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那张熟悉的面庞如同一针安定剂，将祝月明心中的恐惧消了个一干二净。

“谢谢付总的好意，不过我叫了车了，就不麻烦您亲自送我了。”

她以为这样讲了付予就不会再跟她客气，哪成想对方竟如此霸道。

“要我把你抓上来？”

看他那表情，这话不像是在开玩笑。如果这些年他的性子没变，那么把她抓上车这种事他肯定能做得出来。

“祝姐姐，你就上来吧，这是付总的一番好意，而且我们也是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打车，太晚了。”姜特助双手合十冲她赔笑道。

他这个当助理的加班的时间可比她这个打工的长得多，老板啥时候下班他啥时候才能下班，等这两个人自己说通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了。

话已讲到这个份上，祝月明也不好再拒绝，转身绕到了副驾驶那边。

副驾驶座上放满了东西，姜特助对她指了下后排车座，说：“抱歉抱歉，我东西太多了，没地放，你坐后面吧。”

她往后排看了眼，发现付予正在看她，好像在催她快上车。迫于他眼神的压力，她只好坐在了他旁边。

上车后，付予没再关注她，把她当成了空气。她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窗外，眉宇间隐约有些愁意，仿佛有许多心事。

他身上穿着白天的那身黑色西装，领口敞开着，领带已不见踪影，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疲惫。祝月明知道，他今天的工作量不比她少。

车子不知在何时启动，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拐过了街角。车内无人讲话，静得令人浑身不安，只有窗外的风声能暂缓这寂静的气氛。

在下一个红绿灯的十字路口，付予突然开口：“当然。”

祝月明扭头看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她迟疑地问他：“你在跟我说话吗？”

他瞪着她继续说：“我当然记得你。”

她明白他这是在回答上午的问题，便对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所以呢？问这个想干什么？”他语气不好地问。

她微笑答：“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听了她的回答，他不再讲话了，转头又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沉默了三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了清远小区的门口。

她对身旁的人微笑点头，“谢谢付少爷送我回来。”

她说完就要走，谁知车门被上了锁，怎样都打不开。

她拍了下驾驶座，“姜特助，请开一下车门。”

姜特助完全不理她，直接下车走开了。

她正纳闷着这是怎么个情况，一旁的付予手握酒杯告诉她：“付文泽下个月结婚。”

“啊？他要结婚了呀？”她表情有些惊喜，侧过身面向他问道，“新娘是谁啊？”

“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不爽地反问她。

她不高兴，“和我没关系为什么要告诉我？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有毛病的不是你？”他冷笑一声，“听见心上人要结婚了这么高兴？”

她低下眼睛，语气里满是释怀，“我早就把你哥哥忘了。”

接着她问：“你费工夫送我回来只是要跟我说这个的吗？”

他放下酒杯，往另一个空杯里倒了半杯酒，递到了她跟前示意她接下。

他问她：“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加班吗？”

她接过酒杯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望着他反问：“真是你故意安排的？为什么？这么久没见，第一天就送我这种大礼？”

他歪头看她，笑着回答：“你觉得以你的水平还能在公司坚持多久？”

“……”

这句话直接把祝月明整沉默了，因为他说的正是她所担心的。

“两年前你晋升为小组长，从那以后没了上进心，本职工作常常犯错，今天上交的报告里有多少错别字？”他把酒杯再次放进了她手里，“LTK不需要这种员工。”

这次她没有把酒杯放回去，而是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

她满脸焦虑地皱眉问他：“你现在是要辞退我吗？我快30了，不好找工作了呀。我知道我这一年里工作态度很糟糕，但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保证好好努力。”

“看在以前的情份上，我给你一次晋升的机会。”他往她酒杯里又添满了酒，“我缺一名秘书。三个月内，要么升职要么辞职，看你表现。不过做不到也不要灰心，走的不只你一个。”

她表情不太好地追问：“公司是要裁员吗？”

他右手撑着下巴，笑得十分灿烂，“你是头一波。”

得知这个消息，她喝光了杯里的酒。看她一口接一口地往下咽，付予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他知道她酒量不好，再喝一杯应该就要醉了。

两杯红酒下肚，祝月明感觉身上的血管在跳。她脸色潮红，神色迷离，说起话来已经有些不清楚了。

她侧着身子倚在那，捧着酒杯问他：“付、付少爷…你是、是最近回来的吗？”

他表情平静地盯着她说：“与你无关。”

她轻笑了两声，自嘲道：“当然、当然无关，我一个佣人哪、哪配知道少爷的行程！”

她放下杯子，掏出手机给姚佳薇打了个电话：“薇！来小区门口接、接我！”

付予不放她下车，给她又倒了一杯酒，问：“当年我走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来送我？”

她抿了口酒说：“嗯……家里有事。”

他不相信她的话，抓着她的后脖颈把她拉到了面前，注视着她的双眼，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没来送我？”

她感觉头里晕乎乎的，脑袋一晃，一头栽到了他肩膀上，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看她睡着了，他没再叫她，也没把她扶起来，就这么由着她趴在他肩膀上打呼噜。

他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过了一分钟他叫回了姜特助，吩咐：“回琉森阁。”

说完，他静静地靠在座椅上，目光一直停留在沉睡的她身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

琉森阁2202房内——

怀里的人睡得很熟，被抱了一路也没醒。

付予小心翼翼地将祝月明放在了客房的床上。他跪坐在她身边，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心中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指尖轻轻捏住了她的一根指头。她的手比以前小了许多，不似从前那样宽大，如今放进他手里刚刚好。

聆听着她微微起伏的呼吸声，他心中只觉得安心，觉得非常安逸，就像一个在外漂泊了十多年的人终于回到了家。

他动作轻柔地替她脱掉了外套和鞋子，然后解开了她头上的发圈，让她的头发自然垂落在枕头上。

安顿下她之后，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冲掉了身上的疲累。

洗完澡的他没有回自己房间，换了一身睡衣又来了趟客房。他本是想好好地跟她道个晚安，结果一躺下便起不来了。

躺在她身边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感，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些夜晚。

左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她的衣袖。他好希望，她能醒来再对他唱一遍那些她自创的摇篮曲。

眼皮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沉，才数到15，他已没了动静。

...

祝月明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8点，她的闹钟响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她叫醒。

手机上总共有二十多个姚佳薇的未接来电，还有几十条她发来的消息。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下次再耍我你别想进家门！］

她纳闷着往上翻聊天记录，看到自己在23:49发给她了一条消息：［我刚才骗你的，我今天不回家，你不用下来了］。

她完全不记得有跟姚佳薇发过这条消息，她隐约记得，她是给她打电话叫她下来接自己的才对。

她回想了一下昨晚的经过，直到这会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不会吧…”

她赶紧掀开被子看了眼，看见自己不是光着身子的就放心了。

她动作特别轻地来到了门口，打开门往外瞧了瞧，确定外面没人才敢出来。

走廊还挺长，走了好几秒才看到客厅。

当她走到另一个房间门口的时候，里面的人出声把她叫住了，她扭头一看，这不是付予吗。

他从房内出来叫住她：“去哪？”

她转过身面向他，左手抓着右手手腕，不好意思地问：“付总早上好，请问这里是您家吗？”

他倚在门框上，冷声回答她：“不是，这是你家。”

她心想：长了嘴不会好好说话吗。

她接着问：“昨天我记得您把我送到小区了…我怎么会在您家里呢？请问中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冷哼一声：“果然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是你缠着我要跟我走。”

“啊！我这样做了吗？”她十分惶恐，双手合十放在头顶，对他微微鞠了下躬，“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抱歉！”

他虽表情犀利，实际上心里快笑疯了：笨蛋！！！还是这么好骗！

随后他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说：“罢了，你先去洗漱，等会坐我的车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