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无恶殿中的两个人是怎么想的，反正琴芷嫣此刻的心情的确不怎么好。

无论素日里对厉尘澜如何不喜，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都能很好地掩饰过去。可当方才见到路招摇在对方面前露出的那番撒娇弄痴的小女儿情态时，琴芷嫣永远也无法否认，在自己心里，是真的将那人视为敌人的。

是的，敌人。

不只是情敌，还是连累得路招摇身殒的罪魁祸首——不论这算不算是迁怒，她只知道，她曾放在心尖尖上打算默默守护的路招摇，因他而死，且最后与他死在一起。

呵，生同衾，死同穴，多么令人动容的感情。

可为什么非要是路招摇？

为什么偏偏要让那个历来洒脱的女子囿于情爱，宁愿抛下同样深爱着她的人们，也要去与注定不容于世的魔王之子相殉？

厉尘澜此人，在她心里，真的就那么重要？

琴芷嫣想不通，一直想不通。

这样的认知，让她今生每次与厉尘澜对峙时，都险些藏不住内心的厌恶与不甘。厌恶他在看向自己时永不停歇的试探和审视，亦不甘于路招摇对他的另眼相待。

前世她不明自己的真实心意时，总是在对厉尘澜心怀恨意的女魔头面前帮着说那人的好话，期待她能放下仇恨与隔阂，好好看待厉尘澜这个人——也许是出自好心，又或许是感同身受，前世每次看到厉尘澜孤寂的身影时，她总觉得对方孤单。

可当路招摇真的放下心结与他相守时，她才知晓自己曾经的那些仗义执言有多可笑，成全了别人的痴心，却在不知不觉间放弃了自己更进一步的可能。

今生亦然，当看到方才那两人互相贴近的身躯，与空气中肉眼可见的暧昧气氛时，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底浮现出的那种阴郁感，究竟有多可怕。

也正因为这样，为了不妨碍路招摇的计划，也为了眼不见为净，她才忍不住出了无恶殿。

不然呢？

继续呆下去，她怕是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暴戾，直接挥剑砍向厉尘澜。然而她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功力，很难即刻将厉尘澜制服。

既然如此，又何必继续呆在那里找不自在？

是以，她才握紧拳头，压下心中的难堪，默默转身离开。等出了无恶殿时，不出所料，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数道血痕，看着便觉触目惊心。

琴芷嫣对此毫无所觉，一路上只是心不在焉地走在回戏月峰的路上。以往在她看来有些漫长的路途，在万千思绪的掩映下，竟也显得尤为短暂。待到她反应过来时，早已回到了她与路招摇在戏月峰的住处。

望着门口正互相喂招的逍遥客们，琴芷嫣心底的惶然终于稍稍褪去了些，但也只是一些。

因为下一瞬她发现，此刻心头纷乱的自己，竟然无法凝聚心神专注修炼功法。

这是她全然没有料到的。

除却前世报仇无门的那段时光，以及初初得知路招摇随那人一同葬身剑冢、杳无音信的时候，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了。

正因如此，琴芷嫣心头才愈发恼恨。

她好不容易才求来这一世，为什么厉尘澜那个罪魁祸首还要出现在女魔头面前，出现在她面前？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强大一些？

为什么即便心中甚恨，自己也不敢轻易去招惹，甚至是刺杀厉尘澜？！

难道潜意识里，就连她自己也认为，路招摇与那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假如自己对他动了半分杀念，必定会令女魔头寒心，甚至说，恨她？

想到这一点，琴芷嫣就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一想到方才路招摇与那人的虚与委蛇，转瞬之间，那层熊熊燃烧的火焰上，便又覆盖了一层冰凉的涩意。

不仅凉得她心冷，那片早已荒芜的心田，此刻更是雪上加霜般，急剧地痛了起来。

于是，她不可避免地喷将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