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渡的眼睛亮晶晶的,有光在闪动,像是无数的繁星落入他眼中。
他刚一问完,立马惊慌起来,眼神也开始躲闪。
“看了呀。”
原来他只是想问他这个,他不仅看了纸条,还把被修正带涂改的地方一起看了。
“我挺喜欢我这个位置的,也想继续和你做同桌。”薛盛舟说,“所以我询问一下你的意见,你还愿意和我坐一起吗?”
江渡张张嘴,他眼眶有些发涩,“嗯。”他闷闷的回应。
薛盛舟每次都直白的让他心惊。
对比起来,江渡就太不坦诚了;他觉得自己像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卑微的躲在黑暗里,窥探着不属于他的光明。
“你有没有看被修正带涂掉的地方?”江渡忽然问他。
薛盛舟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有点慌乱,随后镇静下来,“……看了。”
江渡该不会生气吧?
江渡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抬头,眉眼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他的嘴唇略微有点颤抖,“那是我故意留下的。”
什么?这下薛盛舟是真的愣住了,他故意留下的,什么意思?
江渡知道他会去看那些字?
压在江渡心里的大石头轰然落地,从纸条递出去开始,沉重的心情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江渡缓缓说。
他就是无趣懦弱、自卑矫情,偶尔会像发疯一样忽然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此刻。
他希望薛盛舟能够理解他,或者无条件相信他、包容他,但是他已经做好了逃避的准备。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讨喜的人。
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他又能指望着谁来喜欢他呢?
江渡唇舌发干,他紧盯着薛盛舟的脸,试图从他脸上寻找出能慰藉他的表情,哪怕是觉得他可怜也好。
“啊?”薛盛舟恍然大悟,“那你还是想和我做同桌的对吧?”
看着紧张的汗毛都立起来的江渡,薛盛舟笑开了,“和我就不要不好意思了,我们谁跟谁。”
“你要是有疑问,直接问我就好啊,我不会骗你的。”
“我对你,一定实话实说。”
薛盛舟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格外认真,江渡听完他的话,眩晕了片刻,如梦初醒般茫茫然看着他,似乎还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直接问?
可是他害怕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江渡害怕不可预料的事,但是世事总会变化,一切都在不可预料中前进,江渡明白什么都不可信,甚至连他自己也不可信。
今天他是这样的人,或许明天他就完全变了样,变成陌生的样子。
薛盛舟今天这样告诉他,但是或许明天,薛盛舟就会忘掉他今晚说的话。
“好,我知道了。”江渡说。
他还是高兴的,虽然他依旧不会这么做。
“早点回去休息吧。”薛盛舟往前走了一步,“明天还要考试。”
“嗯。”江渡应了一声,他背着书包往家的方向走,薛盛舟站在树荫下目送他,原本正在愣神,却见江渡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薛盛舟的唇角立马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他对着江渡挥了挥手,江渡关上门,薛盛舟也慢慢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刚才靠近江渡的时候,嗅到的江渡洗发水的香味,他的脸在黑暗中忽然烧了起来。
薛盛舟回去洗了个澡,翻了下英语书复习,又拉开窗帘看了看江渡漆黑一片的窗户,这才躺下睡觉。
这晚上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全是五颜六色的玻璃,阳光照射,玻璃折射出美丽的光,照亮雪白光洁的皮肤。
薛盛舟在被玻璃笼罩的世界里走啊走,一直不停地走,他应该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但是他忘记了。
他看到了什么,细腻的、雪白的,柔软的,带着熟悉香气的。
那是什么?
薛盛舟分不清,触手可及全是微凉细腻,他稍微用力,指尖就陷进去,像是小时候他用气球灌的水球一样,充满弹性,薛盛舟在梦里昏了头。
闹钟响的时候,薛盛舟撑开沉重的眼皮,神思还没完全回笼,他半坐起来,给江渡发了早安,忽然感觉到某个地方一片濡湿。
他脸色一变,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心里有鬼一样的看了眼对话框,冲进了厕所。
江渡觉得薛盛舟今天有点奇怪,他看了眼背对着他的薛盛舟,没说话。
刚一停车,薛盛舟就冲下车,站在不远处等江渡。
“昨晚复习到很晚吗?”江渡问他。
薛盛舟干笑两声,“是有点,差不多一点睡的。”他张口就是胡诌。
这种不算撒谎吧?没有任何影响的,薛盛舟想。
“你等下早自习要睡会儿不?考试不要打瞌睡。”
“不了不了,也不是很困。”薛盛舟拍拍自己,试图营造出一种“我强的可怕”的感觉。
江渡没再说什么,两人进入教室,教室内已经聊开了。
“我觉得我们班足球踢得不错,不和那几个专业的比,我们至少能拿前二吧。”有人说。
黄蔓婷很高兴,“我也觉得,大家训练的时候都特别努力,效果也很好。”
虽然黄蔓婷没有加入足球队,但是她非常关注足球队的情况,基本上足球队在训练,她就一定在旁边盯着,负责足球队的一切后勤事务。
他们只需要比其他班上的队伍好,就能拔得头筹,在这次运动会里取得不错的名次。
两人刚在位置上坐下,蒲倩倩就过来了。
“江渡,跳绳比赛,你准备好了吗?”
令薛盛舟感到惊讶的是,蒲倩倩也报名了此次的运动会,她看上去是个不太合群的同学,听说平时也鲜少参加集体活动,没想到这次居然报名参赛了。
只是她报名的时间靠后,那时候班上只有女子三千米还空着名额。
“嗯。”江渡点头,“三千米……很累的,你好好休息。”
蒲倩倩干瘦的脸上表情很镇静,“我会跑完的。”
黄蔓婷几次向她确认是否真的要参加三千米,蒲倩倩坐回位置上,盯着英语书,她知道,她就是要参加。
她要迈出改变的第一步。
就算最后是爬,她也要爬完三千米。
黄蔓婷注意到动静,她拍了拍蒲倩倩的肩膀,“身体最重要。”
蒲倩倩看上去干瘦干瘦的,体测的时候成绩也只是刚好及格,黄蔓婷不担心她跑不完,她知道蒲倩倩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但是三千米太长,这几天又都是晴天,她怕蒲倩倩太努力,伤了身体。
“谢谢班长,我知道的。”蒲倩倩浅笑着回应。
“复习了。”薛盛舟用手肘戳了戳江渡,语气有些不满。
江渡收回看蒲倩倩的眼神,他犹豫着转头看了眼江薛盛舟,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说。
他知道,蒲倩倩一直将他视作同类,认为他们是相似的人,但是江渡忽然意识到,其实并非如此。
蒲倩倩远比他要坚强独立,她甚至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异样眼光,只是做自己。
她也可以不受外界影响,毫不犹豫的参加运动会,参加自己三千米长跑。
她好像不怕困难,只是埋头往前闯,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江渡翻开书,心里格外的宁静,蒲倩倩什么也不怕,他也希望有一天他能什么也不怕,凭借着勇气就能往前闯。
考试的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薛盛舟刚把搬出去的桌子重新搬回来,黄蔓婷就拿着几张纸回来了。
“运动会项目安排出来了。”
一群人立马围了上去,运动会停课三天,这三天学校里还举办了其他的活动,参加完项目还能去参加活动,他们得好好安排时间。
江渡也上前去看,跳绳比赛就安排在明天上午,足球赛连续几天都有,最后一场在周五下午。
“你什么时候比赛?”薛盛舟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他。
“明天上午。”江渡说。
其实他之前就知道他的比赛在明天上午了,之前李老师来找过他,问他周三下午有没有时间去帮他一起批改卷子。
当时江渡就猜他的比赛应该安排在周三上午,果不其然,“你要踢到周五才能结束。”
薛盛舟一听就乐了,江渡这是在肯定他的实力,觉得他们一定可以踢进决赛吗?
其实吧,他也这么觉得。
“你腿上的伤好些了吗?”
江渡把宽松的校服裤子挽起来,之前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洁白的皮肤将褐红色的血痂衬托的十分显眼。
“已经不痛了。”江渡说。
虽然还没有完全好,跳绳的时候偶尔隐隐作痛,但是江渡觉得这不影响他发挥。
“这么大一块,”薛盛舟稍微俯身用手比划了一下,“会留疤吧?”、
江渡这么白,皮肤这么好,留疤的话,总感觉有点可惜。
江渡有点茫然,他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留疤?
会留疤,可是那又怎么样?这对于江渡来说只是一件小事,甚至不值得思考,他手肘肩膀都有去不掉的印记,他从来也没在意过。
只要伤好了就行。
“可能会吧。”江渡说。
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