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天空很干净，没有一丝云彩。

月亮隐没在群星之中，星辰在暗紫深蓝的天幕上汇聚成一片银白色的海。

大辉夜照常在院落中仰望着星辰与天空；爱野站在廊下，她要服侍辉夜姬起居，所以只会在辉夜就寝后才去休息——不过爱野倒是让小辉夜早早地就去休息了。

小辉夜倒是也没有推辞，在爱野的监视下乖乖钻进被窝，等到爱野去照顾辉夜姬的时候，小辉夜也悄悄出现在大辉夜的屋顶上。

夜风有点凉，爱野披了一条披肩；站在院中的大辉夜却毫无察觉，她的体温比常人要低很多——小辉夜第一次被她执着手学写字的时候就被冰的一激灵。

过了一会儿，天子进了辉夜的院子，看到了辉夜仰望星空的背影，与侍女爱野攀谈起来：

“辉夜大人时常这样远望着天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来迎接自己。”

“村民们说辉夜大人是从天而降的。”

“我不记得是怎样与辉夜结识的了。”小辉夜听到天子如是说。

一阵风吹过，小辉夜打了个小小的寒战，拢了拢自己并不厚实的外衣。

“那个能借我一用吗？”天子对爱野说。

小辉夜就看到了天子拿着爱野的披肩，披到了大辉夜身上。

“一直吹着夜风，很冷吧。”天子道。

这是借花献佛？小辉夜歪头，继续看着天子的动作。

天子看着天空，说道：“那光芒闪耀的世界，真的永远那样美丽安宁吗？”

大辉夜看了他一眼，天子继续说道：

“这样仰望夜空，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漆黑的空间里居然漂浮着那样美丽的光。我总忍不住去想那究竟是什么，有朝一日，我是不是也能去到那里。”

“听说你每天都在凝望天空，是在等什么人吗？”

大辉夜终于侧首，正视着天子；而小辉夜则忍不住皱了皱眉。

大辉夜没有说话，但她那双眼睛似乎又把什么话都说了。

“即便真是这样也无妨，当你感到寂寞，抬头眺望天空的时候，我愿意每次都陪在你身边。”

大辉夜的神情有几分被触动；小辉夜的眉头皱的更紧。

寂寞？小辉夜忍不住龇了龇牙。

虽然她现在并不能确切分辨出大辉夜这是什么样的情绪，但绝不会是寂寞。

而等她分辨出这个情绪……

“你有什么愿望吗？”天子说。

“我的愿望是……”辉夜转过脸，再次抬起头，看着天空说道：

“没有战争的和平。”

“和平吗？”天子呢喃道。

站在房顶上小辉夜点点头，她很认同大辉夜的说法且对此说法毫不意外。

和平啊……真正的和平……

待天子走后，小辉夜现身，站在大辉夜身后出声问道：

“终止此地战争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小辉夜清晰地说出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句话。

爱野天子以及其他人都以为小辉夜是个哑巴——她从不在人面前开口说话，更多的时候会用行动表明态度，偶尔没听懂就歪着头凝视着对方，像是个精致可爱的瓷娃娃。

她只对大辉夜说过话，而且似乎也只能对她说话。

但大辉夜没有理会她，依然静静地看着天空。

于是小辉夜继续说：

“你在等什么？”

小辉夜清晰的看到了大辉夜身上具备的此世中只有她才有的力量。

小辉夜的眼睛有一瞬间变成了半透明的莹白色——那是白眼，可以清晰的看到大辉夜身上这样强大到难以置信的力量，像是黑夜中的满月一样清冷而耀眼。

具备这样力量的大辉夜没理由不做些什么，至少对小辉夜来说是如此——能力所及，责任所至，这是她一贯的信条。

“他们都说辉夜之名是天子亲自赐予的。”小辉夜说，目光犀利而沉静的审视着大辉夜，“我知道不是这样。”

大辉夜没有否认，转过身，看向小辉夜的眼睛，两人的目光相交。

“汝名辉夜。”

“吾名辉夜。”

两人的声音在一个瞬间重合。

瞬间，小辉夜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画面：

天空中巨大的陨石裹挟着火焰极速落下，轰然落地后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烟尘散去后是一棵参天巨树拔地而起。

一个白色的光团落在竹林之中，化身成一位面容绝美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衣，被前来查看的人们发现后带到天子面前。

与其说是带到，不如说是她自愿配合地前去——根本没有人能够真正靠近她、强迫她。

天子询问她的姓名。

她却没有直接回答。

她起身，径直走向天子。

有人横戈阻拦，却无声的瘫倒在地。

她站定在天子面前，自下而上看着他。

她如血的红唇轻启，道：

吾名辉夜。

神树的守护者。

……

雪色长发，绝美的面容。

这就是她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候的样子。

走马灯般的记忆结束。

小辉夜定了定神，还想再说什么，大辉夜却已经转过身进屋了。

“爱野马上就回去了。”

要是再不跑回去就要发现熬夜了。

大辉夜的声音很快消散在夜风中，但还是被小辉夜捕捉到了。

“啊。”

半分钟后，爱野悄悄拉开了门，看到鼓起的一小团被子均匀的起伏着，满意的点点头。

裹在被子里的小辉夜半月眼。

差点就完蛋了。

……

虽然大辉夜话不多，但和爱野与小辉夜都相处良好。

对于爱野偶尔的失言，大辉夜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不必在意。”

必须要说大辉夜与此世其他女子是不同的：

在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活的谨小慎微，追求温婉如水、大和抚子的气质，对他人事事顺从。

但大辉夜的气质很超然脱俗，很淡漠冷峻，就像是高山之雪常年不化。在处理日常事务上表现的很随和，但在有些方面却又很高傲而不会迁就。

比如向天子行礼问好，别人下跪俯身，她也只是微微颔首。

这当然引起了有些人的不满，传入有些天子的近臣的耳中，他们就说大辉夜无礼，说她一定是来自蛮荒才会这么没有规矩……

爱野却是在替辉夜担忧，担忧大辉夜会不会被降罪。

————————

“彼之国的人一直在边境骚扰挑事，人民不堪其扰，请您下令吧，让我们给他教训……”

正在暗中观察的小辉夜扎了下眼：看来祖之国似乎有些边境问题需要解决，不过她对这个也挺感兴趣的。

于是她就在房顶上坐下来悄悄地听着。

“不行，他们虽然在挑衅，但我不想因此与他们起冲突，我不想引起战争……”

小辉夜摇了摇头。

太软弱了，也太天真了。

如果对方心存恶意前来挑衅，那么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对方不断得寸进尺。

软弱会助长贪欲。

对于一条咄咄逼人的恶狗，最好的方式是把它消灭，最次也要让它吃个苦头长个教训。

原本的小冲突不严厉制止，最后才会扩展成不可控的战争。

在小辉夜眼里，天子已经被定性为这样一个人：

很蠢，或者说，单纯，不懂人心险恶，对可能发生的危险和国家之外的威胁一无所知。

软弱，或者说，善良，像是一只温顺的绵羊，根本无法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

或者他很有心机。

他看清了这威胁，他明白这敌人的目的，但是他隐藏了自己的真正的想法。

小辉夜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弄清楚到底是哪种情况。

————————

“天子大人爱慕着您。”爱野对大辉夜说。

“……”大辉夜对此的回应是长久的沉默。

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天子对大辉夜的仰慕之情——时常来看望、送来的礼物和俳句和歌。

这些东西或许对其他人很有吸引力，但小辉夜最清楚，这些东西对大辉夜而言根本可有可无。

甚至是毫无价值。

但令小辉夜感到不解的是，不久之后，大辉夜就真的成了天子的侧室。

是的，只是侧室。

小辉夜明明感觉得到，大辉夜并不像是一个妻子一样爱天子如爱自己的丈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小辉夜感觉自己像是吃了脏东西一样难受，甚至产生了想要呕吐的恶心的感觉……

她不讨厌天子，现在却对他产生了生理上的排斥——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想要干掉他的想法。

不只是天子，只要让她想到大辉夜和别人在一起的可能就让小辉夜面色难看，在她眼里，觊觎大辉夜和爱野的人简直都该死……

大辉夜似乎是看出了小辉夜的不安和躁动，但没有斥责，只是依旧淡淡的说：

“不要做多余的事。”

好吧，小辉夜想，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

但小辉夜还是尽量避免了与天子见面，以此降低自己对天子做出什么事情的可能。

虽然查克拉没有了，年纪变小了，但小辉夜目前个人体术仍是所见之人中最强——即使是号称祖之国最强的武士也无法发现藏匿自己身形的小辉夜。

而干掉一个人，对小辉夜而言，一根千本就足够了。

三月最后一天，明天愚人节，提前祝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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