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邓曲来公司时，是用脚将公司大门踹开的。

玻璃门脆弱，被他用脚蹬开后发出一声巨响，随后咣当咣当的余音响个不停。

舒澄面无表情，坐在位置上。

同事对她疯狂使颜色，询问邓总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她目不斜视。

早料到有这一幕。

邓曲路过舒澄工位，扔下冰冷的一句，“进来。”

舒澄起身。

跟上。

办公室的门也被他用脚踢开，舒澄身子才进去，他就扣着门板将门重重关上。

又是哐当一声。

他动作粗暴地扯开西装扣子，衬衫因他的动作而有些许凌乱，他单手叉在腰部，半边屁股坐在暗红色的办公桌边缘，“解释一下。”

舒澄：“解释什么？”

邓曲：“你今早那封邮件，什么意思？”

舒澄：“字面意思。”

“好好地，怎么突然离职？”邓曲原地转了一圈，似是在思考舒澄突然提出离职的原因，“工资低？还是最近太累？累的话我可以给你批一个月……”

“邓总。”

舒澄打断他。

“曾柔来找过我。”

只一句，邓曲停住。

表情变换，深吸口气，“不管她跟你说过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可以跟你保证只有那一次，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舒服，我可以给你涨薪，或者年底分红再加1%。”

1%到年末至少会有5w，美金。

邓曲一如既往大方。

舒澄摇了摇头，垂着眼眸，“邓总，我已经考虑好了。”

“考虑什么？怎么就考虑好了？”邓曲怒道，“你想要什么我没给你？当初在德国，你没工作我给你工作，团队十几个人陪着你一起成长，你有心理问题我托遍关系给你找美国最好的心理医生治疗你，前年Scear项目完结后立刻升你当秘书长。”

“舒澄，你要知道，我现在给你的待遇，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离开我，你去别的地方根本拿不到这么多钱。”

说着，邓曲目光一紧，几步逼近，“还是说，有别人挖你？出多少钱？”

钱。

钱。

钱。

舒澄声音平静，“也许去其他公司干一辈子也拿不到现在的薪资。”

邓曲脸上紧绷的表情刚要缓和。

就听到舒澄说。

“但最起码会有信任。”

邓曲脸色很不好看，他偏头，牙关咬紧。

“是我做错了，行不行？”

“我没考虑那么多，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其实本来也没想着你会把计划透露给意享。”

舒澄：“邓总，你没必要道歉的。”

她的表情和声音还是那么冷静，这是邓曲这三年有意磨练出来的，为的是让舒澄成为一个成熟的秘书长，喜怒不形于色，可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表情会用在自己身上。

“站在你的角度，我能理解你的做法，公司利益至上，你这么做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站在我的角度，我没办法接受。”

邓曲转身，背对着舒澄。

从肩膀处的起伏来看，他气得不轻。

他一手支住桌沿，声音低沉得像是坠入地底，“一定要走？非要离职？”

舒澄：“对。”

邓曲深吸口气。

从桌边踱步到老板椅旁，坐下。

他打开电脑，邮箱自动登录，弹入眼帘的就是舒澄那封辞职信的邮件。

他拧着眉，将所有不满和烦躁都展现在眉间那道深刻的痕迹中。

手随乱的滑着鼠标，将舒澄的辞职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每一句，尺度分寸都恰到好处。

一个语病、一个错别字、一个标点符号的错误都没有。

他真是把舒澄调教成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员工。

“离职后，还回美国吗？”

舒澄：“也许，不会回去了。”

美国太远了。

回国的这两个月，她感觉到自己的脚下生了根，正以非常快的速度扎进土壤，让她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

她喜欢国内的一切。

如果一辈子不回来，她尚且能容忍难吃的白人饭，容忍完全不同的文化差异和偶尔的种族歧视，可她回来了。

偏偏叫她再一次呼吸国内的空气。

她所有沉睡的、遗忘的细胞，全都被这片土地唤醒，她所有珍贵的回忆，也都在这片土地发生。

邓曲将眼睛从屏幕上瞥走，停在舒澄身上。

露出不明的神情。

舒澄知道，这是他在思索。

片刻后，邓曲道：“以后就在国内发展？”

舒澄：“也许是。”

邓曲笑了，回到十拿九稳的老板作风，仿佛刚才的暴怒和不耐烦全都没发生过，“回国，你妈，知道吗？”

舒澄看着他。

邓曲：“我记得你有一个，挺疯癫的妈妈，你确定要留在国内？”

邓曲见舒澄沉默着，起身走到她旁边，很关心地说：“如果你在国内，住的地方、或者公司被她知道了，来找你的麻烦，怎么办？”

他口吻关切。

可舒澄却听出实打实的威胁。

“再好好考虑考虑？”邓曲轻轻拍了拍舒澄的肩膀，“别冲动。”

“我能给你的承诺就是，以后不会再不信任你，也不会利用你。升职、加薪，都随你。”他偏头，想到什么，“如果你介意我跟曾柔的关系，我也不会……”

舒澄：“我不介意。”

“那是您的私生活，与我无关。”

邓曲外貌条件不差，长得帅，加上年轻老板和身高身材的加持，也算人中龙凤，哪怕在美国也很受异性欢迎，身边女伴不断。

舒澄只是一个秘书，管不了那么宽。

邓曲听后，眼里还没亮起的光霎时熄灭。

快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点情绪波动。

从邓曲办公室出来，舒澄顶着周围八卦的视线回到位置。

既然已经提离职，她就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但邓曲说的的确是一个问题，他刚才就是在威胁自己，凭他在宜宁的人脉，想要找到自己在哪家公司工作、住在哪里，简直易如反掌。

想告诉黄丹，更简单。

黄丹不会放过她的。

舒澄点开微信，找到许久不看的免打扰聊天，这段时日黄丹果然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谩骂、质问、卖惨，一眼望过去全都是窒息的文字。

真是个麻烦事。

邓曲知道她的命脉，狠狠拿捏住了。

真像他的作风。

舒澄切换到电子猫眼的软件，上面已经攒了十几条的预警提示，除了之前段叙过来的那一次，其他都是徐廷。

一个麻烦事没解决，又来一个。

既然已经决定离职，留在宜宁，舒澄也不想再跟一个每天都会站在自己门前几分钟发呆愣神的异性做邻居。

她给叶从容发私信。

舒澄：【叶子，我想搬家，你知道宜宁哪个区房租比较划算吗？】

从容小酌：【现在这个小区住着不好吗？】

舒澄：【我可能要离职。】

她又把徐廷的事情跟叶从容说了，叶从容也觉得这人有精神病，光看着监控前那些视频都够瘆人的。

从容小酌：【行，你等我问问，姐别的没有，人脉多的很。】

舒澄：【谢谢叶子。】

从容小酌：【客气！】

叶从容的效率非常快，不到两分钟，舒澄就在朋友圈看到了她新发的动态。

「求问宜宁哪个区租房子比较划算？」

很直白的方法。

舒澄点了一个赞。

叶从容在评论区@舒澄，「当初开店时朋友圈加了好多中介，你等着，不出三天绝对给你找到一个又干净又漂亮又划算的大房子。」

舒澄：「靠谱叶老板！」

…

叶从容发完朋友圈，就到咖啡馆操作台帮店员一起做咖啡。

店员是宜大的在校生，因为喜欢咖啡文化，所以来应聘，应聘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叶从容当场就把她定了。

——隔壁随便的老板，好像个strong男。

叶从容哼着小曲，心情很不错。

她做好一杯手冲，让店员端给顾客，自己解了围裙拿手机准备离开，“团圆，我去酒吧了。”

团圆：“今天也有驻唱吗？好想走的比平时早。”

“嗯。”叶从容有点兴奋，“今晚酒吧来个新乐队，据说主唱贼帅，我提前去占个位置。”

团圆：“……”

她就知道自己这个不着调的老板一点没点正经事。

叶从容点开手机，朋友圈里已经有了99+的红点没点，她没着急，而是先去聊天界面看未读消息。

这一看，发现一个万年不着自己说话的人。

校草弟弟-段叙：【从容姐，舒澄要搬家吗？】

叶从容看着这条消息，觉得有点怪。

看了半天，发现怪在哪——他怎么叫自己从容姐，不叫舒澄，舒澄姐？怎么滴，她看着显老？

叶从容也就这么一想，没真介意，【嗯，她邻居有点变态，总站她门口盯着看。】

舒澄离职的事情，她没说。

感觉这种私事，由自己来说好像不太好。而且澄子也说可能要离职，没说一定，她还是先帮忙保密吧。

叶从容到店门外打算骑小电驴去酒吧。

走到电驴旁边，段叙的消息过来。

校草弟弟-段叙：【我在颂北区还有一套房子。】

叶从容没啥心眼的回：【弟弟，你那都是高档小区，澄子付不起房租的。】

回复完，叶从容抓了一下耳朵。

有种奇妙的感觉升上来，她点进1221寝室群，疯狂往前翻，找到段斐曾说段叙有喜欢的人那里，又想到前几天在段叙家，大家都喝醉了。

她跟陈小雨是被段斐当麻袋半拖半爬进客房的。

澄子……好像是被段叙抱到主卧的吧？

那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可现在想想，哪哪都透着奇怪。

比如吃饭时，澄子手上沾上一点酱料或者酒水，段叙就会立刻递来纸巾。澄子说话时，段叙的视线肯定在她身上……

艹等等。

叶从容想起一个细节，很重要的细节。

她把澄子从游戏房里抢走的时候，澄子是不是就坐在段叙怀里？等等等等——

叶从容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澄子应该是坐在垫子上，段叙在她身后，手给她环起来了，似乎是在教游戏？

妈的，她可不觉得段叙会这么教自己游戏。

她再低头一看段叙发来的信息，明显是主动来送资源，没准还会说出什么不要房租免费让澄子住的话。

也许，也许还会收买她，让她以极低的价格把澄子骗过去。

天啊，好浪漫！

叶从容断定，段叙喜欢的人就是舒澄。

至于那个摸不着北的白月光，就让她哪凉快哪呆着吧！澄子才是最美的！

脑中风暴了半天，再低头段叙的消息又发来了。

校草弟弟-段叙：【好，有需要你来找我。】

这倒是出乎她意料。

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但这点差异根本改变不了叶从容的想法，她想通了，非常清晰，段叙绝对喜欢澄子。

她找到段斐的头像。

干脆直接。

从容小酌：【斐子，段叙是不是喜欢澄子？】

发过去后，她抓心挠肝的坐在电动车上等段斐的回复。

比演唱会抢票还让人激动。

两朵高岭之花欸！

终于要互相拿下了吗？！

——嗡。

收到回复。

斐乐：【恭喜啊，这么明显才看出来。】

斐乐：【保密啊，我弟不喜欢别人插手私事。】

叶从容原地360度旋转大跳，恨不得手边立刻出现麦克风好让她引吭高歌一曲，激动得跟中了彩票似的，叶从容就喜欢看俊男靓女酿酿酱酱。

此刻非常后悔当初在段叙家没看出来。

不然当时就能狠狠磕一下段叙喜欢人是什么样子的。

一定很苏。

毕竟他长那么好看。

从容小酌：【嘿嘿嘿嘿放心放心，我嘴巴很严！】

得到肯定的答复，叶从容骑着小电驴美滋滋离开。

头盔上的弹簧狗一晃一晃地跳跃，格外显眼。

随便老板从窗户看到隔壁咖啡店老板旋转跳跃的全部操作。

净白秀气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不会写叶子的感情线。

就简单带过一笔。

（怕大家忘记，随便是小说前面提到的一家卖咖啡豆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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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真的快知道了！很快非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