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萧路正对面的秦越有种结局感……
轮回王似乎提前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萧路身上的金光暴涨，无边无际，向四周疾速蔓延。黑色物质一触即溃，袭来时迅雷不及掩耳，溃逃时还要快出几倍。
“哦哦哦！”卓道正除了“哦”，一个字也说不出。
迟年紧紧握着他的手，闭着眼睛，满脸陶醉：“这威武喊得，是真威武啊！我好喜欢！”
卓道正用力甩开他的手：“死不了了，别牵了！”
金光照耀下，黑色物质完全退散。
整个云苍市的天空亮如白昼，是那种旭日东升，日照金山般的光亮。
所有亡魂停住叫喊，那光亮令他们不得不伸手遮住眉骨，眯起眼晴。
眩目的光芒之中，萧路清朗沉稳的声音传来：“固本培元！”
支离破碎、名副其实的离宫应声下降，坍塌的殿堂楼阁快速归位，碎成几大块的拱顶自动还原。
倒地不起的石兽们各回各位，昂起的头颅，依旧威风凛凛。
抛下地的树木重新立起，抖动树身。倾泻的运天池，宛如天龙吸水，将池水一滴不剩，全部吸回池内。
离宫落地时，又是那个占地几十万平方米，精雕细琢，深具王者风范的几朝皇宫。
就连此前秦越一脚踹飞的宁坤殿大门，都物归原主，拼接得严丝合缝。
离宫已在云苍市的心脏地带静卧了一千五百年，它还将继续，无言见证人世变迁。
“好……”秦越的脸色糟糕到没眼看，好似精神支柱被一把抽走，他摇摇晃晃，连站稳都困难。
固本培元是气功中的入门招式，正如秦越用“缚魂诀”羞辱卓道正和迟年，萧路也用同样的手法，一巴掌打了回去。
萧路收敛金光，身上伤口全部愈合，他看着秦越：“你还不明白？”
“什么？”秦越脸上被夏泽烧出来的黑洞，似乎变得更大更深。
“强取来的供奉，如何比得过心甘情愿的祈福？”
萧路摇摇头：“早就告诉过你，之所以有神，是因为人的信仰。”
“荒谬！荒谬至极！”
“神创造人类，分人畜，决生死，定轮回！”
“我是至高无上的神！”
秦越瘫倒在地，“哇”一声喷出一口血。
“你还是不懂，算了，我没有教育你的义务，去跟大帝说吧。”
萧路转过身，捏住夏泽的下颌：“我发现你的听话很狡猾，最想让你听的话，从来不听。”
夏泽骄傲得心脏都要爆炸，笑得比最甜美的樱桃还要甜：“哦！眼睛好漂亮……以后都听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我说的，血族大boss给你的承诺！”
不死心的秦越，使出最后一点气力，单手抓着一柄护手钩，从萧路身侧，狠狠劈向夏泽。
“留神！”卓道正与迟年同时大叫。
萧路随手一弹，护手钩飞出去，秦越也飞出去，朝不同的方向。
“秦越，你欠夏泽的账我还没跟你清算。当着我的面，还敢欺负我的人？”
萧路转回头，还是看着夏泽：“我相信你的承诺。”
“萧路！”卓道正与迟年又叫。
秦越还是不肯死心，这回攻击的是萧路。
萧路头都没回，他现在与秦越的神力差距，有如大海与溪流的区别。
“呼呼”两声！
长枪与虎头大刀一起掷出。
“锃”！
已接近死亡边缘的秦越，被两柄杀器同时击中，狠狠钉在宁坤殿暗红色的大门上。
萧路垂眸不语，过了会儿，转过身，冷冷看向挂在门上的秦越。
秦越原本纯白色的官服，眼下几乎成了扎染的血红色，狐眼黯淡无光，连完全睁开的力气也没有。
“我本想、想……你陪我一起走。”
“陪不了，”萧路断然拒绝，“我有想陪的人。”
“我、尽力了。”秦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可惜一点都不美，还有点瘆人。
他试图抬起手，刚抬起半分，无力垂下：“我现在一定、难看得要死。”
“我们夏泽，很厉害的。你曾经杀过他，依我看，他下手还是太轻。”
“唉……到现在你也不肯……”秦越眼神朦胧，心跳缓慢得跟停止差不多。
他喃喃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爱你，是我唯一觉得……美好的事。”
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又是那个摇曳生姿，妩媚俊秀的秦越。
萧路走回夏泽身边：“走吧，我们去看看五行地宫。”
轮回王注视着他的背影，咽下最后一口气。
漫天飞雪，大部分活人已进入梦乡，人间一片静谧。
五行地宫门外，却还是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亡魂太多。十几万的亡魂，根本不是几千鬼差和摆渡人能应付得来的。一趟趟等着接送的话，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
那些亡魂，多年来被秦越禁锢在地宫里，死了还要当牛马。
夏泽摸摸萧路的脸：“要不你想个办法帮帮他们。”
“唔。”
萧路一手抱牢夏泽，另一只手，掌心朝下，徐徐摆动。
“春回大地！”
亡魂们像被按下暂停键，只剩下鼻子好使，他们纷纷嗅闻，似乎有种了不得的气味，吸引了他们全部注意力。
鬼差和摆渡人们茫然张望，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快看！”有人大喊。
“看呀！好多黑色鸢尾花！”
黑鸢破土而出，沿着五芒星的线路，满城盛开，馥郁优雅的清香，四处飘散。
亡魂不再需要鬼差和摆渡人的带领，对于他们来说，黑鸢的指向便是他们该去的方向，黑鸢的香味就是他们的精神归宿。
亡魂们沿着黑色鸢尾花指引的路径，排着整齐队列，一路向前。
再过一会儿，他们都将走到下一个轮回的起点：酆都隧道。
“萧首座没事啦！”摆渡人们首先醒悟过来，他们仰头看天。
鹅毛大雪中，一切景象都变得飘渺圣洁，他们不确定萧首座是否也在看着他们。
但他们确信，萧首座，永远都会保护他们。
“地府第一摆渡人！”
海啸般的欢呼声响起，萧路笑得欣慰。
“他们终于回家了！”夏泽也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萧路，那我们呢？”
萧路垂眸看进他的眼睛，另一只手也圈过来，将怀中人抱得更紧：“夏泽，我们也回家！”
尾声
今天是酆都举府欢庆的日子。
酆都第五殿，阎王缺位达八百年之久，今日正式补缺。
地府内张灯结彩，就连奈何桥上的石墩身上都挂上了黑金两色绸缎。更别提忘川河里的摆渡船，争奇斗艳，各显神通。
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相互见面，总会表达：没有哪天，比今天更高兴。
焦点自然是第五殿，不过与酆都相比，五殿显得有些朴素，并没有布置特别的装饰。
好在殿内挤满了人，热闹得不得了。
酆都三喜临门。
第一喜，自然是阎王归位。
第二喜，十几万亡魂回归，摆渡人的功德积得盆满钵满，一大半摆渡人达到转世标准。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盛况，摆渡人们排着队前来五殿感恩。
第三喜，酆都十殿之王，向来排名不分先后。
现在变啦！大帝指令，五殿阎王位列群王之首，以后酆都的事，由阎王决断。
其他王心服口服，纷纷前来道贺。
夏泽站在五殿角落里，小脸放光。
阿方索在他身边，低声道：“好大的排面！一想到我们以后自由出入酆都，就觉得好激动呢！”
酆都与血族正式建交，以后就是神圣的同盟，共同进退。
夏泽一直弯着眉眼，不答话，一双紫眸只跟随萧路的身影。
卓道正踱到夏泽身边：“怎么不去跟萧王说话？”
“让他忙吧，我看着他就好。”
卓道正一大早，莫名被塞进一嘴狗粮，只好使劲儿往肚子里咽，自己消化。
迟年的小眼睛眯成两条缝，颠颠也来了，带来一个灵魂拷问：“老卓，我兄弟的前世记忆还在不在？”
“啊？”卓道正愣住，“我还没机会跟他说话呢，我不知道啊？”
“嘶……”迟年小心地看着夏泽，“按道理说是要清除的，你要不要赶紧去确认下？”
夏泽的笑容冻结在脸上，一阵头晕……他往后靠了半步。
“开什么玩笑！”阿方索急了，“美人没告诉公爵啊，他没说过会失忆，他不能失忆啊！”
“也许没有。”迟年好像认识到自己闯了祸，小声安慰一句，缩起脖子走开。
夏泽惊疑不定，望着萧路……
五殿阎王，一身黑色官服，鎏金腰封。长发黑如墨，衬得他立体白皙的五官，恍如画作。
他金色的双眸熠熠生辉，有点威严，但更多的是摄人心魄的美。
萧路的目光扫过众人，接收到夏泽的注视，他顿住，勾了唇，一笑。
夏泽看不出他从前的记忆还在不在，不过，他有了打算。
原本想等到散场，再去找萧路的夏泽，改变主意。他迈开脚步，缓慢而坚定地走过去。
萧路望着他，微微挑眉，脸上的笑容还在。
夏泽走到殿前，扬起脸：“萧路，你好。自我介绍下，我叫夏泽。”
“你好。”萧路笑道。
“如果你不记得我是谁，没关系。”夏泽说道。
“我是八百年前，被你复生的吸血鬼。从那天起，我崇拜你，直到现在，以及将来。”
“六百年前，你是我的男朋友。我爱慕你，足足爱了你六百年。我现在比以前更爱你，以后会比现在更爱你。”
“不久前，你主动要求跟我谈恋爱，我答应了。”
“假若你什么都不记得，不要紧的。你只要知道，我哪里都不会去，我会陪伴你、守护你、听你的话。而你呢，你会重新爱上我。”
“我的介绍，说完了。”夏泽春风拂面般地笑了，紫眸水光浮动，面容精致华丽。
五殿内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
大家的视线都在他俩的脸上来回移动。
萧路垂眸，唇角勾得更深，他轻轻往后一摆官服，稳稳走下殿，直走到几乎碰到夏泽肩膀的距离，才站住。
夏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夏泽，我会把初见的记忆还给你，那是我们的起点。”萧路眼神坚定，声音清澈，“我们的爱是无止境的旅行。我答应你，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永远不放手。”
夏泽立刻搂住他的脖颈，笑得泪花翻涌：“就知道你没失忆！”
五殿大喜事：当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塞了一嘴狗粮，满满的！
最幸福的，其实是人间。
尽管人间此时并不知晓，但他们即将迎来一个全新的纪元。
一个温暖、慈悲、有着勃勃生机和无限爱意的纪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