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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叶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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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公子,药来了。”柳噫带着侍女走来,她端起侍女手中托盘上的药碗,递给正靠坐在窗边软塌上的白衣公子。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他肩上还披着厚厚的大氅,面色苍白,头发在脑后用一根发带系着,松松垮垮披散在脖颈两侧。

“咳咳。”听到柳噫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向门口。不知是不是抬头动作太大,引来一阵咳嗽,他手中攥着一方锦帕捂住嘴。

柳噫忙上前扶住叶长歌,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桌上,一手抵住后背输送内力,一手搭在腕间诊脉。

“叶公子,先服药吧。”柳噫扶着他喝完药,感受着指尖的脉搏逐渐变得平稳,松了一口气,“我可不能砸了我们药师谷的招牌。”柳噫笑着说。

叶长歌慢慢起身,对着柳噫深深行了一礼,柳噫被叶长歌毫无征兆的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连忙扶起他:“叶公子,不必如此多礼。要谢便谢令弟吧,是他说动了师父,我也只是遵从师命罢了,当不得你如此大礼。”

叶长歌顺从的直起身,对柳噫笑了笑,却并未多言,他走出房门,站在院中的树下,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是少有的放松而温暖的笑容。

“柳姑娘,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感谢你,是你让我有了能重新站在阳光下的希望,不论结局如何,我都万分感恩能遇见你。”叶长歌偏过头,看着柳噫笑着说。

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洒在他的身上,配上他脸上似乎能令冬雪消融般的温暖笑意,柳噫甚至觉得自己能在他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模样。柳噫呆了片刻,似有些招架不住般,逃也似的离开叶长歌的院落,只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切勿劳累”飘散在风中。

“哈哈哈哈哈。”叶长歌看着柳噫的背影,不觉笑出声来。有多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笑过了呢?不记得了。

他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据义父所说,捡到他的时候浑身是伤,他都以为他熬不过来了。没想到他如此顽强,硬是挺了过来,只是苏醒后忘却了前尘。大夫诊断说是头部遭受重创,内里可能留有淤血,才使得失忆,且脏器受损,日后习武可能会有问题。

他以为,只是没法武艺高强而已,却不想,是根本无法习武。儿时的伤使他整个身体情况都不太好,这些年来,他又时常思虑过重,只能终日汤药不离,缠绵病榻。

直到,竹渊请到了柳噫。

竹渊此行究竟能有几分真心他心知肚明,但药师谷之行让他有了能重获生机的希望,他还是感念竹渊的。

叶长歌猛地收住笑,不意外又引得自身咳了几声。他站直身子,藏在袖中的手把玩着一串佛珠,勾了勾嘴角:“去把那位请来。”

声音轻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微微颤动的树枝似乎证明了有人刚刚离去。

“长歌,如何?”来人步履匆匆,整个人裹在黑袍内,连带着黑色兜帽,看不清长相。

躺在椅子上的叶长歌睁开眼,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淡淡开口:“柳噫说这三叶灵芝有效,先服用几天。”

对方点点头。

“阿渊已成功获得藏剑阁大小姐的信任,看来我们的计划可以推动了。眼下他们一行四人正准备护送凌家庄小姐凌双双回凌家庄。”

“凌家庄。”黑袍人喃喃自语,仿佛透过虚空在看什么,“哼,没想到啊,居然又撞上来了。很好。”

黑袍人兀自走进叶长歌的房内,挥毫写了一封信,拿出来递给叶长歌,“派人把这封信交到竹渊手里,该怎么说我想你知道吧。”

“是,长歌明白。”叶长歌接过信,双手交叠在腹部,微微低头示意。

“去办吧。”黑袍人淡淡道,头也不回离开了小院。

叶长歌保持这个姿势良久,未曾起身,无人看见他嘴边的讥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

沂州城,朋来客栈。

“少庄主,庄里的信。”一身黑的风一突然出现在竹渊屋内,双手递上一个信封。待竹渊接过,便后退一步,放缓呼吸降低存在。

竹渊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两张信纸。

“渊弟,见字如面。今兄收拾义父书房,见一信署名于你,想必是义父留下想与你说的话,故寄此一遭。”竹渊先看了少的那封信,是义兄叶长歌写给他的。

“父亲留给我的信?会写些什么呢?”竹渊自言自语道,手上动作不停拆开另一封信。

看完,竹渊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久久未曾动弹,脑海中却仿佛走马灯一般闪现过种种画面,再回想着刚刚信上所言。虽说他早就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可真的大喇喇摆在面前之后,又有一些无法接受。

按信中所言,竹渊是被竹瑾在河边捡到,身上除了包裹的襁褓以及写了生辰八字的纸片,还有一块玉佩,这说明他生身父母身家应是不错。捡到他的时候,他不过满月,竹瑾在信中猜测,许是他们遭遇了追杀或是不测,否则如何舍得将初生的婴儿放在木盆中随水漂流呢。

“风一,除了信,庄里还有其他东西一同带来吗?”竹渊想着信中所说的随身玉佩,问道。

“还有一块玉佩。”闻言,风一从竹渊身后走出,从衣襟中摸出一块暖白玉,双手恭敬地递给竹渊。

竹渊接过玉佩,细细查看。

“这是、这是上好的暖白玉?入手温润略有暖意,这暖玉应是江南较为常见,或许我可以去江南寻寻线索。”竹渊翻来覆去看着这块玉佩,只听见“咔”的一声,玉佩从正中裂开,里面居然是中空的。

竹渊顺着裂痕打开玉佩,中间有一张小纸条。竹渊打开,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愿我儿平安喜乐。字体娟秀却又不失风骨,看起来像是女子所书。

也不知为何,竹渊莫名眼眶一热,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难道这就是母子连心吗?”竹渊捂住心口道,他们会还在这世上吗?

竹渊继续仔细翻看着玉佩和纸片,他举起纸片映照着烛火,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这纸,似乎有夹层?”竹渊小心翼翼剥开纸张的夹层,里面写的是生辰八字。

“怎么又是生辰八字?这和父亲信中写的不一样,可是这纸条藏在玉佩中,应当是我的生母所写吧,如此这个八字应当也是真的。那么父亲说的那个是什么?难道他在骗我?这纸……”竹渊拿起纸条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纸上还有些许淡淡的檀木香,墨迹也仍保有墨香,若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晋州特有的纸墨,且产出很少。晋州离凌家庄不远,届时可以前去打探一番。”

竹渊感到眼前有一片迷雾,不知真相为何。他只知,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找到真相,寻到生身父母,至少也要问一句,为什么。

竹渊在窗边一夜无眠坐到天亮。当光线穿过窗户,竹渊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洗漱之后便去客栈后院练功。

他摸了摸腰间,没有摸到预想的扇子,才想起当时已经被丢在了正阳宫的禁地之内。

“可惜了。”他叹了口气,伸手折下一根树枝,拂去枝干上的枝丫和叶片,两指并拢从树枝上拂过,以树为剑,练了一套剑法。

“啪啪啪”,一阵拍手声传来。竹渊仰起头,看见楚鸢正倚在窗户边,她放下手朝他笑了笑。

“竹兄,一大早火气有些旺呢,这剑法杀气不小啊。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昨晚没睡好罢了。” 竹渊随手把树枝丢开,抚平了因练剑略显褶皱的衣摆,对楚鸢招呼道,“走吧,去用早膳。”

“好。”楚鸢说着留给竹渊一个后脑勺。竹渊心中暗笑,一刹那,昨夜萦绕在心头的郁闷之感也散了不少。

“凌姑娘,今日便可以到凌家庄了。”

“……好。”凌双双张了张嘴,却还是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

“小鸢儿,待凌姑娘到家,我们不妨去晋州走走?当地的檀纸和晋墨可是闻名天下。”

“好啊。不过我要先写一封家书。此次出来也够久了,再不说点什么,爹爹怕是又该着急了。”楚鸢突然想起家书来,吐了吐舌头,偷偷看了一眼身侧的夜阑。

竹渊笑吟吟地看着她们,虽然不知为何,看着楚鸢的笑脸他竟觉得心下异常安稳。

凌双双脸色有些难看,明明坐在一张桌上,她却觉得自己和竹渊楚鸢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她在闹,他在笑,而她只能看着他们,好似多余一般。作为一个局外人,凌双双看得很清楚,这两人彼此心有好感,可她明明……凌双双心有不甘,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划破了手心她也毫无所感。

如果,没有楚鸢呢?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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