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想想……

我去……

……

病床上的江噬一睁眼就看到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醒了。”病床旁一个穿着西装三件套的英俊青年瞥了她一眼，说：“低血糖加应激反应，你最近又没好好吃饭，不然也不至于一盆水就直接被吓晕过去一晚上。”

江噬：“……”

江噬一听这嘲讽的声音就知道是她哥，冷笑一声：“江津轩，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江津轩扶着她坐起身，给她套好校服外套，说：“我查过了，是那个潘梁燕让找人这么做的。”

江津轩会拉点二胡，比较坐得住、站得住，已经在病床前守着江噬好久了，身上衣服也皱巴巴的，随手捡了两颗扣子。

“哦。”江噬喝了口茶。

“就‘哦’？你不生气吗？”江津轩皱起眉：“你初中的时候她就——”

“之前我听说一个故事，屠龙少年终成恶龙，我不想变成我曾经最厌恶的样子。”江噬说。

“这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你以为你是什么！忍者吗？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江津轩开口就是嘲讽。

“……”江噬：“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你！啧，算了。”江津轩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回家住吗？”

“不了。”听到她哥这么问，江噬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个人，她摸了摸校裤口袋，钥匙还在：“……”

江噬：“昨天送我来医院的人是……”

“蒋淑仪，还有其他几个小混——”江津轩在他妹的注视下改口：“小年轻。”

“有人等我吗？”

“有，蒋淑仪他们，花容月还大半夜不穿鞋就跑过来了，昨天直到我来还守在你床边，我来之后就劝他们回去了。”

“……”江噬深呼吸想下床，但是没什么力气。

“你要干嘛？”江津轩抱臂而立，冷眼睨着她：“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要挂两天营养针，反正这两天放假。”

“我要回家。”江噬说。

“不行。”江津轩冷漠拒绝：“你看你现在走得动吗？”

江噬：“……”

思考三秒后，江噬果断对着她哥张开手臂，木着脸说：“抱。”

江津轩：“……”

江噬：“哥。”

“……”江津轩认命地弯下腰将妹妹横抱而起。

江津轩抱着妹妹刚走出病房，就看见门旁边堆着一个身高腿长的男高中生。

他认出了这是昨天晚上守在江噬床前的的那群小混混里其中之一。

江津轩微皱起眉，问：“你是？”

秦不渡略微有些慌张：“我——”

“正好你在这。”江噬扬起下巴，示意他进病房：“帮我拿一下东西吧，谢谢。”

“好的，小江姐。”秦不渡立马走进病房，拿起昨晚晓年带来的江噬的书包。

“他是秦家的那个扫把星？”江津轩不过是瞥了两眼就确定了秦不渡的身份：“你怎么和他认识的？”

“他在附中打架斗殴退学了，打算到城北职中学机械。”江噬说：“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退学，打架斗殴如果不严重的话应该只是吃个处分。”

“这我知道，秦老板是搞废钢生意的，还信奉读书无用论，最近把生意做大了想让他儿子回厂里帮忙，趁着这个机会就是勒令他退学了。”江津轩往上颠了颠怀中江噬，更抱紧了一些：“但这终究是别人家的家事了。”

秦不渡背着江噬的书包出来：“小江姐，好了。”

江津轩把江噬安置在副驾驶，秦不渡抱着江噬的书包，因为江噬一句“我们顺路”，被江津轩同意坐在后座。

等江津轩的奔驰开到江噬的公寓楼下，秦不渡接到江噬的眼神示意，把江噬的书包交给江津轩以后转身往小区另一个单元楼走。

下车后，江津轩扶着江噬爬上四楼，进门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角落里的钢琴。

江噬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但是一般人都难免沉迷于看着贵的东西和看着好看的东西，钢琴完美的符合了这二点，看着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当年江津轩带江噬去逛街，路过琴行的时候江噬只不过看了一眼，他就买了几台钢琴回家让江噬随便选，还专门请了钢琴老师教她。

“……你沈老师最近挺想你的。”江津轩说。

“哦。”江噬随意应了一声。

江津轩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江诗丹顿腕表：“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公司了。”

“再见。”江噬随手一挥，和他道别。

江津轩走后不久，秦不渡就绕着小区跑了一圈拐回来：“小江姐。”

江噬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鼻子，问：“冷吗？”

秦不渡挠了挠头：“冷啊，不过医院的走廊总比大街上要好的多。”

“为什么不直接摸了钥匙回来。”江噬问。

“这是小江姐的家，没有小江姐的同意，我就算是私闯民宅了。”秦不渡说。

江噬看着他那纯情无辜小白花的样子，随手把口袋里的钥匙扔给他：“防盗门钥匙。”

秦不渡双手在半空中一拍，接住了那把钥匙，慢慢拍地高兴起来：“谢谢小江姐！”

更像纯情无辜小白花了。

“秦不渡，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问，小江姐。”

“过去的事儿真的都过去了吗？”江噬没头没脑地问。

秦不渡把钥匙穿到他脖子上的长命锁的红绳上，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一顿：“小江姐，这个问题……我可能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过去的事儿时间久了就过去了。”秦不渡抬头看着江噬：“我感觉你是想听到一个‘过去了就不存在了’的答复，但是有些事情过去了，不代表它不存在。”

“有些事情过去了是因为时间久了，我们都已经朝前走了，但是回头看去，那件事情依旧在犄角旮旯的角落里，在我们每一次发呆的时候、回忆的时候，猝不及防出现。”秦不渡垂着眼眸：“我们可以因为时间把它淡忘，但这不代表它不存在。”

江噬看了他很久，说：“我饿了。”

“我去做饭！”秦不渡立马头上开出小花，乐呵呵去厨房套上围裙颠勺。

—

沈欣悦提着一袋子蔬菜水果上楼。

她是江噬的钢琴老师，江噬是她唯一的学生，当听说江噬出事以后，她就立马从琴行赶了过来。

沈欣悦敲响江噬家的防盗门。

下一秒，咔哒——

门开了，开门的人是一个高大的少年，套着围裙手上拿着锅铲，像是在做饭到时候听到有人敲门就立马出来开门。

但问题是沈欣悦不认识他啊！

秦不渡：“你好，请问你是……”

沈欣悦90度鞠躬：“对不起！走错了！”

说完立马往楼梯的方向跑，当她站在楼梯口看着墙上“青青家园”字样的图标，和硕大的“A2”时，她又沉默了。

青青家园A栋201。

她好像没有走错……

沈欣悦立马抄起墙角的扫帚，再次走向江噬，再次敲门。

砰砰砰——

咔哒——

沈欣悦立马举起扫帚，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立马使出洪荒之力，打算拍死那个出现在江噬家里的男人，结果中途看见了江噬那张阴郁的脸，手上的力道立马收住。

“阿，阿噬……”

“沈老师。”

沈欣悦缓缓把扫帚放下：“你，我，刚刚你家里是不是有个男——”

“小江姐，吃饭了！”屋里，秦不渡端着一碗土豆泥到餐厅。

“……”沈欣悦：“阿噬，这男的谁？”

“朋友，来烧饭的。”江噬让开门：“进来吧沈老师。”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沈欣悦笑着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你谈恋爱了。”

沈欣悦进屋换鞋，把手上的蔬菜水果放在玄关的鞋柜上：“阿噬啊，你什么时候整治一下你那个傲娇鬼哥哥，他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问我想不想你，绕了一大圈才跟我说你出事了他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希望我能来照顾一下。”

“是吗？他还跟我说你想我了。”江噬坐到餐桌边，搅拌着土豆泥，也不着急吃。

“我的确想你了呀，谁能不想我们家阿噬呢。”沈欣悦从后环住江噬的脖颈，探出脑袋嗅了嗅那碗土豆泥：“哇，好香啊。”

“沈老师想吃吗？我也给你盛一碗。”秦不渡说着就去了厨房。

“哎阿噬，你从哪里找到这么乖的小孩？”沈欣悦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秦不渡，捂嘴偷笑，坐到一旁：“真的好乖呀。”

江噬也朝厨房看了一眼，片刻后收回目光，说：“从侄孙手里抢来的。”

“哇哦，就是那个说要娶你的那个没有血缘的侄孙？”沈欣悦问。

江噬：“……”

的确有这么一茬。

去年蒋尚书和父母刚回国的时候，江先生为他们安排了非常隆重的接风宴，蒋尚书本来是个玩得开的，但是不知道是脑子抽风还是大鱼大肉吃惯了想吃点草，那天那么多环肥燕瘦的女孩子他看也不看看，就看到了跑到阳台吹风、穿着起球毛衣的江噬。

蒋尚书不过是和江噬对视一眼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立马拉着江噬跑到他爹妈面前说要这个未婚妻。

江噬：“……”

江津轩：“……”

江噬父母：“……”

蒋尚书父母：“……”

江津轩当时就抡起一旁的红酒瓶要给他来个开瓢，所幸是被江先生和蒋尚书父母给拦住了，不在状况内的蒋尚书一脸懵。

江噬默默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一脸懵的蒋尚书，说：“侄孙，姑奶只是忘了给你红包而已，你没必要吧？”

事后他又被晚一步知道的龙凤胎亲姐姐蒋淑仪拖出去一顿暴揍。

经过此次乌龙事件，蒋尚书就明白了，有大鱼大肉吃什么草呀？关键那草还是你没有血缘的姑奶，自此之后继续大鱼大肉。

“别提这事了好吗？”江噬顿了顿，突然凑上前：“对了沈老师，作为社交圈的情报站，你能帮我打听个事儿。”

沈欣悦是京城社交圈的情报站，实力仅次于朝阳群众的办案力度。

沈欣悦正色，凑上前：“什么事？”

“帮我打听一下关于沐恩承的事，有一条算一条，我全要。”江噬说。

沈欣悦看着她眼神突然暧昧：“呦～我听说你拿到了金镯子呢，怎么？春心萌动了？”

“……”江噬嘴角抽了抽，眼里满是厌恶：“没有。”

“算了，不开玩笑了。”沈欣悦突然正色：“不过我可是听我小姐妹说，沐恩承他有女朋友，还是圈外人。”

“这是有多少人知道？”江噬问。

“人尽皆知，里面有沐恩承的手笔，所以人尽皆知，就你这种社交脱节的人不知道而已。”沈欣悦答。

江噬：“嗯……”

“话说……”沈欣悦再次凑上前：“你怎么对他感兴趣了？”

“他的圈外女友是我朋友。”江噬木着脸说：“虽然最近霸道总裁爱上柔弱无辜小白花的小说很流行，但是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就好比从小吃惯大鱼大肉的人去当和尚。”

“所以我合理怀疑他只是想玩玩，不信任他，调查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江噬问。

沈欣悦沉思：“这倒是……”

这时，秦不渡又端着一碗土豆泥上桌：“沈老师。”

沈欣悦立马喜笑颜开：“谢谢啊小帅哥。”

秦不渡脸红。

“你也赶快吃吧。”江噬对秦不渡说。

秦不渡：“好。”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出自尼采《善恶的彼岸》。

是指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

后来引申出屠龙少年这个形象，用以指代铲除邪恶势力的新生力量。

《善恶的彼岸》里还有一段话：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其实这段话也很适合，但是按照江噬的水平，先接触到以故事的形式出现的“屠龙少年终成恶龙”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