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你在这站着干什么，望月同学呢？”夏油杰拍拍五条悟的肩膀，恰好迎上五条悟没有收住的傻笑。

夏油杰默默退开几步，心情一时很微妙。

这种少年思春的感觉，肯定是错觉。

“是杰啊。”五条悟没有注意到夏油杰的小动作，大大咧咧道：“新来的说她今天有事，出学校了。”

“出学校？”夏油杰一愣，不过他最近也注意到望月雾奈的作业，之前常用的那几本最近好像都没有看到，估计是自学完成了，想到这里他微微颌首，“原来如此。”

“走吧，硝子让我来喊你和望月同学一起去吃饭，既然望月不在就下次邀请她。”夏油杰微微弯起唇角，侧身躲开身后渐渐炽热的阳光。

“啊，好。”五条悟简短地应了一声，双手插兜，大摇大摆迈着步子往教室方向走。

夏油杰盯着五条悟的背影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开口道：“悟。”

五条悟困惑停住脚步，扭过头来，“怎么了？”

夏油杰缓了一会，抿了抿唇，声音低哑地叹气 ，“悟，其实我觉得望月同学不愿说的理由，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风吹着树梢，也吹起了夏油杰垂落的刘海。

“会有什么难言之隐？”五条悟双手背在脑后，看向夏油杰的湛蓝的眼睛里透着近似孩童天真的纯粹。

夏油杰慢慢走近五条悟，内心思绪翻涌良久，才慎之又慎地开口道： “大家都会有不想说的话的。”

如果是自身的伤疤。

“杰也是？”

夏油杰淡淡一笑，但脸颊上浮现出来的却是没有笑意的笑容，“我也是。”

“嘁。”五条悟目光下敛，撇撇嘴，没有再多问。

“还有，”夏油杰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神情有些复杂，尽量用平稳的语调说道：“也不要再说想要看望月同学生气或者哭的样子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在望月同学面前说很不好。”夏油杰顿了顿，又强调道：“背后说也不好。”

模模糊糊之中，夏油杰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操家长该操的心。

五条悟闭嘴不言，在夏油杰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五条悟却蓦地出声，“有原因的。”

“嗯？”

五条悟仰起头，声音很低，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因为很讨厌新来的那种感觉。”

“感觉……”夏油杰下意识重复。

他眯起天蓝色的眼睛，抿紧嘴巴，眉头一皱，看向夏油杰， “嗯，不愿和任何人扯上关系的感觉。”

“……你想到自己了。”夏油杰慢慢向上拢着长长的刘海，盯着五条悟的嘴角肯定道。

“算是，但不一样。”五条悟收起懒懒散散玩世不恭的态度，苍蓝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我可没有她那么猖狂。”

夏油杰沉默下来，他大概知道悟说的是什么。

他也会有那种感觉，虽然望月同学会借她自己的能力时不时放些吃的在他的门口，但那种行为貌似并不是为了建立某种联系。更像是恰好看见路边有只淋雨的猫，然后顺手撑了一下伞，雨停了就离开，一句话也不会说。这些行为无关其它，就只是顺手而为之。

抛开悟总是主动招惹望月同学不谈，望月同学对硝子会稍稍亲近一些，但也仅限于“同学”，他们和她……中间好像隔着一块毛玻璃，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真心想看看新来的控制不住情绪的样子。”五条悟一手插兜，一边露出一个仿佛看到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笑容，“那样应该很有趣！”

夏油杰侧过头看向五条悟的脸，隐隐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他张了张嘴，又放弃似的闭上了。

他总觉得悟对望月同学好像太上心了，不仅仅是悟单方面已经察觉的那种上心。

阳光在云隙间不断移动，把一束束明亮的光线在树隙中来回投射。

“走啦杰！硝子打电话催我们了！”五条悟举起手里的手机，上面写着［硝子］，随即咧嘴一笑，“我先速速赶过去躲起来，杰你就说没找到我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驻足观望五条悟愉悦离开的背影，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里，拇指和食指捏了捏望月雾奈给他的剩下的最后一颗糖，带着棱角的糖纸刺得他指腹有些疼。

悟好像……还没有意识到他对望月同学不一样。

———

望月雾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先是拜托伊地知帮她提了一部分她采购的东西到宿舍门口，然后在家入硝子门口的手柄上挂一个浅粉色的购物袋，里面放着一个实木制作的八音盒，又往夏油杰的门口放了一大袋好吃的，这次不仅仅有甜食，最后才抱着一袋子的教材和作业往教室走。

到门口的时候，教室已寂静得听不到人声。走进本应空无一人的教室，却看到趴在桌上睡着了的五条悟。

望月雾奈站在门口顿了顿，随后放低脚步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桌位走去，她先把那一袋书平放在桌面上，然后弯腰抬起椅子往后放，椅腿和地面轻轻一撞，发出“哒”的一声。

望月雾奈压着裙子侧着身坐下来，顺手把耳畔的黑发别到耳后，偏过头静静看着睡得正熟的五条悟。斜长的阳光在他桌上落下半截，近三分之二浸在夕阳的余晖里，头顶一撮白毛翘了起来，墨镜被随手扔在窗台上 。

窗外一阵暖风吹进来，伴随着“沙沙”的树叶声，五条悟参差的额发随风在眉间轻荡，望月雾奈愣了愣神，酒红色的眼眸里透出些许回忆的温柔，这和她第一次看到五条悟的场景很像，只是距离更加近了。

她两手抓住椅背，稍稍弓下身子认真端详着五条悟熟睡的面庞，少年眉心平展，洁白的长睫毛让人心痒痒，她发自内心地轻声感慨，“是会让人迷恋的脸呐……”

这句夸赞轻的如同窗口树叶的“沙沙”声，随着风一起飘去。

鬼使神差的，望月雾奈伸手碰了一下五条悟蓬松的头发，没反应。睡的真熟，望月雾奈想，便任由手掌在他的头发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软软的，这种触感让望月雾奈有些新奇，她又试探地往下压了压，和棉花一样蓬软，望月雾奈舒服地眯起眼睛，嗯……好像还有点暖暖的，是太阳的温度诶。

总体上有点像学校门口那只大橘猫的触感，真好rua。

差不多了，要是五条悟醒来就麻烦了，望月雾奈谨慎地想着，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严肃。那样她可能会被五条悟拎小鸡仔一样扔出去，直接“飞”出高专。

望月雾奈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继而立刻用力地摇了摇脑袋，把那可怕的情景从脑瓜里甩了出去，果断收回手，转回身子，从白色帆布袋里抽出一本书，将封面烫金的厚书置于桌上翻开。

她又歪着头想了想，伸出一只手在帆布袋底反复摸索，指尖不断地和书角碰撞，像是在迷宫里四处碰壁，终于掏出了一颗糖。

是蓝紫色的包装。

望月雾奈把糖放在掌心里，默默看了一会，又对着夕阳的光照了照，两侧的糖纸透出神秘幽深的颜色，她眨巴眨巴眼睛，转身把这颗糖放在了五条悟的桌角。

就当是赔礼。她想。

望月雾奈又快速地转回来，揉揉自己的脸，毫无表情的面容沾上一点红，她挺直腰板，像小鸡啄米一样自顾自点点头，趁着五条悟还在睡觉，接下来就认真看看《古都》。

又一阵暖暖的风跃进来，缓缓吹开五条悟耳边的银发，泛红的耳朵露在了夕阳的余晖下。

就像空中处处漂浮着映得通红的云彩，仿佛一脸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