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连一大早就去了澜山府。

“端玉，那四名黑衣人昨夜刚被押走就服毒自尽了。”楚连现在想想都还气得不行，好不容易能给王武致命一击。

“我们还有人证。”楚端玉安慰楚连，也在安慰他自己。

但是光把靠落雁一人，同样希望渺茫。

虽然还有柳忆竹，柳忆竹可以算是完全客观的一个证人。可他不能把柳忆竹也牵扯进来。

因为王武完全可以矢口否认，他没有给落雁什么药丸，一切都是落雁自己的主意。

“尽早将此事做个了断。”楚连意思是，今天就带着落雁面圣。

这时，落雁从门外进来。

“殿下，我愿意作证。”落雁跪下：“昨日殿下与忆竹妹妹舍命救我，落雁无以为报。”

楚连和楚端玉对视一眼。

“父皇，儿臣已经查明真相。”

楚连对身后喊道：“将证人带上来。”

落雁对他们三人恭敬的行了礼。

“陛下，臣女……臣……”落雁一边说，她的七窍也一边流血，短短几秒，她就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栽倒了下去。

“落雁姑娘！”楚连冲上来，探了探落雁的鼻息。真的是服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头绪。

澜山府出了内奸！

“皇兄，凶手是……”楚连气的要直接告发王武。

王武却从门外进来。

“见过陛下，听说五皇子找到了杀害我儿的凶手。”王武一边说，一边还流出了两行眼泪。“老臣也查清了，是这青楼女子见我儿与上官小姐定亲，心中愤愤不平，于是对我儿痛下杀手。”

说着，他呈上了几封书信。

是王允贤先前给落雁写的情诗。

楚帝揉了揉眉心。

“如今人已死，王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楚连按住了楚端玉，他咬牙切齿，王武真是好手段，手都能伸进澜山府了。

楚端玉眼光如炬，他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让王武给跑了。

“王爷此言差矣，允贤是我的儿子，微臣比任何人都想抓住凶手。”王武边说边哭。

宫门外，王武一脸得意的看着楚端玉。

“王大人，这都是无辜的生命，你晚上真的睡得着吗？”楚端玉咬牙切齿的问。

“多谢五皇子殿下，查明真相，给了我儿一个交代。”王武边说，边准备下跪。

他双腿弯曲了一半，也不见楚端玉来扶他，顿时，他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可是在宫门外，除了当值的侍卫还有来来往往的路人，真要他给这个毛头小子跪下？

“王大人不必言谢，不过端玉为了这案子，白白挨了一刀，王大人若真要跪，也算是还了这恩情了。”楚连从马车上跳下来，他在马车上半天等不到楚端玉，干脆自己下来催他。这不巧了吗，能看见王武的笑话了。

王武一时间语塞，他只是做做样子，顺便气气楚端玉，并没真想给楚端玉下跪。

“王大人难不成只是说说而已？”楚连装作惊讶的样子。“我还以为王大人是真心感谢端玉呢。”

这话一出，周遭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不得已，王武只能跪下了。

“王大人不必客气，这是端玉应该做的。”楚端玉勾勾嘴角，冲王武笑了笑，就转身钻进了马车。

楚连也跟上。

马车缓缓开动。

“澜山府内出了奸细，我找人验过了，落雁姑娘的死因是手指沾了毒。”楚连压低声音，澜山府有奸细是他没想到的。

毕竟澜山府早十几年就没了主人，里面的家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

楚端玉只觉头疼。这名奸细埋藏了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王武担心身败名裂，怕是也舍不得让他出来打草惊蛇。

“这几日，多谢皇叔。”

楚连忘记了他的伤，顺手拍拍他的肩膀。楚端玉疼得倒抽一口气。

这倒是提醒了楚连。

“既然伤着，事情便放一放。内奸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太难办。”

“我无碍，容太傅应是今日回京，皇叔还是早些去接应他。”

楚连这才想起来，容宇要回来了。

城信候府中。

柳忆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自己正抱着点兰睡，而且自己嘴还张着，口水都流到了点兰衣服上。

“小姐，您醒了。”点兰还是担心，怕楚云怪罪她。虽然前十几年，她们也经常睡一起，可是现在，柳家升了官，到底是不同了。

柳忆竹动了动手脚。

痛，太痛了。

昨夜她不是摔，就是在摔的路上。摔了就算了，还被人踩了几脚。

还是楚端玉把她带到了安全地方。

自己还错怪了他，险些把他当成了杀人凶手。也不知道楚端玉伤得重不重。

昨晚追风送她和柳融溪一起回来的时候，柳城和楚云就有些着急了，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赶回来，衣裙上还满是脏污。

追风替她解释：“长公主勿怪，王家出殡冲撞了二小姐，是我家殿下出手相救。”

说的确实不错，只单单回避了她被追杀的事情。确实，虽然不知道昨夜那群黑衣人是谁，但他们居然连楚端玉都敢动手，想来也不简单。如果把柳家也一并牵扯进来，万一发生点什么，她真的会后悔终生。

昨夜替她挡的这一刀她记下了，只不过为了自己，为了柳家，往后她都要离楚端玉远远的。

点兰提醒她，午膳时间都过了，她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的套上衣服，想着赶去前厅，给长辈们赔罪。

青羽端着食盘进来。

“小姐不必着急。”点兰和柳忆竹停下手来。“夫人吩咐过了，小姐昨日受了惊吓，今日好好在房中休息便可。这是夫人特意准备的百合莲子汤，小姐用过膳后饮了吧。”

食盘上，还有一碟青菜，一碟八宝鸭，一碟腐乳烧肉。百合莲子汤有两盅。

“点兰姑娘，照顾小姐辛苦了，这盅汤是你的。”

“是，多谢夫人，多谢青羽姐姐。”

点兰受宠若惊，虽然前十几年柳家也待她很好，可这样的事还是头一回。

这就是爱屋及乌吗？

青羽走后，柳忆竹让点兰跟她一起坐下吃，点兰却不敢。今早已经坏了规矩一次，要是她再得寸进尺可真是不知好歹了。

点兰把手里的汤喝完，就去给柳忆竹整理衣裳首饰。

“昨夜小姐回来，头上珠花少了一只。”点兰昨日就发现了，但是柳忆竹当时被吓得不轻，她也不敢多问，怕她再想起来会害怕。而且柳忆竹昨天的衣裙裙摆和衣服后面都磨破了，洗净了都不能穿了。

柳忆竹思索了一下，她没什么印象。

“许是不小心，丢在了哪里吧。”柳忆竹停下筷子，昨天又跑又摔的，想不丢也难。

点兰哦了一声，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手里的首饰盒。

柳忆竹又故作紧张的样子，叫点兰靠近些。

点兰一过来，就被柳忆竹塞了个鸭腿。

柳忆竹看着她呵呵笑，点兰也笑。

柳融溪抱着个盒子站在门外，看着她们二人。“这么开心，笑什么呢。”

点兰看见柳融溪，真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可柳融溪只是打开盒子，把盒子里木头雕的兔子掏出来，递给点兰。

“两月前我便差人做了这兔子和小马，又托了书院的同窗替我带回京都。”盒子里有只小马，他又掏出来给柳忆竹。“方才我便去城外接应他们了，还有些我在珩山读书时的话本，在我书房中，眠眠去取便是，闲暇时可用来打发时间。”

点兰不好意思的道了谢。

“无妨，你年岁与眠眠一般大，我想着你应该也喜欢这些小玩意。”

柳忆竹注意力只在话本上。

“兄长读书时还看得话本？”

“当然看不得，那都是躲着先生，藏在房中看得。”柳融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读书枯燥无味，他做不到像容宇那样，一心只读圣贤书。

说起容宇，他今日也回了京，楚连去接的。

楚连看见柳融溪，还跟他打了个招呼，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容宇往他身上瞟。容宇在书院是出了名的铁面，虽然他德高望重，但还是有很多书生怕他。幸好，柳融溪没分到容宇手下。

柳融溪想着，托人办事总要好好谢谢人家，他便约着同窗好友去茶楼的梨园听曲。时间约在三日后。

可他实在不敢再带着柳忆竹了，就担心再出个什么意外。

“眠眠，兄长还有书要温，先回房了。”柳融溪挣扎了一番，还是没告诉柳忆竹听曲的事。他对柳忆竹是最容易心软的。

小马木雕呈跃起姿态，柳忆竹翻看着，看到它后腿上刻着一个“竹”字。

点兰也是，小兔子的肚皮上刻着一个“兰”字。

“夫人和大少爷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她刚给柳忆竹收拾完东西出房门，刚走两步就被人拽住。

“没有什么，不过一点小玩意罢了。”点兰有些别扭，即使是她得了什么贵重的赏赐，也不应该被她们质问。

“没有什么？我在门外可看见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还有大少爷，都给你送了东西。”其中一个人不依不饶，甚至要动起手来搜她的身。

点兰掏出怀里的兔子木雕。“一个小玩意，你们要便拿去。”

他们几个人可不相信，昨夜里就看见点兰在柳忆竹房里，这都下午了才出来，要说没小偷小摸些什么，她们还真不信。

“你们在干什么。”柳忆竹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她是想来找点兰一起去拿话本，就撞见了这一幕。

几个人见到她，纷纷放开了点兰。

“点兰，你若是受了委屈，只管随我去与母亲说道。”

对点兰发难的这几个人一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楚云可是长公主，皇室中人，若是一个心情不好，将她们乱棍打死或是发卖了都有可能。

“小姐，无事，我们闹着玩呢。”点兰低声开口，若是真闹到了夫人跟前，要怎么说？说她们想伤柳融溪送她的木雕？那夫人会怎么看她，把她当成想高攀主人家的贱仆吗？

“我方才明明都看见了，她们都与你动起手来了。”

其他几个人赶紧跪下求饶。

“点兰姑娘，刚才是我们几个鬼迷心窍了，还请别告诉夫人。”

“晚了，你们几个女仆真是胆大包天，连小姐的丫头都敢欺压。”青羽身后跟着四个五大三粗的女使，是楚云嫁进来时带的陪嫁，也是这几个陪嫁的缘故，刘氏也不怎么敢发难。

“先将你们几个好生打一顿，再发卖了去，免得留在府中多生事端。”青羽冷声道，她好长时间没这么畅快过了。

几个人吓得不行，发卖就发卖了吧，还要挨一顿打，那几个女使身材魁梧，别说是打一顿了，就是一个拳头都得让他们好几天起不来。

又哭又爬的拽着点兰的衣服。求点兰给她们求情。

点兰哪里见过这架势，她在府里十几年，也从来没见过主人先把奴仆先打一顿再发卖，甚至是发卖都没有。

柳忆竹也一样，她第一次知道楚云还带了这四个人物，她想的罚不过是让她们四个替点兰做事，再狠点就是刷恭桶。

“青羽姑姑，我无事的，还请不要罚的这么重。”

柳忆竹也点点头。

青羽叹了一口气，这主仆二人怎么都这么心软胆小。

“罢了，你们四人，与我去账房领了这个月的月钱，除此之外，主家还会多送你们一人十两银子，送你们出府。”

她们可舍不得离开柳府，柳家吃住待遇不知比外头好多少倍，她们还要开口求情，青羽身后的四个女使眼睛一瞪，她们也不敢再开口。只好乖乖领了钱，草草收拾些东西出府。

“小姐，让她们出府已是最好的决断，此等人若留在府中，家宅如何安宁？”青羽早就知道，她们几个平时就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今天就是想看看柳忆竹如何决断，如何保护自己的丫头。

不过现在看来，柳忆竹前十几年在柳府将羊的极好，唯独是少了些做决断的毅力和想法。若是以后嫁出去做主母，如何才能管理好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