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站起来，看到有人迎面向她走来。

老大爷起身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随口问了句：“熟人？”

远明依点点头。

老大爷看着她神情比起刚刚独自在这儿的紧绷，放松了不少，了然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老头子我也走啦！有事别总憋在心里，还是得跟人说！”

“嗯谢谢您！”远明依侧身看着老大爷离开。

兰渝走上来，“怎么来这儿了？”说着把围巾扔给她。

远明依接过来在脖子上绕了几圈戴好，回道：“我还想问你呢，好几天不出现，这会儿应该不是路过，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兰渝答道。

“我给你打的时候你跟死了似的，”远明依一点也没客气，“我妈一打你倒是答应得快。”

“我们毕竟也就差那临门一脚了，不好半途而废。”

“这么说你真的在躲我？”远明依问。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保持了相当的距离，也没有目的地，就这么往前走。

兰渝沉默许久，远明依也不提别的话题，非要等到这个回答不可。

但是显然等不到什么令人舒心的答案。

“让你冷静一阵子。”

远明依笑了，“有什么要冷静的？我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了吗？随口一句喜欢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需要冷静的人是你吧？”

面对远明依的质问，兰渝一个也没有回答，反过来教训她：“上次跟你说的离孟予惟远一点你是一点没听进去。”

“你之前说缥灵脾气暴躁跟我不相像，所以误以为我不是缥灵，”远明依没有这么正面回答，“你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兰渝沉默，远明依继续道：“这么长时间我是什么性格你大概也有点数了吧，我是那种听安排的人？”

远明依的笑声也被寒风吹出了凉意，“你不如好好想想，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找我合作。”

这一点兰渝却迅速给出了答案：“我没有后悔找上你合作。”

远明依忽然好奇起来：“你凭什么那么笃定？”

“这是我的选择，对你很重要吗？”兰渝反问。

远明依诚实道：“有点儿吧。”

“你就当是仙人的直觉。”兰渝给了个没什么意义的回答。

“好吧，”远明依还是接受了他的敷衍，“那么，我不打算听劝，我觉得孟予惟这个人真的很不错，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平心而论，我从普通人的角度看来，他是很不错的伴侣选择，你怎么看？”

兰渝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前几天突如其来地对自己告白，自己到现在都不确定她是随口一说的朋友间的玩笑，还是认真的。

她随意得很，自己反而倒是很放在心上，于是正经地拒绝了，她跟没事人一样，毫无心理负担地跟他聊这个话题。

甚至在没几天之后又答应了另一个人的追求。

而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孟予惟，他都没看出远明依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谈起这些像是在讨论电视剧剧情一样的，公事公办的语气。

兰渝想了想，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要是非他不可，我也不会拦你。”在她自己心理上她毕竟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自己不想再拿仙人的使命和责任要求她。

在远明依平时对自己身份反复强调的过程中，兰渝终究是听了进去。

“你尽可自然地跟他发展你想要的关系，但是有异常要及时收手告诉我，我也会出手。”兰渝不再劝她。

远明依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反正这意思就是维持现状了。

兰渝忽然又问：“那结婚计划，要换成他去吗？”

远明依方才绷着的脸又笑了起来，道：“不用，你可是礼都送出去了。”

远明依加快速度把他甩在后面几步，感叹道：“你真是根朽木中的朽木啊！”

兰渝搞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也不想听她那些意味不明的、听不明白的话，只问：“回家吃饭吗？”

远明依在前面点头，道：“这么冷的天，我们吃火锅吧！”

*

周五下班前，小杨叫住远明依：“依姐，等会儿一起去喝一杯吧？”

远明依要拨孟予惟电话的手顿住，答应道：“好啊。”而后给孟予惟发去了今晚见不了的信息。

小杨挑了家酒吧，她被岳哥的工作绊住了，让远明依先过去等她，远明依答应了。

岳哥对着小杨催促完又道：“去什么酒吧，这么多事儿还去酒吧，改天不行吗？”

小杨一边赶着工作，一边回道：“我跟依姐有重要的事要说，你赶快的吧，我今晚一定得去。”

是去喝酒，远明依没开车，走进去后发现风格不是很清静的那款，就是人们印象里的灯红酒绿，暗沉的光影与缭绕的烟雾交错掩映，空气里是纷杂的酒精、香水和香烟混合的味道。

还没到热闹的时候，不过已经可以感受到人在渐渐多起来，外面冷得牙齿打颤，里面热得足以支撑热辣的酒吧穿搭。

有话要说还选这么吵的地方，远明依摇摇头。

小杨进来的时候，远明依正在回绝陌生人的搭讪。

即便那人一直纠缠不休，远明依仍是和煦礼貌的。

小杨过去把包甩在吧台上，冲着那男的道：“人家有男朋友，听不懂拒绝的话吗？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

远明依想说其实那男的也还算礼貌，只是不死心多问了两遍，倒也不必如此，不过小杨是为她说话，没有背刺小杨的道理。

等那男的讪讪地走了，远明依才问：“吃火药了？这么生气。”

此时酒吧里热闹的氛围已经起来了，吵得远明依担心听不清小杨的话，又问：“要不要换个地方？”

小杨摇头：“不用，我特意选在这里，一会儿可以直接去里面疯，免得想不开去跳江。”

远明依握着玻璃杯笑了。

小杨要了一杯度数很高的酒，先喝了一口，而后大声道：“依姐！你和孟予惟！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远明依道：“公司里不传的到处都是了吗？你想听哪个版本？”

小杨道：“我想听你的版本！”

远明依与她碰了个杯也喝了一口，问：“孟予惟的版本你听过了吗？”

小杨沮丧：“没有，我不想问。”

远明依放下杯子，问：“如果我没答应他，你会去向他告白吗？”

小杨把酒全灌下肚，眼泪都辣了出来，又叫了新的，然后才道：“我想去。你早知道了吧，我喜欢他。”

“什么时候的事？”远明依轻叩着杯壁问。

小杨趴在吧台上，眼泪从一只眼睛里流到另一只眼睛里，“很久以前，上学的时候。”

两人中学同校，孟予惟是杨圆的学长，因为摔到时对方递来的一方干净的手帕，杨圆暗恋了孟予惟很多年。

起因很俗套，因为性格内向，杨圆一直不敢向他表白，生怕对方回问一句：“你是谁？”

孟予惟中学毕业后，这场暗恋无疾而终，杨圆没有孟予惟的联系方式，只能靠偶尔从她妈妈口中的八卦得知一些“君盛孟总家的那个孩子”的一些情况。

得知孟予惟去了国外念书，杨圆想跟去，却在父母的安排下去了跟他远隔重洋的另一个地方。

因为遗憾中学时没能说出口的暗恋，杨圆学着变得开朗和外向，同时又担心着对方会不会已经遇到了真爱。

回国后杨圆终于鼓起勇气打听孟予惟的情况，制造机会和孟予惟见面，尽管进展缓慢，但好歹已经迈出了一步。

结果那次车祸，她心急如焚地赶过去，却听他靠在病床上，说在某个地方对她们公司的远明依一见钟情。

杨圆坐在一旁手指绞紧，听他问自己愿不愿意帮忙追人。

杨圆心烦意乱，但忽然想到孟予惟根本就不会是远明依喜欢的类型，不如放他去做，自己多了跟他往来的借口，等孟予惟被远明依拒绝后，她也正好趁虚而入。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肯定不会喜欢他？”远明依好奇地问。

“他啊，”杨圆傻笑起来，“他人呆呆傻傻的，也就一张脸长得还行，学习很好但是性格懦弱，看上去很阴暗忧郁，一点儿也不阳光。”

“依姐，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但我心里有谱，肯定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男生，可他就是这种类型。”

“但是我很喜欢。”

“那你不觉得你口中描述的这个人跟我现在见到的一点儿也不像吗？”杨圆喝多了，听不出远明依的语气里没有对孟予惟的性格差异感到多惊讶。

杨圆抹了一把眼泪，道：“可能是为了追你改变了吧。”说着又灌下一口酒。

远明依把她的杯子夺过，淡淡地道：“别喝了，回去吧，没吃东西就去吃点，以后别喜欢他了，他现在不配你了。”

“依姐！真的不能……”杨圆哭得更凶了，远明依并不理会，拿起她的包把她送到门口。

远明依知道她家的地址，拦了车把她塞进车里，临走前对她道：“以后别再为孟予惟买醉了，去喜欢别人吧。”

杨圆不说话，就只是哭。

远明依目送车子离开后，没有回家，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上，又继续叫了酒，一个人坐在那儿一杯接一杯地喝。

她的酒量很好，很难喝醉，也不爱喝醉。

没吃东西喝了这么多酒，胃里有点烧，远明依撑着额头休息。

几个男人结伴过来搭讪，领头的男人道：“美女，看你很久了，你很能喝啊。哥们儿几个想请你一个，一起来喝点儿？”

远明依没理人，男人又叫了一声：“美女？喝晕了？”

远明依侧头打量了几人一眼，而后回过头嗤笑一声：“你们几个，怕是请不起我的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