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呈没提回自己家住的事情，全心全意要为程瑜解咒，程瑜自然也没提醒他，任由他俩的关系稀里糊涂地发展下去。

程瑜隐隐觉得这样不大好，倒也不是因为什么早恋、同.性.恋，他在这方面意外地想得开，只是他和俞呈都没有想明白恋爱是什么，就如此稀里糊涂地开始谈，感觉有点不太负责任呢。

偷偷找小姨询问抑制心跳的方法后，程瑜删删减减地说出了他的疑惑，小姨反问他：那你觉得什么是负责任的？

程瑜不假思索地回答：就是跟我妈我爸那样，定下来后就一直在一起。

小姨轻笑：那你笃定感情是一成不变的咯？

程瑜不太确定：变了我会难过。

小姨说：可是你小时候的朋友都未必是你现在的朋友，你对这个似乎都没有很耿耿于怀。

这回程瑜有了些底气：谈恋爱和交朋友又不一样，而且我和俞呈从小到大都是朋友。

小姨故作头疼地唉哟了两声，随即狡黠说道：这世界上很多关系，不是一直在一起就算好结果的，你也别拿你父母当参照物，要放开眼界，去看看别的人。

分开也没关系吗？程瑜问。

那不是也还在一起过嘛。小姨说。

程瑜觉得小姨是在有意敷衍他，还当他是小孩子，小姨从善如流，说小朋友，有些事情得自己去经历才行。

“如果我做错了呢？”程瑜老成地叹气。

小姨笑笑，语气里没了调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哦。”程瑜一愣，也笑了开来，他最是不怕犯错的，“谢谢小姨。”

*

至于小姨教的心跳放缓法，程瑜适应了几次，效果显著，只不过每次面对着一本正经想要亲吻他的俞呈，程瑜总是憋不住笑，笑得俞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小瑜，我是哪里得罪了你吗？”俞呈颇带怨念地问。

因为程瑜这止不住的笑声，他们小长假的后半段时间里，俞呈没机会对程瑜下嘴，程瑜也顺利逃过被花海淹没的境况。

“我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程瑜笑得咳嗽，“不好意思，呈儿，不是你的问题。”

其实就是俞呈的问题，程瑜脑子里想的就是俞呈小时候的囧事，身体里洋溢起来的快乐因子淹没心跳，让他暂时摆脱了变花儿的烦恼。

不然真让外婆和爸妈发现，程瑜张嘴也解释不了，到时候千万别和俞呈一样，担心他身上这“怪病”，他就谢天谢地了。

有时候被上赶着关心，还是有些苦恼呢。

不过这事儿让俞呈有些挫败，他锻炼得愈发积极了，争取让程瑜不要一看见他就笑。

“既然是谈恋爱，那我就要向你展示帅气的一面。”俞呈斗志满满，但看着程瑜上扬的嘴角就又泄了气，“我真的有那么好笑吗？真的一点都不帅气吗？”

“这真不是你的问题，主要我俩太熟了，我最近老想起咱们小时候的事情。”程瑜到底不太忍心俞呈太委屈，一五一十地跟人说了实话。

俞呈沉默了，俞呈撇下了嘴角，而后俞呈又靠墙角，把脸埋进放墙角的两只黄皮耗子身上。

这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们在家里住，俞呈把黄皮耗子放在了角落，程瑜本来以为他不打算继续睡墙角了，结果他是拿黄皮耗子当作他面壁的依靠。

“呈儿，我这会儿没笑了。”程瑜小心翼翼地揪一揪俞呈背后的衣料，“而且我也真没有笑你的意思。”

难怪小姨说，这招管用但会得罪人，俞呈难受了他心里也难受。

程瑜还在扒拉着俞呈后背，俞呈却忽然转身撞了程瑜满怀，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搬回家住，这样我们就不会太熟了。”

苍天啊，程瑜这段时间就是防着俞呈回家住，特意没在他面前提过，也嘱咐家里人不提，防这防那，最后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漏洞。

“呈儿，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笑了，我严肃对待！”程瑜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可是我现在亲你，你还是会开花儿，说明在你心里我还是小时候的玩伴，而不是你喜欢的人。”俞呈轻声说，目光有些哀伤。

程瑜脑子转得飞快：“但你得时刻盯着我，不然我就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你现在喜欢的不就是‘别人’吗？”俞呈说。

嘶，这一句话就让程瑜脑筋短路了，程瑜努力抓回飘走的神思，组织着自己混乱的语言：“我还真没有喜欢谁，那是小姨猜测的，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大致的喜欢类型而已。”

俞呈表情有了一点松动：“也就是说，我还有希望。”

“你希望是最大的，对我有点信心啊。”程瑜大力拍拍俞呈后背，试图把他那些小心思给拍没。

“那还有一个问题。”俞呈稍稍地推开他，神情庄重，“我有没有一点帅气？”

他紧绷着脸，调整表情，甚至还屏住了呼吸。

程瑜扪心自问，俞呈长相挺优越，很像他看的运动漫画里，长相帅气能力强劲的人气男二号，所以他一五一十地赞美：“非常帅气。”

“哼哼。”俞呈开心了，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小声说，“你也非常帅气。”

程瑜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还没来得及谦虚，俞呈就挣扎着背过身去，把脸埋进了玩偶里，程瑜看到了他通红的脖颈。

不经夸啊。

“呈儿，你今天不打算挨着我睡了吗？”程瑜起身关灯，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

灯光熄灭，程瑜刚抹黑躺下，怀里就猛扑过来一大只俞呈。

看来我还是比玩偶好吸，程瑜这样想着，不免有些得意。

*

单元楼外小径旁的银杏树叶稀疏了不少，他们出门都在校服外套下面搭了薄的毛衣和带绒的裤子，这样骑车也不怕吹风了。

现在天儿亮得晚了些，程瑜的踩点技术也愈发刁钻，带着俞呈坚决不早上早自习一秒。

“这么宝贵的时间肯定是用在睡觉上啊。”程瑜理所应当地说。

正好复课第一天，早自习就是老班亲自守，似乎因为有俞呈在边上，老班对程瑜的踩点行为忍让再忍让。

眼见着老班踱步到教室另一边，前排两位就见缝插针地扭过脑袋，林新雨拿书挡着脸：“谢谢学神帮忙套的两只兔子，这回不光我妹高兴了，连我爸妈都很高兴，假期后边几天仨人都守着兔子笼过。”

“不知道学神打不打游戏，我有个游戏关卡卡了很久。”周云帆也拿书挡脸，不过书拿反了。

俞呈只略略地点了头，习惯性地准备趴桌子，又在程瑜的注视下艰难坐直身体：“小事一桩。”

可算是跟人有了一点社交互动。

程瑜适时提醒：“老杜过来了昂。”

前排立马复位，程瑜笑得都拿不稳必备古诗词的小册子，而后被老班瞪了一眼。

在老班和英语老师交换早自习占领权之际，程瑜还是没有躲过被老班喊办公室的命运，不就是多笑了两声嘛，前边那俩转过来说小话的，怎么不喊去办公室啊。

程瑜只敢在心里抱怨，面上先摆摆手安抚好俞呈，乖巧地低头背手跟老班去了办公室。

“我进门就发现了，杨岸没有来上课。”

老班刚在办公桌前坐下，程瑜便开门见山道。

“这是开学以来第一回，算是进步了吧。”老班也没跟他兜圈子，招呼他那个塑料凳坐下，自己拧开了保温杯一顿吹，“而且这次有打请假条，只是没说几时回来上课。”

“我待会儿下课去问问他朋友，但是其他多余的事情，咱们还要继续做下去吗，老师？”程瑜对这个结果见怪不怪，他还是把接下来的选择权交给了老班。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么？你是我请来帮忙的呀。”老班到底没喝保温杯的水，吹了两口放回了桌面。

“我无所谓继不继续，我跟杨岸没太深的交情，如果不是您拜托我帮忙，我可能一直和他只是点头之交。”程瑜摊摊手，“如果您担心这事儿影响我的生活，那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我这人最不怕麻烦，也不怕影响。”

老班无奈地笑：“得亏你妈妈是程杏木，你爹是陈松明，除了他俩，养不出来你这儿子。”

“您不是说和我爸妈不熟嘛。”程瑜故意激老班，“不怕别人说您给熟人儿子开小灶了？”

“唉呀，我这是让熟人儿子帮忙呢，说话还是得软乎点儿。”老班难得捧他两句，随即正色道，“杨岸普通的同龄人交往我没办法插手，这就拜托你多去问问，但如果还是他赌鬼老爹的问题，我就得再想想辙了。”

“当心您的头发，您离六十岁退休还有二十年呢。”程瑜贴心地提醒，“没什么大事儿，我就先回教室。”

“你还是厉害，这一个月里，让俞呈稍微地融入了班级。”老班丢给他一颗巧克力糖，是金纸包装的费列罗。

“反正我帮俞呈也不是为了您。”程瑜不客气地收下了糖果，“有空来家里坐坐？我爸妈前段时间还念叨您来着，不过我小姨没有念叨，您就别惦记了。”

“嘿，我说什么了我又？”老班哭笑不得，“我和你小姨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那为什么我上高中之前没见过您呢？您要真的心里没事儿，不应该和我爸妈保持良好的熟人关系吗？非等到给我家访那天才去我家，然后正好撞上小姨。”程瑜把糖果揣兜，飞快地挤兑完老班，“我都想象不到你们竟然是高中同学，你们看起来都不一个画风。”

趁老班打过来之前，程瑜已经跑到办公室门口，扭头再提醒老班一句：

“小姨说，她以后会隔三差五去滨江路的酒吧，还跟我感叹了一下您是个不爱喝酒的人，却投资了朋友的酒吧。如果可以，你们还是互相加回联系方式，不要让我再当传话筒了。”

世界就是那么奇妙，他年轻得跟他姐似的小姨和他与父母年纪相差不大的班主任，竟然还谈过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小姨和老杜的共同点可能在于他俩的语文都不错。小姨快活自由得像阵风，久居乡下闭关写作，不屑于人情世故；老杜纵使有些文人的洒脱，但被困于三尺讲台，游走于领导同事、家长学生之间，知世故而又要不世故。

能在小县城里混成优秀教师的，无一不精通县城里的人情世故，老杜是这样，程女士也是这样。

答应帮老杜的忙前，程瑜询问过程女士的意见，程女士第一句说你自己乐意就好，第二句说老杜是有分寸的人，第三句话便是要相信老杜。

好吧，程瑜寻思着老杜左右不是坏人，而且小程女士也没有因为老杜是前男友而说过人坏话，他稍稍帮一下前姨夫，也算是合情合理，丝毫没有感觉到帮班主任遏制一个“准”校霸的诞生，是有多么不容易。

继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