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楼梯间里——

祝二叔在电话里忍着怒气问：“她啥时候去的？怎么没跟家里说一声？”

祝月明不慌不忙地说：“这边该办的已经办好了，就差她过来走最后程序。挺急的，我就让她赶紧来了。”

“她人呢？让她接个电话！”

“她现在有事，二叔你有要说的我帮你转告。”

祝二叔语气有点冲：“那你让她忙完给我回电话！”

祝月明语气依旧：“她很忙，真的没空。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听的？你想跟她说什么就告诉我，我替你转告。”

“我跟自己闺女聊家常你也听？”

“二叔你没进公司工作过不清楚，新人进公司要做的工作比你想象得多了去了，桃红一边要适应新环境一边还要学习新知识和技能，她真的没空和你唠家常。”

他吼了一声：“那她啥时候有空！”

她看着右手指甲随口道：“等她先转正再说吧，忙过这一阵。”

“这一阵是多久！”

她隔空对他白了一眼，“至少三个月。为了她的前途着想，你这个当爸爸的不得第一个配合？你还得把二婶交代清楚了，让她好好在家待着，别来干扰桃红。”

“行行行！有出息了！”祝二叔气得够呛，又不能直接对哥哥的女儿发火，一怒之下挂断了电话。

…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话的秃顶男人是与祝月明同期进公司的余志安。

“没什么呀，只是心情好。”她不想对同事讲太多家事，也就没提刚才和二叔打电话的事。

余志安坐在椅子上滑到了她旁边，小声问她：“哎，星期五晚上有联谊会，你去不？”

“相亲的那种吗？”她咬着吸管问，“你去了这么多次还没碰到合适的吗？”

他咧了下嘴，“嗐！谁愿意和秃顶男发展？”

她看他一眼，“你怎么不戴假发呢？你五官都挺标致的，发型再正常点肯定很受欢迎。”

他往后一仰，丧失了大半志气，“我是奔着结婚去的，戴假发去？那人家看上我了，决定要和我在一起了，再一看见我这秃头，不得当场吓跑了？浪费那时间呢。”

她放下手里杯子，靠近他说：“有的人在意的是第一印象啦，你这样坦诚，说不准真的吓跑了不少对你有意思的女生。”

对方被她说得有点心动，问她：“你们女生真的有不在意秃顶的吗？你呢？你在乎吗？”

“我……”她不想说得太直白，委婉地回答道，“我更在乎和我相亲联谊的人有没有认真对待这次聚会。如果对方真的是个认真生活的人，应该会注重一下外表吧？即使是地中海，只要他肯为了我戴假发，在我心里一定是加分的。”

他听后点了点头，撩了下额头上稀疏的几缕发丝，有点自恋地说：“那哥一会下了班去搞顶假发戴戴，没准真能碰上真爱。”

「自信这就回来了？佩服。」

祝月明盯着他头顶上的反光看了会，越看越觉得脱发的基因实在是太可恶了。

她记得余志安刚进公司的时候很帅气，外表也比较清秀，这才几年啊，他怎么就熬成大叔了呢？

看她老是盯着自己头看，余志安对她打了个响指，“刚才问你的还没说，你去不去？”

她收回视线回答他：“我堂妹最近搬过来了，我得帮她收拾行李，怕是去不了了。”

他像逮到了什么机会，赶紧问她：“你堂妹？还单身吗？”

“你休想！”她拿起手边的垫板拍了下他胳膊，“我堂妹才25出头，怎么能便宜你这个老头子。”

他用拳头轻捶了下垫板，反问她：“你余哥和你同年出生，还不到30岁就成老头了？那你是什么？老太婆？”

这个人和谁熟了都这样闹个没完，祝月明不想再理他，抢了他根烟跑出了办公室。

…

「点还是不点？点不点？点上吧，就抽一根，不算戒烟失败，这是你忍了一周的奖励，是你应得的。」

「不行！好不容易坚持这么久了，你忘了烟瘾犯起来多难受了？被佳薇发现你抽烟她会怎么唠叨你？」

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打辩论赛，一个坚持“抽一根只是对自己辛苦的补偿”，另一个坚持“抽一根等于抽无数根”。两个声音不相上下，不过最后又是前者胜出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点上，结果悲催地发现自己没有打火机。

“要火吗？”

当她考虑着要不要找人借火的时候，一只握着打火机的手伸了过来，是宋同安。

她收起香烟，毫无愧疚心地扯谎道：“谢谢，我没打算抽。”

他收起打火机，来到她旁边坐了下来。

她抠着指甲语气小心地问他：“昨天我走得急了，没来得及问你，你介不介意我去看望一下你妹妹？”

他有些意外，“当然不介意。不过…你为什么想去看她？”

她望向他，笑着回答：“你的画让我很受感动，我想着，你妹妹收到和画里一样的裙子应该会开心吧，所以想买来送给她。”

这个回答让宋同安颇为意外，他与她相识不过几天而已，她竟这样贴心。

“过些天给她定制的假肢就做好了，我们说好周六去野餐，你也来的话她一定会开心。”他低眼望着她的耳朵，语气却不是很高兴。

祝月明以为自己是打扰到了他与妹妹相处的时间，着急解释道：“我不去也可以的，你帮我把礼物交给她就好——”

“你一定要来。”他看向她的双眼，态度坚定，“她出事这么久了，这是第一次主动要求出门。你一定要来，起码看看她穿上裙子的样子。”

不知为何，这样不笑的他才像是真实的他。

她点点头，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会去。

…

祝月明被付予的夺命连环call叫去了总裁办公室。

“又不回消息？去哪了？”

面对付总的质问，她不太敢讲实话，“我刚才去那个…呃……去楼道接电话了。”

他口吻严厉地追问：“打完电话呢？”

她低下眼，吞吞吐吐地说：“然后我就回来了…”

看她嘴硬，付予对姜特助使了个手势。姜特助得令，从平板里打开了段视频给她看。

付总冷眼瞪着她，略带失望地问：“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可还记得？”

“难道您一直在用监控监视我吗？”看了视频的祝月明超级不爽，“请问我是来工作的还是进了监狱啊？休息一下都是错了？”

她不觉得在天台和同事说话算偷懒，她又没去很久，连20分钟也不到，而且还是在上午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之后。

“昨天谈条件时我是不是讲了，要你随叫随到。”他走到她跟前，点了点屏幕上的她，“你拒接了我三个电话，这是你的工作态度吗？”

她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随后低头向他认错：“对不起老板，是我错了。我保证不会再犯这种错，请你再给我次机会。”

“这次不是道了歉就能过去的。”

他不肯轻易放过她，一下子扔给了她三四份任务，而且还变态地要求她在本周内完成。

本来工作量就大，又添了这么多新活，这是把她当驴看吗？连姜特助都看不下去了。

“老板，要不给她减点工作量？她要是加班太久了也没精力再照顾你了不是。”

这话惹得付总不高兴了，他一个眼神甩过去，差点把助理给吃了。

为了不被牵连，姜特助没再敢说话。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老板哪是因为祝月明不在办公室待着生气，他是在气她跟别的男人来往。

看付予是这种态度，祝月明心里的苦涩蔓延了开来。

她态度谦卑地对他讲：“我会加班做的，尽量早点完成任务，请付总放心。”

她低头盯着他锃亮的皮鞋，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扩大了几倍。

「可不是嘛，我工作一年都买不起他的一双鞋，这种友谊有什么平等可言？」

她暗自思忖着，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看她认错态度良好，他不再苛责，抬了下手让她出去了。

她不再有任何抱怨，默默地抱起那堆文件，转身出了总裁办公室。

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祝月明眼睛无神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她明白，自己和付予本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没有平等性，不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