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远明依就跟着霍霖霄夫妇满世界乱跑,每天都不知道第二天会在什么地方醒来。
远明依过去是计划性极强的人,虽然我行我素极具个性,但并不是散漫的人,想去的地方要做的事,在她脑海里永远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日程。
相比之下,霍霖霄才是那个真正天马行空的人,跟她混在一起,很难会感到无聊。
远明依尝试着把脑子里全部的规划、退路全都丢掉,跟着霍霖霄一起过了很长一段昼夜颠倒的生活。
乔衍没过几天的节,刚去了一两个地方他的假期就结束了,于是这趟旅行只剩她们两个人。
沿着轨道漫步,在雪地里追逐,坐在路边捧着咖啡哈着热气,参演名为冬日假期的限时上映剧目。
一开始还会期待着兰渝的信息或来电,久而久之,她几乎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兰渝发过来的信息要很久才能收到回复,打过来的电话很少有能接到的时候。
再后来,两个人几乎要失联。
这趟旅程终于接近尾声的时候,冬天都快要结束了。
今天天气挺好,气温不算高,不多不少的云与只此一个的太阳配合得很融洽。
远明依和霍霖霄双双躺在露台的躺椅上,享受着快要消耗完的轻松和闲暇。
“你到底出什么事了,还不愿意跟我说吗?”霍霖霄冷不防地出声,辨不出语气。
“你指什么?”远明依也没有偏头去看,懒洋洋地回问。
“从你来找我的第一天起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们最近在外面待了不止一个月了吧,我以为等你想开了你就会告诉我,眼看你都要回去了,还不肯说一个字。”
不可否认,她们每天看起来都很开心,但在霍霖霄看来,这并非就是什么好事。
一路上霍霖霄说什么是什么,远明依只管跟在她后面乐呵,什么意见都不提,但依她的性格,她向来是最有主见的人,就算是顺着霍霖霄,也不会一点自己的想法都不提,至少也要能说出个想去的地方吧。
“你一路上越来越沉默,好几次我叫你你都没反应,等终于听见以后,还要给我一个假笑,难看死了。”霍霖霄假装不满地抱怨。
远明依笑了笑,霍霖霄的确是心思细腻的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都看在眼里等着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
“我……”远明依发出一个自称,又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只余一阵尴尬的沉默。
霍霖霄突然坐起来,声音有些哽咽:“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远明依被她的哭腔吓得回神,连忙也跟着坐起来,递纸巾给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咱俩现在谁吓谁啊,你怎么说哭就哭?”
“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也没有抑郁症,只是在想一些你们单细胞生物不用考虑的事情,别担心了。”远明依笑着哄她。
霍霖霄推了她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休假的时候,不然还留着上班的时候开吗?”
“你班都没得上了还说!”霍霖霄成功被带偏。
远明依也没想到自己的心不在焉反而给霍霖霄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还让她一直憋着也不开口,现在也是歉意涌上心头,还有一些别的心绪涌出。
远明依跟她抱在一起,半开玩笑道:“好了别哭了,万一我哪天不在了可怎么办啊!”
霍霖霄快要止住的眼泪又汹涌了起来:“你还说这种话!我一路上看着你跟计划着要去自砂了似的!”
远明依愣了一下,而后忙道:“你想什么呢,旅行的途中思考一下生命的意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远明依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不能把异世界的事情和她说。
两个人坐在一处,一人哭,另一人满脸愧疚地一张接一张地递纸巾,发泄了半天终于把旅途积攒的忧郁一扫而空。
“你真的没事?”霍霖霄最后问一遍,尽管知道答案,也知道她必然有没说出口的事,但是如果确实是不便说出口的事,再刨根问底也没有意义。
“没事,为了弥补你心惊胆颤的这段时间,剩下几天我们一定要玩得开心点!”
霍霖霄抹了抹花脸,道:“也没有那么心惊胆颤,我还是玩得挺开心的,以前哪儿有机会这么使唤劳逸你啊。”
“那你这是良心发现悔恨的眼泪?”
“不是。”
旅行没有按计划结束,没过两天,远明依在好几天没收到兰渝的问候后,收到了竺夕的来电。
“明依姐你在哪儿啊?”
隔着电话也能听出十四岁少年的慌乱,远明依没答话,只问:“怎么了?”
“师父、师父他好像不见了!”
远明依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又很快恢复了镇定,道:“你别慌,你在哪儿?你怎么知道他不见了?”
“我现在在家里,师父这两天疯了一样地给我灌输知识,说了好多我听不懂的话……他给了我两块石头,让我保管好,然后就联系不上了,感觉好像在、在……”
“交代遗言?”远明依直白地补充。
“对!”竺夕破罐子破摔,“怎么办明依姐,你能联系上师父吗?于叔叔最近几天也见不到人,我不知道问谁只好来找你了……”
“交给你的石头能保管住吗?”
竺夕有些犹豫,虽然他感觉自己最近好像一夜之间变强了很多,但没有对比,也不知道是什么水平,但又想到自己周围都是普通人,还是道:“应该没问题。”
“好,别担心,我会尽快回来。”
远明依和霍霖霄说有事要回去,并叮嘱她不要跟之后,一个人先终止了这场旅行。
她没带任何纪念品,只有一些属于她又不属于她的记忆——缥灵的全部记忆。
回去的路上安检出了点问题,远明依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检查,发现了一个没见过的锦袋。
远明依没听安检人员拿着手里的东西告诉她什么违规了不能携带,兀自拿起那个小袋子,拉开一看,是噬焰石。
兰渝什么时候放在她包里的。
远明依不知道她该是什么心情。
缥灵的记忆没什么值得圈点的地方,大部分时候她都在应付上门找麻烦的人,包括仙界的和魔界的。
缥灵并不想成为任何一方的工具,她是噬罗焰出现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可以自己控制噬罗焰的焰灵。
仙界惧怕她对仙界的威胁,魔界不满她不履行她身为魔族的职责,不去给仙界找麻烦。
她谁都不想管,那些人就一波一波地找上门,试图控制她。
她化形后,就一直留在厉水城,倒不是厉水城是什么好地方,只不过别的地方都不太欢迎她,索性就待在厉水城,起码如果仙界的神仙们又吃多了要来捉拿她,还得先闯进厉水城。
而厉水城里的魔族也没少折在她手里。
伐辛奈何不了她,只能偶尔阴阳她几句,让她有能耐别躲在厉水城里当老鼠。
缥灵对那个世界应该没什么感情,可能因为一直在厉水城不交房租,还经常欺负原住民,房东伐辛终于忍不了了,给天界闯来的神仙们放水,几乎算是拱手把她送给了天界,反正焰灵这样于他也无用,又处理不掉,不如把这个麻烦丢给天界。
天界想了许久的办法,最后决定还是先封印起来,再慢慢找消灭的办法。
她听到过有不清楚情况的看守聊天。
“我不明白,折腾封印那么麻烦,怎么不直接杀了?”
另一个训他:“你懂什么,刀剑术法都对她无用,否则哪有这么麻烦。咱们这次抓住都是走了大运了,也是多亏了琉光仙尊。”
琉光仙尊,那个穿绿衣服的,经常会来找她说话,甚至还想在辰枢封印她时赶来阻止,可惜没赶上。
被封印了不知道多久以后,她终于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位琉光仙尊。
他问:“你很无聊吧?”
缥灵无所谓地点头,确实很无聊,她生来就是为了促成一些死亡,然后跟着一并死亡,只是她违背了天命。
“我带你去体验一些不无聊的日子,但是回来之后,就是你履行天命之时。”琉光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也不是来和她做交易。
一片混沌之后,缥灵的记忆就停在这里了,接下来的,就是属于远明依的记忆。
她的上一生是真的很无聊,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
但那毕竟是几百年的记忆,冲进脑海里对她不过二十几年的记忆进行一番稀释后,她差点变回缥灵那副一切都很无聊的样子,不在乎任何事,不关心任何人。
想来这些记忆的恢复应该跟这块石头脱不开关系,兰渝为什么要把石头放进她这个不显眼的包里?
飞机落地后,远明依反而生出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来,她感觉得到,应该有很多真相和结果在等着她,她没做好获取的准备,但现实容不得她考虑了。
远明依没有试图联系兰渝,也没有先去找竺夕而是径直回到她和兰渝两人住的家。
推开门后,出乎预料地,沙发上坐着兰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