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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段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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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草木依旧萧瑟,远远望去只有柳枝上有些许点点嫩绿淡黄,若要仔细看,因着隔了重重珠帘,这点子颜色又看不真切了。院中有一两只燕子婉转轻啼,在屋檐下忙来忙去。

谢明昭在殿中翻着《汉书》,悉悉簌簌的声响在空旷殿室内更显寂静。李维桢倒了杯茶,放到谢明昭跟前,笑道:“我正要叫敏儿喊你,你自己就跑来了。你要盯月竹读四书五经,现在却跑来我这里,月竹那丫头还不得乐坏了?”

“殿下你不知道。”谢明昭放下书卷,恨铁不成钢道:“昨天我叫她读《曹刿论战》,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读完。我也是强忍着没发脾气,让她重新读,把不会的标出来,我再讲给她听。这丫头倒好,拿着书本遮了自己半张脸,只露一双眼睛偷摸瞧我。我一看她,她又低头装看书。不到半个时辰,这丫头起身,说自己口渴得厉害,要倒杯水,结果倒好,我去找她,她捧着茶杯对着个瓷娃娃发呆。”说罢,又重重叹一口气:“她怎么开心就怎么来,且随她吧。”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李维桢笑道:“这丫头手巧的很,你要是拜她为师,岂不是要反过来了?”

谢明昭笑着摇了摇头:“是这么个道理。放过她,也算是放过我自己了。”

两人正在摆了棋局说笑间,一丫头进屋行礼:“南诏段珪大人携使者涉江而来,欲求见殿下!”

“知道了,先安排在馆驿歇息!”

“哦?”谢明昭疑惑地望向李维桢:“自前朝一战,南诏与我周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怎就突然前来?”

李维桢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一颗墨玉被白皙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捻住,沉思道:“段珪是南诏王段珺的同父异母弟,自幼喜我中原文化。因其母亲为我周国汉人,从事至终倒也未参与立嗣之争,现在的南诏王因此对他也并不设防,极其信任他这位异母弟弟。只是以段珪现在这身份地位,亲自来公主府做甚?”

“殿下,我曾听闻西戎首领身体每况愈下,其成年王子均有争储的意思。其中一位王子的娘舅与南诏贵族有亲。据细作回报,近日双方来往日益频繁,属实不得不防。若两国贵族欲联合图西戎王位...”谢明昭微微皱眉道。

“若真如此,两家联合势必对我周国不利!这巴蜀,便首当其冲!”

“只是,段珪亲来周国,不去觐见陛下,却直接来公主府。”谢明昭抿了一口茶水,沉默良久道:“殿下刚刚提及他素喜中原文化,他前来,想必是有与周国交好之意。殿下可还曾记得学宫辩论时我所提的开通商道、互通有无?”

“记得,可这与段珪又有什么关系?”

“巴蜀地处三国交界,成都必然有各方细作。”谢明昭抬眸,目光灼灼,正映上李维桢一双清亮如水的眼睛:“学宫乃公主创办,当中也必然潜伏细作以探听我国虚实。当日殿下为我出头,众人见状,必然以为这就是殿下对南诏和西戎的态度。想必有细作将当日情形一一报与本国。他们拿不准陛下的态度,就先来殿下这里试试水,倒也算事半功倍。”

“不过以上只是我的推测,具体如何还要面见段珪。只是如此一梳理,倒也有了些许眉目。”

段珪虽是南诏人,可通身打扮气度却与周国人无异,觐见时亦行了中原礼节。李维桢与他斟茶,疑惑道:“段大人远途而来,必有要事。只是段大人不找太守,却来找我一不问政事的妇人,不知有何缘由?”

“殿下,珪若找太守,太守必要再上报皇帝,这折子走走停停,珪等上一个月都是快的。中原有句话,叫‘远亲不如近邻’,珪以为,南诏应与周国交好而非西戎,可西戎已经派了人前往南诏,不日即可到达。殿下是皇帝亲妹,公主号令...”

话说到此,李维桢已明白他意欲何为,摇头摆手笑道:“本宫不过一无权公主,安敢插手邦交国事?先生还是...”

“还请殿下三思。”段珪诚恳道:“两国交好,亦是百姓心之所向,岂可与民心相悖?”

李维桢眉心微动,心中亦有所摇摆,良久,缓缓道:“大人稍待几日,容我快马加鞭送至洛京可好?”

“事不宜迟,岂可再行耽搁?”

“这...”

“殿下,西戎若抢先一步,岂不悔之晚矣?殿下与陛下同出一脉,这周国也有殿下的一份。此事百利而无一害,况殿下是深明大义之人,岂可学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李维桢叹气,起身道:“还请大人暂回馆舍歇息,今晚必给大人答复。”

送走段珪,李维桢冲乌木雕花屏风喊道:“出来吧,听了这样许久,谢主簿可有主意?”

“虽说段大人有意图,可他说的不错,殿下,此事百利而无一害,且事不宜迟,应当即刻派人出使南诏,赶在西戎之前说之以利害!”

“此举有越俎代庖之嫌,到底是要派人快马加鞭报知皇兄。”李维桢细细品味着段珪的那番话,忽然抬头笑了一下,对着自己的手心自言自语:“是啊,我与皇兄身上都流着李家的血,为什么我就不能呢...”

谢明昭跪坐在李维桢对面,关切问道:“殿下心中可有人选?”

“我刚刚也正为此事发愁。那些朝廷命官自然是不肯的,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他们定要担心为陛下问责,断送了自己的仕途,所以定不肯趟这不知深浅的水。”李维桢摇头,嘴角浮出一抹无奈的笑:“刚刚所想,到底是有些痴人说梦了。我虽受宠,可并不能许诺给他们什么,连自己的人都没有,拿什么去做事...”

谢明昭敛身而拜,李维桢吃惊道:“你这是做甚?”旋即,李维桢明白了谢明昭的意图,制止道:“此去千里迢迢,南诏之心如何尚不可知,西戎也蠢蠢欲动,如此复杂险境,你怎可以身犯险?”

“殿下,”谢明昭再拜道“我娘出身清河崔氏,自小饱读诗书,政治经济无一不通。可仅仅因为她是女人,满身才华无处施展,只得接受家族联姻,嫁给我父亲,从此隐没后宅。她满腹经纶,却也只能相夫教子,为我父亲打理后院,周旋于大族贵妇之间,她虽有满身才干却也只能围着一个男人打转。”

“我自小便比别人想的多一些,我不想重复我娘的人生。家族没落,入府为婢,我本以为自己此生无望自主一回,不曾想得遇殿下,蒙知遇之恩。”谢明昭再拜道。

“我在殿下这里不是女儿,不是妻子,也不是母亲,我是主簿,是使官,更是我自己。知遇之恩,不敢不报!”

良久,李维桢笑道:“好!”

“我叫裴清与你同去!”

“裴典军是殿下亲卫,岂可轻动?”

“此事无须多言!”李维桢斩钉截铁道,当即唤裴清前来交代。裴清听罢,道:“与外族人打交道,或许霍将军比我更合适!”

“只怕霍将军不肯!”李维桢笑道:“他素不与人结交,如何肯做这出力未必讨好的活?”

山岚起伏,江河如带。泸水缓缓东流,白日高悬,映照水面,波光闪闪。

虽是初春时节,但南诏温暖湿润,并不需厚重冬衣。一身轻松的谢明昭掀了船帘张望着沿岸风景,湍急处江水呼啸而过,江畔木屋鳞次栉比。忙碌的女人背着竹桶将一桶桶水倒入平整的田地,谢明昭凝神——全是女子,不见男子。

“段大人,怎么不见男子?”

“哦,这里是摩梭女国!”段珪捋着胡须幽幽道:“女人掌家,从事生产,这里是供她们晾晒的盐田。”

“所以她们背的是卤水?”

“对!方圆数百里,只此一地有盐井。她们要去深数丈的盐井中取井水,再将木桶背出井外,来回百余次,背出的井水倒在盐田中晾晒。她们每天可采集三次盐,第一次盐的成色最好,又称桃花盐,剩下的就是二道盐和三道盐。这三道盐是拿来喂牲口的,男人们背了桃花盐和二道盐沿茶马大道到我南诏,以换些生活所需...”

“哦?南诏王怎不收服这小国?”

段珪正欲回答,沉默许久的霍衡突然发话解释道:“这女国地处上游,泸水湍急,只能顺流而下,哪有逆流而上的道理?况且这女国有泸沽湖和后龙山做天险,要说吞并实非易事啊!”

谢明昭点头,不再追问,只是默默观察着周遭环境,一边啧啧称赞于山川之气韵,一边暗中思量觐见应对之语。

烟波浩渺,一轮月亮悬挂于江面之上,江面跃动着火焰般的点点鳞光。岸边等待的使者将三人接下船,其中一行人引谢明昭与霍衡至馆驿下榻。段珪则骑马回王宫复命。

听闻使者已至,南诏王皱眉,面有不悦道:“是个女人?”

段珪忙解释说:“谢明昭虽为女子,其志胜男儿,广有贤名,是当今周国太平公主的左膀右臂。公主在蜀中开府治事,倘若真如戎人所愿,南诏联戎抗周,蜀中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彼时便免不了在川蜀与周人交手。召谢明昭前来,也好借此探听虚实,打探公主口风啊!”旋即又深深作揖道:“待见过谢主簿,王上再做决断未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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