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阁本部虽设在宣京，却是远离皇城，按现代话说，就是地处郊区。周围荒无人烟，高耸入云的一座阁矗立于此，倒有些世外桃源的韵味。

花朝拿出兄长托木微霜交给她的《花诏录》，将藏于其中的写有暗斋及皇室秘密的纸张抽出。她是看了又看，最后一把全摊开铺张在桌上，上身往后一躺，倚靠着椅子望着天花板发呆。

客房里寂然无声，除了风从窗外吹进来时，纸张被微微翻动而发出的“沙沙”声外，一片寂静。

桌上这些，任意一张纸外传，都会引起不小动荡。而引发动荡之后，便是上了朝廷的追杀名单。

不是花朝不积极为冤假错案平反，只是反的对象是大景皇室，哪怕那二位在背后做了多少工作，也不是说反就能反的。说好听点是平反冤案，说难听点就是造反。

再者，反都反了，花朝认为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对于封建王朝，社会主义或许过于超前，但也不是不能从资本主义开始过渡。宣家想坐龙椅，没问题，先实行君主立宪制。

不过，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至少现在，他们还不够格。这也是花朝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她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乱世。

为此，花朝绝不会拱出各方势力，尤其是最有实力的她敬爱的院长。

“乖徒如此悠闲？”

重楼把玉泽带到客房，然后在离开时给他们关上门，并对花朝说：“主人有事可随时唤我们。”

花朝懒惰地给重楼比了个“OK”手势。而后，她坐直身子，两手一摊，回道：“如先生所见，生意不景气。”

玉泽一坐下，原先还游刃有余的状态，一看到桌子上荡然无存的证据，立即心神不宁了起来。

花朝笑着对上玉泽的眼睛，拿起一张纸，问：“这些都是我在《花诏录》里发现的，先生可知这是什么？”

玉泽没回应。

“我看了一遍，几乎都触及了皇室秘密。先生，这要是被发现，是要掉脑袋的吧？”花朝又问。

玉泽又没回应。

“玉先生，你究竟是谁？”花朝再问。

三个问题，花朝无一不是明知故问。看似石沉大海的疑问，实则句句她都心知肚明。

窗外雾蒙蒙的，一抹天青色渐渐渲染、蔓延，直至铺满天幕。而天青色下的朝花，没了春日里半分热烈，她是宁静的、典雅的、忧郁的，仿佛都在等一场失约的烟雨。

良久，玉泽终于开了口：“乖徒，你想做花家的花家少主，还是大景的云中郡主？”

他在给花朝做选择，但如果可以，他和花朝的兄长皆不愿花朝染指这般污秽。她这个年龄，就该无忧无虑地成长，潇潇洒洒地当个小郡主。

花朝放下手中纸张，拿起暗斋的那张纸，“于花家少主而言，花家之心与天下之士同在。”随后，又换张涉及熙王案的证据，“于云中郡主而言，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言罢，花朝将证据递给玉泽，问：“看样子先生应是见过家兄了的，能否劳烦先生给家兄捎句话？”

玉泽接过证据，“乖徒想说什么？”

“辞楹与花忱非一路之人，无法与君同行。但愿君平安顺遂，早日归家。”

花朝与游戏中的云中郡主一样，不希望权贵间的问题牵连至无辜的百姓。这方面，花忱和玉泽都做得太过火了，毫不顾及百姓之苦。

听到这个答复，玉泽也不感到意外。他们一早就有猜想过小丫头会在得知一切后有所迷茫、犹豫，甚至是与他们形同陌路。

“好。”玉泽又问她听雨阁的收费标准，“乖徒，你这生意如何收费？”

气氛缓和了些，花朝也不必紧绷着一根弦，和气地做起生意来：“世家情报1280金叶子，各方势力3280金叶子，朝廷大事6480金叶子，不知先生想知道什么？”

玉泽亲自到访，至始至终都只为了一件事。他大手给出6480金叶子，问：“关于熙王案，你知道多少？”

花朝脸上仍挂着职业微笑，又问：“先生是指此案背后的主使，还是指此案的真正目的？”

话是这么问，但实际只有一件事，要让玉泽知道，高低得叫小学子一声“奸商”。

“主使……是谁？”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追查当年轰动大景的熙王案。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没有预兆地给熙王府扣上一大顶帽子，又一把火将一切烧得灰飞烟灭。

从小玉泽就不明白，究竟是谁，对熙王府如此恨之入骨，要用这般肮脏的手段，去害一位爱国爱民之人。

他不会把所有希望压在花朝身上，毕竟十一年来，他倾尽全力也未找到主使留下的蛛丝马迹，仿佛全被扔进了那把大火之中。

花朝理解玉泽如今的心情，没开门见山使他气急攻心，而是从头慢慢细说，从而引导玉泽推出答案：“先生可知当今圣上的皇位是如何来的吗？”

“靖安三十八年春，靖安帝羸弱之身躯缠绵病榻，朝中未立太子，皇子夺嫡各显神通。

“靖安三十八年秋，靖安之乱暴发，内贼通敌，外族直捣宣京，四皇子宣行彻在熙王宣云霆与众世家的辅佐下，击退外敌。”

“靖安之乱中，宸王夫妇战死……”花朝说到这，梗咽了一下，喉咙一阵苦涩辛酸，“南国公花巍之死战不退，战死沙场，其妻薛湄同战身亡，花家军全军覆没。”

全是史书上的文字，花朝却无法理性客观地面对父母的牺牲，明明他们不必以身殉国的。

“年末，四皇子宣行彻奉诏回京清退左右，靖安帝崩，四皇子登基。先生不觉得，很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