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门外，江噬坐在台阶上倚靠着门框，秦不渡悄悄坐在她的身边：“阿噬……”
“秦不渡，我一直以为我值得最好的。”江噬撑着脸看向远处：“直到有一天我去沐家喝个下午茶回来，发现我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了被别人挑选的商品……”
那天晚上她郁闷地想下楼喝水，却听到了父母的谈话：
“沐家真的相中阿噬了？”陈侍妆问。
“是。”江国强说：“沐家近年式微，急需资金周转，哪怕知道阿噬不好生养也不会说什么的……”
直到后来江噬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时，沈欣悦却给她传了消息：“阿噬，你父母那边怎么回事？他们最近在接触钟家，你别是保住了蒋淑仪保不住你自己吧……”
树叶在风里沙沙响，伴随着沙沙的响声，江噬闭上眼：“秦不渡，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去到你的未来。”
“可以的，如果你没有来我的未来，那么我会去到你的未来。”秦不渡小心翼翼半搂住她，低头轻吻她的头发：“阿噬……”
“嗯？”
“阿噬。”
“嗯……”
“阿噬。”
“别叫了。”江噬说：“听得见。”
“阿噬，”秦不渡说：“你值得最好的，只要你想要，我就会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双手奉上。”
江噬没有说话。
“阿噬……”陈侍妆一出门看见秦不渡抱着江噬，差点气厥过去，冷下脸道：“小秦先生，你父亲找你。”
秦不渡红着脸慌乱地放开江噬，对陈侍妆鞠了一躬：“谢谢伯母，我先进去了。”
陈侍妆冷冷道“嗯”了一声。
江噬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身旁突然响起布料摩擦声坐下个人，是陈侍妆。
陈侍妆有些踟蹰，做了那么多年富太太，她早就忘了曾经和母亲回乡下时，坐在门槛上吃饭聊天的场景。
“阿噬……”
“嗯？”
“阿噬，我和钟家接触不是妄图掌控你。”陈侍妆将鬓边碎发捋至耳后，眨了眨微热的眼：“在秦不渡之前，我和你爸一直在为你难生养的事上火，想要找一个好把控的女婿太难了，接触钟家是因为他们家好掌控，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对你好、不能欺负你。”
江噬偏头看着陈侍妆，片刻后又垂眸：“嗯……”
“嗯”是什么意思呢？
大概是接受了他们的解释，但是并不原谅。
屋内，秦深手写了一份合同，随手递给进来的秦不渡，说：“签了。”
秦不渡看了一眼合同的内容，大致是说如果他以后和江噬离婚，那么秦不渡手中所有公司股份和家族信托所有权都将转交给江噬。
这份合同是为了更加严谨，以免秦不渡在婚姻存续期间内继承遗产后又和江噬提出离婚。
秦不渡看完那份文件，顺从地签了字。
他刚签完字，陈侍妆就和江噬进了屋。
一看见江噬，秦深就和颜悦色起来：“江小姐，过来签个合同。”
江噬看了他一眼，走过去看合同。
这个合同是完全有利于江噬的，且只有利于江噬的，江国强和陈侍妆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也觉得江噬没道理拒绝——但她就是拒绝了。
江噬随手把那份合同撕掉，扔进垃圾桶里，拉住秦不渡后退了两步，说：“这没必要。”
秦深温和地说：“可是这完全有利于你啊。”
“但这只有利于我，”江噬握紧了秦不渡的手：“我很高兴你们都是向着我，可如果我真的签了这份合同，那么就真的没有人爱秦不渡了，连他自己都不爱。”
秦不渡愣住。
“我想你们应该已经谈好了，这里应该也不需要我们了。”江噬微微欠身：“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江噬拉着秦不渡奔向门外。
秦不渡看着逆光江噬的背影，想：她值得。
她值得我连自己都不爱地去爱她。
—
从江家出来后，江噬带着秦不渡来到梵高花园。
花容月见他们来，笑着朝秦不渡拋出一只向日葵：“一举夺魁啊一举夺魁。”
秦不渡笑：“谢谢阿月姐。”
花容月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写。
江噬在一旁钢琴椅坐下，说：“我带他见过我爸妈了，可能过段时间就要订婚了。”
“啊……”花容月瞪大了眼睛，是现在他们两个之间游移，说：“这也太仓促了吧，你们才认识半年。”
“是有点仓促，但是缘分到了，想躲也躲不了。”江噬笑。
花容月：“但是——”
“别但是了阿月。”江噬撑着脸问她：“你和沐恩承怎么样了？”
说到男朋友，花容月红了脸：“还能怎么样啊，也就那样呗。”
“嗯……”江噬食指在钢琴上打圈：“阿月，要不然我让我爸收你当义女吧。”
花容月眨了眨眼：“嗯？为什么啊？”
江噬笑：“也没什么。”
就是觉得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幸运，最后会爱上一个门当户对的人。
花容月别了别嘴，转头问秦不渡：“你高考志愿要报哪里？”
秦不渡想了想，说：“第一志愿，人大。”
因为阿噬要考人大的成人本科，所以我也要考人大，去到她的未来。
高考成绩出来当天，秦不渡拿江噬的电脑在教育网上查成绩。
网很卡，好半天成绩才跳出来，成绩跳出来的时候秦不渡又闭上了眼，问江噬：“阿噬，有650分吗？”
江噬看着电脑搭在秦不渡肩上的手收不住力，用力一捏，声音也有些抖：“有。”
“660？”
“往上。”
“670？”
“往上。”
“680？”
“往上。”
“690？”
“再往上。”
“700……”秦不渡犹豫。
“裸分680，总分700整。”江噬笑着弯腰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睁眼看看啊。”
秦不渡睁开眼看着电脑上的总分700分，突然回身抱住江噬喜极而泣：“啊！”
江噬被秦不渡抱着转圈圈，被他的情绪感染喜极而泣。
兴奋过后双方才通知各自家属。
江噬给江津轩打电话。
“喂，阿噬。”
“秦不渡考了700分。”
江津轩沉默片刻，挂掉电话。
秦不渡给秦深打电话，没响三秒就被对方挂了，打了第二个电话才被接通。
“喂，有事说事。”秦深道。
“我高考总分700。”秦不渡说。
“哦。”秦深应了一声，又问：“还有事吗？”
秦不渡垂眸，想挂断电话，结果手机就被一旁的江噬抢走：“秦伯父，我要给秦不渡办升学宴，来不来你看着办吧。”
“……”秦深骤然温和下来：“江小姐，这怎么能让你来操持呢？说起来你们也要订婚了，不如这升学宴就和订婚宴一起办吧，你是想要西式的还是中式的？露天还是在室内？礼服敬酒服订好了吗——”
后面的话江噬没听，因为她直接挂了电话。
直接挂断长辈的电话，放以往对其他长辈江噬可能还会有那么点顾忌，但是对于秦深，江噬开口叫他秦伯父而不是老登都已经是最高级别的礼待了。
本以为事情到这差不多也就结束了，结果却见下午秦不渡拧着眉坐在电脑前。
正在插花的江噬见他面色凝重，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爸让我做订婚宴策划。”秦不渡那张帅脸皱巴起来：“但是我不会啊，光座位我就排了18遍了，我怀疑他想搞我。”
“……那老登。”江噬走到他身边看电脑，本来还想张口骂秦深，却在看到电脑上的座位排版后沉默了片刻，调转口风：“你不冤。”
秦不渡看着变脸的江噬，默默：“啊？”
“我知道你是花了心思的，打听到了沐家式微。”江噬指着最边缘写着“沐”的那张桌子，说：“但是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安排在最边缘？你跟他们家有仇吗？想痛打落水狗？”
秦不渡：“我……”
“别解释，听我说完。”江噬空出的手捂住他的嘴，跟他分析利害：“沐家式微仅仅只是沐家而已，你知道沐夫人她姓什么吗？她姓曾，京城军区大院1号院的那个曾，曾女士本人是上校位置退下来的，你需要我告诉你她弟弟现在的军衔吗？”
秦不渡摇头。
“还有旁边这桌明家。”江噬简直气笑了，在电脑上狠狠戳了两下：“沐家和明家刚退婚不久，都已经撕破脸了，你还让他们坐在一起，不怕他们打起来毁了我们的订婚宴？”
秦不渡惊恐。
“还有这桌钟家。”江噬木着脸点评：“我知道你想让他们家离我远一点，但是为什么要把他们和蒋家放在一起？嗯？他们之前订婚失败就是我造成的，你是真不怕他们两家联手撕了我。”
秦不渡呆滞。
“现在立马改掉！”江噬说。
秦不渡疯狂点头，立马握着鼠标比比画画，又敲了两下键盘，说：“好了阿噬。”
江噬看见座位表2.0版本以后沉默片刻，深呼吸，内心默念：这是你男朋友，这是你男朋友，这是你男朋友……
江噬长呼一口气，指着边缘一桌“潘”字，假笑：“你知道沐娴姓沐，是潘家大小姐，那你应该也知道潘家是沐家的姻亲吧？”
秦不渡点头。
“那你还把潘家放在明家的旁边！”江噬指着一旁的“明”字，重复一遍深呼吸，说：“秦不渡，你要我们可怜的潘家大小姐沐娴怎么办？两桌凑一起不说话面子上过不去，说话了沐家那边过不去，嗯？”
“还有这里。”江噬又指向旁边的“陈”字：“你知道我妈姓陈对吧，那你还敢把陈家安排在明家旁边，你知道我找人打断了明仕禄的腿吗？哦你不知道，那你现在知道了，改掉。”
秦不渡再次疯狂点头，改出座位表3.0版本。
江噬看着座位表3.0版本，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最后一拳砸在桌子上。
“阿噬小心！”秦不渡手疾眼快拿手掌包住她的拳头：“要打打我吧，不要这样伤害自己。”
江噬一拳打在他肩膀上：“你要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排，那就按照血缘和姻亲关系分组，血缘靠最近姻亲关系第二，有生意往来凑一起，有仇的放对对角线，做出来以后我帮你微调，Excel表格会做吗？赶紧的。”
座位表4.0版本出来，江噬看了一眼，沉默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真的不是这块料，就像我不是插花的那块料一样。”
秦不渡反驳：“阿噬插花最好看了。”
“但你宅斗技能为零。”江噬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让位。
秦不渡站起身，半蹲在一旁。
只见江噬在最中间的那张桌子打上秦、江二字，左边排了一桌秦家的亲戚和一桌秦家的姻亲，右边排了一桌江家的亲戚和江家的姻亲陈家，紧接着又在陈家往上安排了一家王家，后面排了一桌潘家，紧接着往上是沐家，往下是蒋家，明家和钟家都被她放在了对角线的位置。
他们家的配置安排完了，江噬开始着手安排秦家，她打了个电话给沈欣悦：“喂，沈老师，问你点事。”
“最近江南宋家入主京城势头很猛啊，就说他们家只有一个独生女，未来是要招上门女婿是吗？好，我知道了。”江噬把明家移到了宋家旁边。
“温家，就是那个贼封建贼喜欢包办婚姻的温家，他们家是和秦家有超过300万的合作，对吧？嗯，好的，我知道了。”
“还有还有，那个国内最大的华漂家族姓什么来着？别说英文，不会写。”
……
“顾家？顾家大女儿跟家里闹掰后不是出国勤工俭学去了吗？哦，所以他们家现在特别讨厌外国人，行，我让华漂那几桌离他们远点。”江噬打完最后一个字，笑着对电话那头说：“行，回头记得来参加我的婚宴。”
一个电话的功夫，秦不渡硬是把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人脉关系都给捋清了。
秦不渡忍不住鼓掌：“阿噬，你简直太太太太太厉害了。”
江噬看也没看他一眼：“因为我不想你毁了我的订婚宴。”
最后，江噬进行了稍微的改动，在沐家往上一桌加了一个“曾”字。
“曾家？他们和我们两家也没多大关系，应该不会来吧。”秦不渡说。
“他们当然不会来，沐家在平反之前不能在明面上和曾家有牵扯。”江噬解释说：“但是就算他们不来，我们也是要请的，来不来是一回事，请不请又是另一回事。”
“行了。”江噬把座位表打包发给了秦深并附注：敢退回来刁难我试试。
秦深回复：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方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