事做得不妥，但是比起皇上，他们多少顾及着血脉亲情，不会将王爷如何。所以我们轻易不能站在皇上那边，不然魏太后恨了我们。皇上那边知道了身世，也会除去我们。这般夹缝中存活虽难，但与我们一样夹在两方势力中的人还有很多，这样的人聚拢起来，怎么就不是另一派势力？王爷，不要着急，不要再轻易说出鱼死网破的话。便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算舍了妾身，也得保全自己，不要与太后和皇上强硬对抗。”

卫桓紧紧将姚宁抱在怀中，声音哽咽：“若是没有你，我在这世上还有何人可信？还有何人相依？”

姚宁轻轻一叹，一下一下的拍着卫桓的后背。两个人在这繁花似锦的京都一角，相互依偎着。

卫桓随后更用心在差事上，他因赈灾的差事还算合皇上心思，也未让魏太后挑出什么错来，谋了个户部的职位。大坝决堤的事，虽然没让魏太后拿住直接罪证处置了廖杰，但终究脱不了大坝决堤的责任，就贬了官职。

虽卫桓看不见，但白日里有侍从为他念户部账册。回到家里，又有姚宁与他一道梳理户部里庞杂的关系网。如此，卫桓的差事倒是做得尚可。不好不坏，让皇上与魏太后俱很放心。

过了几个月，姚宁到了生产的日子。生产那天，卫桓匆匆自户部返回王府，不顾旁人阻拦，就进了姚宁生产的房中。卫桓闻得房中的血腥味，脸色一白，然后立即摸索着抓住了姚宁的手，摸着姚宁的手冰凉，便放在怀里暖着，声音发颤：“怎得这么冷？”

姚宁无力说话，只虚虚回握着了一下卫桓的手。稳婆与卫桓回话，说是姚宁虽然身子底子康健，但毕竟年岁大了，又是头胎，便艰难一些。

姚宁缓了缓，就又咬牙，蓄了些气力后，又开始用力，她姚宁绝不会折在此处。便是前路艰难，她都想要拼一把！

姚宁痛喊一声，终于听得稳婆喜道：“恭喜王爷，是个男孩儿。”

姚宁失去力道，跌倒在床上，也松开了回握住卫桓的手。姚宁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再醒过来，天也黑了，身下的床褥和身上的衣物都换了，只是她的手还被卫桓握在怀里暖着。

卫桓面上的表情呆滞，一双眼睛已经哭肿了，这时还在不断掉着泪。姚宁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卫桓的眼泪。卫桓低声道：“孩子被太后的人带进宫里了。”

姚宁早知会这样，并不意外，就轻声笑道：“那是他的福气，王爷上来让妾身靠靠吧。”

卫桓用力擦去了眼泪，就上了床，轻揽着姚宁的肩膀，让姚宁靠在他怀里。

卫桓在姚宁身边陪了数日，但因户部有事，卫桓虽然不舍，也被姚宁推着去忙正事了。姚宁靠坐在榻上，静等着魏太后处置她。她既然已经生下男孩，对于魏太后就已算是没用了，她的生死就全在魏太后一念之间了。但姚宁等了一日，没等到魏太后的人过来，却等到了姚耘在西北在戎狄的突袭中守住了城池，并乘胜追击，击杀了数万戎狄士兵的消息。

姚宁听到这个消息，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背上竟出了一层薄汗。

姚宁先是轻笑了一下，随后大笑了几声，然后慢慢收起了笑，终于有心思再次拿起了账册。待夜间，已得知姚耘立功消息的卫桓垂眸道：“我知道这事后，就联络人为他请封为大将军，姚耘虽然出自魏家军，但这些年与魏家军的来往并不密切。皇上手里没有兵权，有意拉拢。太后念着姚耘终究是魏家军出身，也不会多加阻拦。封赏的圣旨，应该这两天就能下了。”

卫桓说着，轻握住姚宁的手：“姚耘比我强多了。”

姚宁笑着逗卫桓：“怎的？如今就不称他是你的弟弟了？”

卫桓因姚耘的军功，知道姚宁应得了保全，心里松快了许多，便笑道：“你就莫要取笑我了。”

没过两日，姚宁就被魏太后召进宫去。姚宁长跪在地，听得魏太后让她起身，才缓缓站起身，垂首恭顺的站在一旁。魏太后猛咳了几声，才沉声道：“你倒有个好弟弟。”

魏太后说着，又咳了几声，才继续道：“桂嬷嬷也来了信给你求情，卫桓那边又离不得你，你便在卫桓身边做个孺人吧。”

孺人是五品，姚宁从此有了品阶。

姚宁忙跪下谢恩，她才站起身，就听得有宫女来禀告魏太后：“太后娘娘，小皇孙已经服了药，但尚未退热。”

魏太后有些不耐：“小孩子怎么那么烦？这两天不是吐奶就是发热，让太医好生照看着。”

姚宁听到宫女的话，虽然心中波动，却没有任何反应。

魏太后挥退了宫女，见到姚宁仍立在一旁，便笑道：“听得自己的孩儿生了病，可心疼了？”

姚宁忙轻声笑道：“太后娘娘是那孩子的皇祖母，那孩子能养在太后娘娘身边，是他的福气。婢子欢喜还来不及，有何处让婢子心疼的？”

魏太后审视了姚宁一番，笑道：“你倒是个懂事的。”

魏太后随后嘱咐道：“孤木难支，多子才能多福。养好身子，就再生养几个吧。”

姚宁立即跪下：“婢子遵命。”

姚宁出了宫，上了返回王府的马车，心中的痛意才缓缓出来。姚宁紧握着帕子，哭了一阵，待快到了王府，姚宁就立即擦去了眼泪，一如往常那般走下了马车。

自从姚宁和卫桓的孩子被接进宫中，皇上就变得烦躁起来，与卫桓也疏离了很多。因皇上心情起伏不定，朝堂的变动也越发激烈了。卫桓还在户部坐做着差事，虽然都只些繁杂的小事，也未做出什么大的政绩，但已足够让旁人知道卫桓虽目不能视，却并不耽误朝事。在魏太后与皇上争斗不休的时候，卫桓这边却置身事外，与各方都有来往。

姚宁第二胎生的是个女儿，第三胎生的是个儿子。小儿子出生时，就如姚宁与卫桓的大儿子那般被魏太后抱进了宫中。

皇上至今仍无子嗣，魏太后最近在逼着皇上过继姚宁与卫桓的长子，立其为太子。皇上则纠结人废了魏家皇后，另立了韩家女儿为后，韩家是西南的一派的将领，皇上因此也算手里有了兵权。

两方都有兵权，姚宁与卫桓也将许多西北退下来的将领悄悄安插于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