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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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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白云寺里来了个外国人,自称Rena,他非常虔诚,给的香火钱也最多。

Rena喜欢找庙里的住持聊天,他的中文十分流利,时不时冒出两句方言,和国人交谈起来,能轻易get到对方的脑回路,没有任何交流障碍。

很快,外国佛教徒的名声就传遍了白云寺。

老住持特别喜欢这家伙,因为他每次都能带来超乎想象的香火钱,更贴心的是,他会把美金兑换成人民币。

老住持对他的喜爱超乎了宗教信仰,以至于当Rena出现,老住持背后是慈眉善目的佛像,他双手合十,灰白的胡须垂落,德高望重地祝福这位外国信徒:“上帝保佑你。”

Rena浑身颤抖,他害怕上帝和如来佛祖打起来。

曹庆荣在庙里清修,有些时日了。

白云寺依山傍水,鸟语花香,他闲来无事常常在寺庙后的林荫小道漫步。

森林里空气清新,洗涤了胸肺中的浊气,而这里游客嫌少涉足,两山之间的窄坳有一条清澈的溪流。

曹庆荣已经老了,无怪乎别人叫他老曹,他的头发灰白,穿一身浅灰色的朴素的和尚裰衣,他口中念念有词,在默诵金刚经。

对曹庆荣而言,白云寺是世界上最适合养老的地方。

但这弥足珍贵的宁静,被一个毛毛躁躁的外国人打破了。

Rena穿着皮夹克,蹬着紧身皮裤,化了特别妖艳的浓妆,令人忍不住怀疑他应该去夜店而非寺庙。

但因为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庙里的和尚都假装看不见,放他进来了。

Rena一路畅通无阻地闯进后山,曹庆荣作为庙里另一位“给的实在太多”的贵客,正在这里盘坐清修。

“你好。”Rena伸手,摊开五指,一脸阳光灿烂。

曹庆荣合拢的眼皮下,眼球动了动,他缓缓掀开褶皱繁多的眼睑,循着声音来源望去,被打断令他略感不悦,淡漠地扫了眼花枝招展的Rena,复又将眼帘合上。

Rena笑嘻嘻地走上去,在曹庆荣对面,背靠老松一屁股坐下,丝毫不在意对方并不愿搭理自己这件事。

他有自说自话的本领,Rena像个蚊子或苍蝇一样嗡嗡嗡个不停:“你也不是庙里的人吧,住持师傅告诉我,你是他们的贵客,你在这里修炼多久了?你想要成佛吗?你买了佛龛吗?”

“……”曹庆荣深呼吸,不作搭理。

“很抱歉的是,你成不了佛。”

Rena一脸坦诚,笑着说道。

清修的老人猛地掀开眼皮,他的脸上浮现出怒火,像怒目金刚那样,凶恶地瞪住了这个来者不善的外国青年。

Rena两手合抱于身前,瑟瑟发抖地上身后仰,良家妇女受到侮辱那样惊恐:“你好凶哦!你怎么这么凶!人家家害怕怕!”

曹庆荣:“……你有事吗?”

Rena拍巴掌,随手捡起一根松枝,放在嘴里叼着,漫不经心地笑:“没有。”

曹庆荣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限,他站起来离开这块他最钟爱的磐石。

但Rena并没有罢休,他锲而不舍地追上去:“你不问我为什么吗大叔?你这样冷淡我好失望哦,人家特意为你来的。”

曹庆荣强忍怒火,双手合十于身前,黑着脸面,尽量平静地说:“既然是佛寺,施主理该为了佛祖而来,若为找人,大可不必在佛寺胡闹。”

Rena脸上的笑意放大,凑上前去盯着曹庆荣,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摸着下巴振振有词:“大叔,你还挺文绉绉。实话告诉你哦,你说的不对,我来这儿不是为了找人。我夜观星象,发现佛寺有恶鬼…”

Rena有白人的深邃轮廓,他的五官十分立体,但配上他的妆容,有点莫名其妙的诡异滑稽。

而Rena就那么诡异地,幽幽地微笑:“我来找的,是鬼啊。”

曹庆荣浑身巨震,愤怒地拂了袖子,转身离去。

手臂被拽住,那力气大到完全无法挣脱,曹庆荣怒而回头,不客气地质问:“你做什么?!”

Rena笑眯眯地攥着他,五指力道越收越紧。

曹庆荣感觉到骨头快要被捏断般的痛苦,他皱紧了灰白的眉毛,愤怒但无能为力,俗称无能狂怒:“我现在就要住持把你赶出去!你这个无礼的外国人!佛祖面前伤人性命,你要遭报应!”

“……”Rena浑不在意地掏了下耳洞,歪头,笑容纯真无邪,诡异至极:“大叔,你该问我一个问题,如果你问了,我就放你去修佛。”

曹庆荣半张脸青半张脸白,早知道就不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清修,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喊破了嗓子也没人来帮他。

“什么问题?”曹庆荣刻板而愠怒地问。

Rena原地立正,两根指头往额头上一放,兴高采烈地说:“你应该问我,我为什么不能成佛?”

曹庆荣恼羞成怒:“你成不成佛关我屁事!”

Rena笑意骤然褪去,目光冰冷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他用极其标准的普通话警告他:“大叔,我不和你玩无聊的文字游戏,我普通话甲等一级,我很清楚我说了什么以及我的意思。”

曹庆荣呼吸急促,眼神凶恶得露出了杀意,如果现在手上有把刀,他一定砍死这无礼的外国人。

但曹老板没有刀,而他的胳膊还在对方手上,再重那么一捏捏,就会直接被捏断。

——老年人的骨头还是太脆了,更何况他最近有点骨质疏松。

“…为什么?”曹庆荣恶毒地问:“为什么你说我不能成佛。”

Rena抓抓脑袋,他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发梢恰到好处地蜷曲,让他整个人有种希腊神话里的神祇那样的美丽气质。

他笑起来非常诚恳真挚——这也是傅云鉴留下他的原因之一,Rena感情充沛而真诚地回答他:“因为你杀了人,你是鬼啊。”

曹庆荣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他太过于震撼和恐惧,以至于Rena悄无声息地放开了他,他都没有察觉。

树荫深处,密集繁茂的树冠遮住了太阳,夏日清爽的凉风变成了阵阵阴风。

曹庆荣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站不稳似的,趔趄着退后半步,直到后背撞上树干,曹庆荣因为撞击的疼痛猝然惊醒。

他一句话也没说,脸色铁青,走得飞快,完全不像个骨质疏松的老人,离开了他平日里清修的好地方。

Rena叼着松枝,环抱双臂,笑意浅淡而神秘,目送曹庆荣佝偻的身躯忙慌不迭地逃离。

“不就杀了人么。”Rena搞不懂他为啥那么大反应,作为一个前雇佣兵,他不理解。

不过曹庆荣的确该害怕,Rena吹掉嘴里的松枝,斜撇嘴角。

——谁叫他间接害死了老板最珍视的宠物的家人呢。

在白云寺耽搁了会儿,Rena摸出手机一看时间,下午四点半了。

完蛋!

Rena怪叫一声,沿下山的路飞奔去停车场。

航班在五点抵达,如果Rena晚了一分钟,那个人可能会削死他!!

*

曹庆荣钻进禅房,砰一声合上门。

他的心脏跳动太剧烈,这对一个老年人而言,是非常不健康的体征。

心脏一阵接一阵地战栗,隐隐生出寒意。

曹庆荣捂住了快速跳动的胸口,感觉到心脏击打肋骨的轰隆声。

他呆呆地摔坐进进竹椅里,整个人脱力般歪倒,两只手在空中乱抓,但他什么也没抓住,只有冰凉的空气。

曹庆荣像条濒死的鱼,猝然弹跳起来,他深深地呼吸,好半天才将心跳平复下去。

谁还知道当年那件事?

那个外国人在说些什么?他知道了什么?

池雪已经死了,池雪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曹庆荣还记得那女人,长得很漂亮,她的漂亮远近闻名,哪怕快到四十的年龄,在同龄的男性眼里,也是非常尤物的存在。

曹庆荣很多次听到“徐娘半老”这个词,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他却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所以对池雪,他是多上了几分心的,不得不承认,一开始的确怀着不可告人的邪念。

但他很爱自己的家庭,他的妻子在他还是个穷光蛋时就跟着他,他的儿子成绩优异,他的女儿聪明懂事,他有一个非常完满的家庭。

在阴暗中自责的人,比在阳光下自责的人,更容易走歪路。

因为他会把所有的煎熬、挣扎和犹豫,都归因于他人。

只要池雪还活着,他就永远肖想她的声音、她的身体、她的美貌。

当对一个人渴望到了极致,竟然会想让她去死。

池雪的牺牲是有意义的,至少他保住了自己完满的家庭、尚且还行的名声。

他牺牲了自己心底的愿望,奉献了他一直以来的渴望,得到了财富、家庭和名声。

曹庆荣紧紧闭上眼睛,他不会后悔。

池雪一直想报答他的恩情,去死,就是她给他最好的报答。

曹庆荣扑簌簌颤抖起来,浑浊的泪水沿着眼角滑落,他痛心疾首、发自心底地怀念她:“池雪啊,池雪啊——”

他念得那么哀戚,比一条给鸡上坟的黄鼠狼还要悲痛,曹庆荣用力拍打扶手,激动地仰面叹息。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曹庆荣抹了抹伤痛的泪水,他颤巍巍地起身,步伐蹒跚地踱过去。

是女儿曹思榆的电话。

曹庆荣清清嗓子,按下通话键:“思榆啊,怎么了?”

曹思榆喊了声:“爸。”喊完她的泪水憋不住,哗地一声涌了出来。

但她并不是因为难过,或许有那么一点儿难过,但更多是激动、兴奋和感慨。

“他回来了!”曹思榆哽咽:“我以为他再也不回来了,宁哥他回来了!”

曹庆荣手里的水果机掉落在地。

曹思榆愣住,大声喊他:“爸?爸?宁哥回来了,你回来见见他吧!”

曹庆荣一脚踩到手机上,发了疯一样用力地跺着。

他摔回竹椅里,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

那女人的孩子回来了!

宁知秋那时候才十七岁,他知道些什么?

曹庆荣不得而知,总之没多久池雪就死了,宁知秋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典当掉,给池雪买了棺材和墓地。

埋葬池雪之后,宁知秋离开榆西,下落不明。

曹庆荣陷进阳光照不到的暗处,眼神阴沉得可怕。

*

曹思榆有点尴尬地挂了电话,望向宁知秋:“抱歉啊宁哥,我爸他可能心情不好。”

宁知秋侧颜冷凝,没说话。

江别宴揣摩着宁美人的想法,然而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反正宁知秋没有高兴就是了。

江别宴挠头:“既然来了见不到人,我们就先走了?”

曹思榆连忙道:“别别别,宁哥,咱俩好久没见了,我请你吃饭吧!顺便叙旧。”

宁知秋终于肯勉开尊口,语气冷得掉冰渣子,刻薄地说:“我和曹家人没什么旧好叙。”

曹思榆脸上的笑容一僵,她刻意不提起那些事,但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自以为是了,她凭什么自信地认为,时过境迁,宁知秋的仇恨就会消散呢?

杀人父母,夺人钱财,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不共戴天的大仇了吧?

但曹思榆又想起小时候,面冷心善的宁知秋会傲娇地牵她过马路。

她的亲哥哥只会嘲笑她蠢笨,相比曹思齐,宁知秋更像她的兄长。

照顾她随手捡来的流浪狗,反复讲一道曹思榆永远都搞不懂的数学题,因为放学太晚很危险于是在校门口等待,顺手送她回家。

宁知秋那么贴心,让曹思榆每每谈对象,都不由自主地拿对方和宁知秋比较,然后徒生失望。

对她那么好的宁知秋,不会那么恨她吧。

毕竟她是无辜的。

曹思榆怀揣侥幸,伸手按住宁知秋的小臂,那么用力,以至于做了美甲的五指深深地陷入他的衣服里。

“宁哥,求你了。”曹思榆苦涩地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你。”

曹思榆那么急切,急切到江别宴快看不下去了,狠狠攥紧了拳头,脑子里翻来覆去,要是当场揍人被抓进公安局,他在国内纯靠营销拉起来的知名度还有救吗?!!

曹思榆情真意切地呼唤他:“宁哥…我很想你。”

宁知秋靠坐回椅子里,端起了面前的凉白开,指尖轻轻搭在玻璃杯壁上,优雅、美丽、令人着迷。

“我不想你。”宁美人高贵冷艳。

曹思榆:“……”

江别宴内心小恶魔狂笑,举起红旗拼命呐喊:“快滚吧宁知秋不喜欢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吃个饭吧,”曹思榆锲而不舍,“求你了,宁哥,就吃个饭,行吗?”

江别宴死死盯住宁知秋,老婆再狠心一点,此刻就该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但宁知秋没有急着开口,他似乎真的陷入思忖,也许是曹思榆的真诚打动了他。

“……”江别宴深吸口气。

宁知秋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对曹家人的嫌恶也有目共睹,就凭刚才宁知秋那句“我和曹家人没什么旧好叙”,江别宴就很确定,宁知秋和曹家人有仇。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让宁知秋不客气至此,曹庆荣做了什么?

江别宴藏在墨镜下的眼神变得十分阴暗,他两手合于身前,双腿交叠靠回椅背中,一下从娘儿们唧唧变成大佬坐姿。

曹思榆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她的目的到底不是这个外人,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江别宴身上。

“可以。”宁知秋起身说:“给你爸打个电话,我想和他谈谈。”

曹思榆抬起头,激动地嘴唇哆嗦,殷切地仰望他:“好、好,我约个时间,行吗?”

宁知秋垂眸:“行。”

“过去的事……”曹思榆无意间提起来,但一看到宁知秋那冰冷的神情,立马自觉自动地闭上嘴,绝口不提,改口道:“我一定把爸叫下来,他也很想见你,你们之间,或许是误会。”

宁知秋冷漠地走了,江别宴看了眼曹思榆,追上宁知秋离开。

曹思榆豁然起身,目送他们离去,追了几步,最后颓然地放弃。

直到宁知秋他们走到楼下,曹思榆攀住扶手大声喊道:“宁哥,有联系方式吗,发我一个!”

江别宴低头,摸出手机。

叮咚,曹思榆收到短信,是一个电话号码。

曹思榆蹙紧眉头,这个人怎么知道她电话的?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道路两旁的路灯都亮起来了。

江别宴打开副驾车门,毕恭毕敬地把宁大爷迎进去,再自己绕过车头,钻进驾驶座。

“饿不饿?”江别宴扭头看他。

宁知秋侧头看着车窗外,半张脸引入晦暗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别宴那个火,蹭一下子就上来了,他伸手抓住副驾驶的安全带,在手里转了一圈,缓缓收紧。

长度不够的安全带压迫胸口,让呼吸都受到了抑制,宁知秋回头,神情淡漠,并没有愤怒,也没有生气,就那么平静冷淡地看着他。

车窗外的路灯打在他脸上,但看不清楚轮廓的时候,那张脸就显得愈发动人,令人着迷,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美。

宁知秋这样的人其实很能引起雄性的征服欲望。

江别宴那双深沉的桃花眼中,此刻竟掠过一抹血色,他笑了下:“在想什么?美女?我想起来了,以前你说有个妹妹,要去接她放学,我特意回榆西就为了见你一面,但因为你要去接她,所以咱俩没见成……是她吗?”

说实话,和疯子只差宁知秋一个滚字的江别宴,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相反,他非常非常小心眼。

宁知秋对曹思榆的特殊对待,在高中时期就引起了江别宴的不满。

尽管不满,江别宴一直很好的压抑着这份情绪,在宁知秋面前永远阳光灿烂,永远热泪盈眶,但宁知秋一定不知道,他现在就希望曹思榆那女人直接从地球上消失。

“年轻漂亮,还是女人,还想了你这么多年…”江别宴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妒火中烧:“要是没有被训练成只能对男人有反应,你应该会结婚吧,宁知秋。”

当他说到“只能对男人有反应”时,宁知秋那张脸肉眼可见地白了一下。

他紧紧抿唇,视线从江别宴身上移开,默默地平视前方车窗外,任由安全带如何收紧,都不再回头。

在那一瞬间,江别宴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伤害已经造成了。

宁知秋愈发地冷漠,反而让江别宴更愤怒起来,他快被嫉妒和怒火折磨疯了。

那个曹思榆,从高中时就缠着宁知秋不放。

情敌最了解情敌,江别宴还能不知道那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吗?

趁着宁知秋回来了,赶紧死缠烂打,死灰复燃!

操!

江别宴松了安全带,狠狠一拳砸进方向盘。

逼仄的空间里,气氛极度压抑,江别宴目光阴鸷,扭头望向宁知秋。

那眼中有种嗜血的意味,他忽然扑上去,就像猛虎扑食,拽着宁知秋逼他倒向自己,压下他的脑袋,用力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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