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当年的成团夜最后一个名额宣布之时，舆论几乎是两极化的。秦奇和贝繁因就是争夺这最后一名的最有优势的选手，毫无疑问，最后是秦奇赢了。
秦奇这两年一直遭受的骂声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这一点——一个脸好的花瓶淘汰了一个真正的实力派。
当时的江寒轻站在台上听到这个结果，第一时间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而在下一秒看向了那个被淘汰的人。
那个尴尬无比、想鼓掌又红了眼眶，而顾及场合又不得不忍住瞪大两个盈满泪水的眼睛笑着随人群一起喝彩的表情，一直留在江寒轻的心里。
那一刻，他产生了一种名为愧疚的心情。
如果不是他跟秦奇关系好，若不是他心里的天秤早已经失了衡，在那一刻他应该心里期望的是贝繁因被选入团内。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或者说越是往上走，环境就越是这样……很难去讲一些所谓的公平。环境里无法讲也就罢了，连他的心……
“江哥你喝什么水？我这儿有一些茶叶，有咖啡，还有……”
“不麻烦，白水就可以了。”
江寒轻环顾四周的环境，想到贝繁因如今的星途坦荡，也许这才是实力者应有的结果。
“江哥飞机过来要多久呀？”贝繁因将微微烫的水小心地递到江寒轻手上。
一小时五十分钟。他查过航班。
“谢谢……接近两小时。”江寒轻看他还有点藏不住的局促，笑了下，“还在社恐呢？”
“啊？”什么？
江寒轻一口气把水喝完，指了指一边的镜子叫他看。
贝繁因转过头，看到镜子里坐在椅子上的自己两个脚两只手都慌张地搅在一起。
“…………！！！！！！！”
江寒轻被他脸上的惊恐逗笑了：“两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社恐，我看你上台表演的时候也挺淡定的。”
贝繁因心里流下宽面泪，面上却强行镇定解开快要打成死结的脚和手：“……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需要面对的人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江寒轻理解地点点头：“能理解，我以前也是这样。”
贝繁因惊讶：“啊，你是吗？看不出来，感觉江哥一直就很酷的样子。”
江寒轻将自己带来的背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他昨天下午还有在飞机上准备的一些选曲方案：“就是因为心里很怕，所以才会装得没有表情，没表情就会很酷……这个，你看看。”
贝繁因还没反应过来：“这什么？”
看到对方已经在闲聊过程中慢慢放松了下来，江寒轻便不再拖沓：“工作。”
既然接下了这份工作，江寒轻就没打算冲着输去。
……
下午五点，临近组内下班时间。
江寒轻一整天都没有回复。
“qiqi老师？qiqi老师？能不能借你的化妆师一用……qiqi……”
坐在原地发呆的秦奇突然回过神，“啊”得抱头大叫一声：“烦死了啊！”
嘈杂的周围环境突然安静下来。
组里另一个演员的小助理被吼得一下子眼泪汪汪：“对，对不起……我……哇！”
哭着跑了。
秦奇这才看见她：“？？？”怎么了怎么了？
旁边有个刚好看到他发疯的前辈走过来严肃地教训他：“一个化妆师而已，不借就不借，犯得着吼人家小姑娘？”
这老前辈脾气向来耿直，平时就和他关系不太好，说白了就是看不惯他这种带资进组的老鼠屎。
长得漂亮的老鼠屎也不行！
秦奇：“？？？什么？”什么化妆师？什么东西？
老前辈：“不要以为你带资进组就可以耀武扬威，组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一部电影的成功不是就你带来的那点钱可以达成的……”
老前辈越说越愤慨，敞开了骂，连带着对最近自己在组里受的一些不公正待遇的怨气，包括自己近些年郁郁不得志的怨气一起冲着秦奇这个活靶子发泄了出来。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此处省略一万字。
秦奇被训了个晕乎懵逼，直到泰美丽闻风赶来，又是道歉又是询问缘由，才勉强控制住场面。但不管是什么缘由，秦奇片场吼哭小姑娘是实打实的，因此最后还是以秦奇被泰美丽按头给小姑娘赔礼道歉作为结局。
事后秦奇还是觉得冤枉：“姐，我真不是故意要吼她，我是……”
他不敢说是在想江寒轻为什么不回复他。毕竟江寒轻往常对他都是秒回，如果没秒回，那一定是尽快回，如果没有尽快回，那一定是有特别的事情耽误了。
但什么事儿能一耽误一整夜加一个大白天啊！他不拉屎啊？！拉屎都要十分钟呢！那十分钟他不能回消息吗？！
“是什么？你说！”泰美丽气不打一处来。刚摆平了骇人听闻的“社会主义兄弟情”，这又要给她来一套“顶流摆谱片场耍大牌”吗？
秦奇：“……”说不了。
目前的泰美丽已经被他爸搞得应激了，应激到只要一听到“江寒轻”三个字，她就要发作的地步。
“我只是……在想事情，想得有点烦了。”秦奇挠头。
“你还会想事情？”泰美丽嘲讽道。
“对啊，我也会想。”秦奇没听出来她的嘲讽，还挺认真，“哎，姐，你说一个人一天会忙到连十分钟拉屎时间都没有吗？”
泰美丽冷酷地指向自己：“我。”
秦奇：“噗……不是……我是说……”
泰美丽抱着胳膊冷眼看他。
秦奇讪讪道：“好吧。”
泰美丽：“你这个脑子里最好什么都别想什么也别装，安安静静当好一个花瓶都比你想东想西强，靠你自己的脑子，你这辈子在娱乐圈就别想混下去，你不适合，懂？”
“……懂。”
“少给我惹麻烦，我最近已经够烦了。”
就这样直到正式下班，秦奇把兜里的手机摸了又摸，最终都还是没有拿出来看。
他怕万一江寒轻给他回消息了，他就又想跟江寒轻说话。
没办法，谁叫江寒轻最近对他太冷淡了，连早晚安、吃了没睡了没都不说了，这也就算了，没有哪家兄弟会每天雷打不动地说这些，可以理解。
但是。
现在连信息都不及时回了！
不管怎么样，别说是好兄弟了，普通朋友之间及时回复信息也是最基本的吧？！可太过分了！不能原谅！
他就不信江寒轻连屎都不屙！
秦奇：“…………”也不是没可能。
万一便秘了呢？
怀着这样郁闷的心情，秦奇某人蔫头耷脑地随泰美丽上了保姆车，准备返回酒店去。谁知泰美丽半道突然接了个电话，有人约她吃饭，于是下车了。
下车前泰美丽再三警告秦奇以及车上的两个保镖：“不准乱跑！看好他，不准让他乱跑！”
秦奇试图反抗：“那，那你怎么就能乱跑！还去吃饭！我要告诉爸爸！”
泰美丽头痛欲裂：“我那是约饭吗？我特么是去给你拉生意！”
秦奇：“那我也不是犯人啊，你总要让我放放风吧！最近天天都是在房间里吃外卖，走哪儿都有人跟着，我一点儿自由也没有了！至少，至少叫我吃上一顿刚出锅的好饭吧？”
“…………”
泰美丽做了十个深呼吸。
“好，给你一些自由。”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年的泰美丽，将提前准备好的该城市隐私较好的高档餐厅的单子拿出来，“就在这几家餐厅里选，但是必须从头到脚遮好，保镖必须跟着。”
秦奇一下灿烂了，抱着泰美丽吧唧一下亲她脸上：“谢谢姐！我超爱你的！”
泰美丽：“……”
算了。
看在他最近确实很安分的份上。
秦奇这边开始夜间觅食，江寒轻那头也不例外。
憔悴的贝繁因：“哥，你饿不饿？”
昨天紧张没睡成，熬了一夜，今天又跟老牛拉磨一样紧锣密鼓的一整天，连饭都是啃的盒饭。
他的江哥，真的是来上班的。
江寒轻正在兴头上，他们今天效率出奇得高，已经共同选好了四首曲子。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他俩声音的适配度也相当之高，贝繁因那饱满清亮柔中带刚的高音和他风拂砂砾般娓娓道来的低音说唱搭配起来竟然听起来毫无违和感，甚至在某些特定的选曲中，还能呈现出一种史诗感。
他们选中的其中一首歌就是这样一首史诗风格的曲子。而另一首，暂时还没定下来。
“哥，哥，哥？”一天下来，连“江”都省了。
卷累了真的。
江寒轻还沉浸在他的打工世界里：“你考没考虑过用新曲？”
“什么？啊……哥，要不我们先吃饭？这个，有点晚了。”贝繁因勉强露出笑容，把手表拿给他看，“你看，已经晚上七点了呢。”
江寒轻：“……七点了？”
贝繁因努力围笑：“对呀，七点了呢。”
江寒轻这才从工作状态中出来，他有些尴尬：“抱歉，我……这……我有点入神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今天就，就暂时结束吧？明天……”
“好好好。”
“……好，那就……”
“吃饭，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江寒轻也很尴尬，“想吃什么，我请你？”
说到这个，贝繁因又不困了。为了迎接江寒轻的到来，这十五天要吃的饭他都早已安排就绪了。
第一顿正式约会的餐饭，自然是要吃最好的。
他踟蹰半晌，问：“哥，吃西餐吗？”
烛光晚餐！氛围拉满！
另一头，秦奇人都回到酒店了，还没从那一堆选择里选心仪的饭店。
一看时间，七点半了。去到餐厅怕不是就要八点了，好饭店在这个时候很多都没有好菜了。
实在没法儿。
保镖看他实在纠结，提议道：“咱们现在住的这个酒店的西餐厅也是很不错的，我在大众点评上看了，是黑珍珠呢。”
选择困难症的秦奇也选得脑壳痛，连忙道：“那就这个吧！”
刚好也不用跑出去，泰美丽也放心。
就这样，江寒轻和贝繁因从工作室出来武装好开车来了西餐厅，贝繁因提前订好了窗边景色最好的那一桌，为了保护隐私，加了个屏风。虽然不加也没事，邀请江寒轻帮唱这事儿明天就要正式官宣了，就算路透被拍到也没关系，就当是提前炒热度，节目组喜闻乐见。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私人的小心思，便不方便直说了。
奈何他是来约会的，江寒轻却是依然心思放在工作上，从落座到服务生端上前菜，他都一直还在聊曲子。
“这道菜不错，哥你尝尝。”贝繁因试图把他从工作状态拉出来。
“好。”江寒轻吃了一口，继续道，“你们的赛制也真是有点不合理，即便是直播，留出来的后台准备时间也太短了，换衣服都不够，到时候……”
贝繁因：“……”哎。
武装齐全的秦奇和保镖大哥路过屏风的位置，看到外面夜景不错，跟服务生说：“就这儿吧，景色真漂亮。”
正低声聊天的江寒轻一愣，切牛排的动作都停了。
“……”怎么回事儿，他幻听了？
秦奇跟保镖说：“镖哥你们俩也坐啊，一起吃一起吃，你们想吃什么？”
贝繁因这下也听见了，但他跟秦奇私下接触几乎为零，还没完全识别出来，只觉得声音很熟。他看到对面的江寒轻表情变了，心里顿时有些不祥的预感。
“要不，我们整这个大众点评的经典套餐吧！来个……四人的，镖哥你们多吃点！西餐太少了，不够吃一会儿我们再加菜！就这些！服务生……你们的卫生间在……”
秦奇起身绕过屏风准备去卫生间时，不知怎么偏头看了一眼空隙里头。
这一看，就看到老熟人了。
四目相对。
江寒轻：“……”
秦奇：“……”
切牛排差点把盘子切烂的贝繁因：“……”
四周一度有点真空。
贝繁因还数了下，场面卡了整整八秒钟。
秦奇率先反应过来，幽怨道：“原来你没便秘啊……”
江寒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