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薛盛舟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的。

昨晚忘了关闹钟，六点出头的时候，闹钟一个接一个的响了起来。

薛盛舟迷迷糊糊的关了闹钟，脸上被小猫的猫蹭的痒痒的，他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半了。

七点半了？！

薛盛舟一下就坐了起来，早读都开始了，江渡不会因为等他而迟到了吧？

薛盛舟环视周围，客厅的陈设让他有些恍惚，醉酒之后的眩晕袭击大脑，他头痛了好一阵，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七天小长假的第一天，不用上课。

薛盛舟把地上的毯子捡起来，闭着眼睛开始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先，他喝醉了。

薛盛舟依稀记得和江渡在花坛处的问答，葡萄，江渡说，他以前管小猫叫葡萄。

葡萄？

江渡喜欢吃葡萄，所以管小猫叫葡萄？

薛盛舟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混乱的回忆：昏暗的客厅、玻璃杯破碎的声音、江渡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柔软的沙发……还有江渡的嘴唇。

薛盛舟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又做梦了。

但是怎么不可能是真的呢？昨天的确是江渡送他回来的。

薛盛舟坐起来，一眼就看到了搁在茶几上的玻璃杯。

果然，是梦。

薛盛舟有点后怕的躺回去，要是他真的做了那些事，他还怎么面对江渡，假装自己喝断片了什么也没发生？

薛盛舟捂着脸躺在沙发上，emo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口渴，于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就在喝完水的瞬间，薛盛舟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杯子，貌似不是他常用的、放在杯架上的那个玻璃杯。

他狐疑的将杯子翻来覆去查看了一番，没什么区别，商标都是一样的。

他又喝了一口水，从外表看，杯子的确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是用着就是有些奇怪，不太顺嘴。

薛盛舟一口将水喝光，拿着杯子进了厨房，将放在柜子里配套的玻璃杯全部拿了出来，一一摆开。

这些杯子并不是全都常用的，放在最里面的两个一直没怎么用过，已经落了些灰尘。

薛盛舟把最近使用过的几个杯子拿出来，对比了一下，忽然发现放在较为里面的一个杯子，商标和其余的杯子不一样。

这套杯子没有缺少的。

薛盛舟把那个杯子拿出来，和手里的仔细对比，除了商标，这两个杯子的大小、透明的、样式都一模一样。

甚至商标也很像，仔细一看，商标上的字是一样的，只是略微有些变化。

这套杯子是周晴女士结婚的时候买的，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同一套产品在生产售卖了。

薛盛舟把被子放到桌面上，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也就是说……昨晚，那个杯子真的被打碎了。

梦境变成现实，茫然和喜悦同时降临，几乎要把薛盛舟砸晕。

薛盛舟游魂一样的走到窗前，天光泄入，这日阳光灿烂，他能清楚的看到对面一楼。

他眨眨眼，看见江渡低着头从窗前路过，表情淡定。

薛盛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拿出手机，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敲下两个子发了出去。

“早安。”

江渡一定是不想被发现，才去买了相似的杯子回来，他要配合他。

他已经很唐突了，继续下去，可能会吓到江渡。

江渡一般不会立即回消息，薛盛舟关掉手机在沙发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摸着猫，觉得自己是时候好好学习了。

要不然，约江渡去图书馆学习？

薛盛舟立即打开手机搜索最近的图书馆，他都看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好。

图书馆人太多，他不喜欢。

薛盛舟觉得，辅导作业这种事，当然是在安静的、人少的地方更好。

最好是就在他家里。

这样又自在，又没人打扰，还很近，交通方便，走路就几分钟的事。

打定主意，薛盛舟打开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自从上次和江渡爸爸吵架之后，江渡爸爸一直不待见他，每次碰面都莫名其妙的阴阳他，薛盛舟虽然不在意，但是为了不再次起冲突，他会经常绕路从另一个门进小区，故意避开和他们碰面。

除此之外，江渡和薛盛舟的碰面地点也从门口的树下变成了公交站。

反正江渡的爸爸妈妈总不在家，江睿假期也在兴趣班，江渡总是一个人，只要拿捏准时间，就不会被碰到。

薛盛舟已经把整个流程脑了一遍，下定决心要和江渡说这件事，他编辑了一条信息，给江渡发了过去。

江渡肯定看消息了，因为发过去的瞬间，薛盛舟看见对话界面上方有一瞬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他不给江渡喘息的机会，接连几条信息发过去，江渡输入了半晌，最后只回了一个字。

“好。”

他就知道，江渡肯定舍不得拒绝他。

【链接】

【链接】

【链接】

“你先把这些东西买了，我们接下来要用。”江渡说。

薛盛舟点开链接，不是卷子就是教辅，他眼前一黑，把手机丢在了茶几上，连忙喝口水缓一缓。

“你假期有安排吗？”江渡问。

江渡这意思，是不是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玩？

薛盛舟立马回复，“没有，我的时间基本上都是空出来的。”

快来约我，快来约我啊。

“那我们明天就开始，可以吗？”

薛盛舟差点把喝进去的水喷出来，他打了字又删掉，最后只能回江渡，“好的。”

顺带一个哭唧唧的熊猫表情包。

——

江渡把薛盛舟看的很紧，每天的作业都要求薛盛舟认真完成，周六日十点江渡就会到薛盛舟家，两个人一起学习，直到下午四点半江渡才去接江睿。

晚上他们也会连麦看书写作业。

“江渡，又要月考了，你说我这次能考多少？”

那边没有回答。

薛盛舟等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还是没等到回答，他顿了顿，开始叫江渡的名字。

“江渡，江渡，江渡，”薛盛舟略微提高了声音，“你怎么不说话？”

现在明明是休息时间。

“啊？”江渡这才回答，“你刚刚说什么？”

“你来给我预测一下呗，你觉得我这次月考能考多少？”

“应该能上中游，班级十五六名的样子。”江渡说。

“啊？就这样啊，我觉得我都能进前十了。”薛盛舟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每天江渡在学习，他就也在学习。

至少在学习时间上，他已经超过了班上的大部分人。

“你以前的知识还不是很牢固，”江渡解释，“而且大家都在努力学习。”

大家都在努力，凭什么你觉得你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超过其他人呢？

“好吧。”

薛盛舟应了一声，心里琢磨着要怎么继续开口。

江渡最近一段时间的情绪都很不对劲，他发呆的次数比之前的还要多，总是心事重重的，学习的时候也经常走神。

之前和江渡做同桌的时候，他很少会这么频繁的走神。

“江渡，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啊，怎么了？”犹豫了半晌，薛盛舟选择直接问。

江渡仿佛有些懵懂，“有吗？”他不确定的问。

“有的，你最近经常走神，有时候正说着话，忽然就沉默了，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薛盛舟斟酌了一下，“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那头彻底沉默了，薛盛舟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然后是笔尖划过书页的声音。

江渡像是在画圆，一直不停的在画圆。

有次晚自习的时候，薛盛舟也见过江渡画圆，他一只手转着头发，一只手不停的在草稿纸上画圆，直到整张草稿纸都被墨水铺满。

他一直听着，直到那边的声音停下，薛盛舟才问，“好些了吗？”

他觉得最近江渡的精神压力可能有点大。

以往江渡虽然是个拧巴的人，但是基本的情绪还是稳定的，现在江渡的情绪变得有些浮躁，整个情绪底色都透出一种挫败的气味。

“要不然这次月考过后，我们去爬爬山？”薛盛舟提议道。

“不用了，我没什么的，我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薛盛舟“哦”了一声。

和江渡相处这么多天，他也算是对江渡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江渡有点倔，倔的点在于他耳朵里听不进别人的话，有时候有些事就算你说了也没用，因为他不会真的听进去。

每次他遇到真的让他非常为难难以抉择的事，他就会陷入纠结，最后只能靠自己想通。

“那你快点想通，”薛盛舟说，“过几天就考试了，万一状态不好，痛失你的第一名宝座怎么办？”

江渡笑了一声，“那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我要继续复习了。”

“那就好。”

薛盛舟翻书和低声念题的声音让江渡稍微冷静下来，他直愣愣的看着面前被涂黑的草稿纸，又开始发呆。

他一直在想蒲倩倩和他说的那些话，他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方式。

虽然他知道现在的生活方式和心态未必是最好的，但是他能确定，改变是需要承担风险的，他没有任何可以承担风险的资本。

蒲倩倩说，只要跨出第一步，就能一直走下去。

但是江渡觉得不能，他很擅长逃跑，也很擅长失败，他不认为新的生活方式能让他变得更好。

至少他不敢确信。

而且其实他现在生活的也不错，没有什么朋友也没关系，和其他人没什么联系也没关系，他什么样都没关系的。

想到这里，江渡忽然觉得自己完全垮掉了，他用力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