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捂住心脏的位置，加重语气：“我命令你回答我，乾坤交泰点是否已经开启？！”

萧路轻轻转了半圈，直面秦越：“你觉得呢？”

“你、你不该问问题，我要你直接回答！”

“自然是没有。”萧路轻描淡写。

一句轻声的回复，对于秦越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他捂住突然隆隆作响的耳朵……“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做出开天辟地的招式，”萧路耐心给他解释，“实际使出的，却是‘归一寂灭’。”

萧路首次冲开秦越设置的异度空间时，便是用“春回大地”的招式，打出了“天地澄明”。

挂羊头卖狗肉，他是熟练的。

秦越僵住的身体往后倒去，他及时撑住墙面，说出话的里还带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你在跟我开玩笑？”

“没有。”萧路轻松自如，真心实意地感到欢喜，“以后连我自己也打不开了，我已彻底将中心点封死，通路、幻象，全部粉碎。”

他贴心地指点秦越：“要是你还抱有幻想，非得另请高明才行。”

“为什么……”秦越喃喃自语，“我错在哪里？”

“大概是你相信夏泽的血可以控制我吧。”

“不可以吗？！”秦越不是粗心大意的神，更不会轻信。

两天前，他用了少许夏泽的血，在姜桐身上做过试验。姜桐整整失去理智四个小时，直到秦越施法，才算清醒过来，期间对秦越言听计从。

秦越若让他去死，姜桐便会立刻自.裁。

“不可以。控制我与夏泽的本心严重冲突，他的血不会控制我。”

“你胡说！他的血明明可以伤害你，伤口根本好不了！”

这倒是给萧路提了醒，他扯开衣襟，垂眸一看……

胸口光滑平整，再无半点伤疤。

萧路勾唇，低声自语：“好厉害，夏泽！”

他心情很好，愿意给秦越解释：“他的血能伤害我，是我允许的。”

八百年前那个诡谲的夜里，年青的吸血鬼抱着他的手腕，狠狠吸食，嘴角溢出一遛血珠。

那也是夏泽最后一次吸血。

“我看你，真的不爱夏泽。”秦越似乎从崩溃中缓过神来。

他跃向宁坤殿门口，一脚把厚重的大门踢得旋转飞出。

沉闷的落地声响起，秦越目瞪口呆，对着殿外狼藉满地、血流成河的地面。

萧路走到他身边，一眼便看见死透了的布雷顿，脸上还残余着最后的哀求与恶毒。

“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天气也不错，你说呢？”萧路笑道。

“布雷顿……你这个不堪大用的西方蠢货……”秦越将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跟你一个水平，”萧路不嫌事大，“你不也一样上当？”

“萧路！”秦越双眼发红。

“终于要动手了？”

“我知道你不怕死，”秦越挤出一丝冷笑，“夏泽大概早就逃跑了吧，你毫无顾忌，对吗？”

萧路笑而不语，说得对啊，秦越。

“除了夏泽以外，我知道你还关心什么。”

“万民爱戴的阎王，你无论身处哪一世，无论是何身份，你始终关心那些垃圾一般的亡魂们。”

萧路还在笑，点头道：“不错。扬善惩恶，因果轮回，酆都是人间信仰的终极关卡，最终审判。”

“酆都存在的意义，便是护这人间周全。”

“秦王……轮回王！你怕是早忘了吧？”

“荒谬！我是高高在上的神，人类跟蝼蚁有什么区别？”

萧路笑容不减，淡淡说道：“天理难容。”

“你既然这么在意，我就毁给你看！”秦越咬着牙，“除非你将入口给我重新开启！”

萧路露出诧异之色：“你要怎么毁？”

“哼！你随我来！”秦越说完，窜向天空。

萧路摇摇头：“真执着。”随着他的方向，也向空中腾去。

秦越的头发被冬天寒冷的夜风刮得乱七八糟，一贯在意自身形象的秦王，此时却完全无心管理。

他僵硬地站在虚空里，眼里完全没了光亮，伸出的手指颤颤巍巍。

“你……你……”秦越指着云苍市正北方。

而后他突然转身，朝着东南方向，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怎么、怎么……”

他转向西方……

萧路从容地站在他身边，唇角一抹赞许的笑容。

奇灵山、云巅海……五个地宫，此时已全部被捣毁。

数不清的亡魂，茫然地站在地面上。在他们的周围，许多血族和鬼差来回奔走，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安慰突然重见天日的亡魂们。

秦越的身体大幅度地摇晃了下。

他看见姜桐管理的三个亡魂牢房，一并被毁，亡魂们逃了出来，遍地都是荤兽和驱灵兽残缺不全的尸块。

“你又是怎么、怎么能……”秦越呼吸急促，捂住自己的喉咙。

“夏泽不是失踪了几天吗？”萧路向他无辜地眨眨眼，“我得找他呀。”

秦越气得险些吐血。

前几天，布雷顿的确将夏泽扣押。秦越得到消息，萧路与阿方索，还有一些低阶吸血鬼，满城寻找夏泽。

秦越没当回事。

没想到……萧路当时是在带着他们挨个踩点地宫，手把手教会他们破解的方法。

满盘皆输……满盘皆输啊！

秦越不声不响，落回地面。

萧路跟着落下，心情舒畅，想给夏泽点上一百个赞。

一个瘦小的人影，“刷”一下闪现。

“秦王！出事了！”

萧路定睛一看，笑出声：“姜王，贵体康复了？”

接着又往人家心窝里戳刀子：‘哦，你现在不是王了，只是代行六殿事务。姜干事，你干嘛来了？”

姜桐哪有心思跟他斗嘴？只顾朝着秦越：“铁树坊那三个牢房……”

“我知道了！”秦越吼道。

“五行地宫……”

“闭嘴！”

姜桐无奈地看向萧路。

萧路大大方方：“都是我干的。”

“秦王，没办法了。”姜桐盯着萧路，“杀了他。”

萧路还没回答，身后传来一声暴喝：“谁敢杀我兄弟？！”

迟年与卓道正双双赶到。

“萧路，”卓道正告诉他，“两个殿的鬼差和摆渡人都过去了，放心。”

萧路知他说的是五行地宫，点点头，视线一直留在秦越身上。脸上一直带笑，心中的警惕始终拉满。

秦越，目前的战斗力与酆都大帝持平。

迟年很开心：“我想揍你很久了，娘娘腔。还有你，姜桐，不好意思啊，我打算剁了你。”

话音刚落，十几个身影闪现在秦越身后。

卓道正瞪大眼睛：“戊辰-56？！”

他殿上的资深黑无常，脱离他的指挥，擅自出现在秦越和姜桐身后。

其余那些鬼差，要么是姜桐殿上的，要么是其他殿的。

戊辰-56苦着脸：“卓王……”

“都到齐了？”萧路开口问道，“秦王，就这些？”

秦越“哼”了声，睨着姜桐：“根本没必要，就连你，也没必要。”

“谁说的？他可太有必要了！”迟年大咧咧插嘴，“他不来，我不开心。”

“那你们就去陪两位王玩耍吧。”秦越看着萧路，“你，只能是我的。”

“亢”！

“亢”！

迟年的朱红色虎头大刀，卓道正的长枪，同时出现在他们手中。

没人来得及再说一句话，卓道正连人带枪，往前直捅，人群中一声惨叫！

戊辰-56像被鞭子狠狠抽中的陀螺，身体越过众人的头顶，甩出去十几米，落下地时，好似一个熟透的西瓜。

宁坤殿外本就血污不堪，此时再添新血。

卓道正一抖长枪，甩去枪穗沾上的几粒血珠：“最恨叛徒。”

姜桐“刷”一声抖开他的大渔网，转头关照秦越：“万一我扛不住，你……”

“自然救你。”秦越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

姜桐还是不能安心：“你们二打一？不讲武德？”

迟年飞身跃起，虎头大刀照准姜桐的脑袋，“呼”地劈下，嘴里骂道：“一条臭咸鱼，讲武德！哈！”

卓道正从地面进攻，先挑开一个吓得叫不出声的鬼差，枪尖顺势一转，袭向姜桐肋下。

对！就是二打一，怎么着吧？

姜桐一个侧步，躲开卓道正的枪尖，同时甩开渔网，挡住虎头大刀。

鬼差们知道此战不仅定几位王的生死，同样也定他们的生死，再也不敢存侥幸心理，呼喊着纷纷杀上前去，助姜桐一臂之力。

杀气腾腾的呐喊声中，萧路与秦越相对而立，岿然不动。

“秦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萧路淡淡说道。

“然后像你一样，在冰封地狱、忘川河里锁上几百年？”秦越冷笑，“没人能判我的罪。”

“唔。”

秦越嘴角一抽：“萧路，你真舍得杀我？”

“试试看就知道了。”

秦越猛地扬起双臂，一对阴冷的护手钩，裹在乌灰色强光里，挡住他的下颌。

萧路缓缓伸直右臂，宽刃冰剑如约而至，地狱火熊熊燃起，火光中，金光一闪。

“啊！”秦越嘶声长叫，跃向半空，右臂前击，左臂护在脸前。

萧路同时提剑，由下至上，猛地挑起。

天空中，飘下今年云苍市的第一片雪花。

古老的离宫，在狂风中沉默无言。它见证过许多战争、许多人流血，更多的人在它的俯视下失去生命。

宁坤殿外地狱般的战后现场，吓不倒沧桑厚重的离宫。

但在凡人无法看见的领域里，神的浴血厮杀，让离宫吓得魂不附体。

历史的长风呼啸卷过，有没有一页纸，记载过，神明为人类流下的鲜血？

卓道正与迟年合力搏杀姜桐及一众鬼差的战斗率先结束。

十几个鬼差，跟沙袋差不多，早早就被刀砍枪挑，死得干干净净。

姜桐以一敌二，没有胜算。

按照此前酆都大帝的指令，迟年高高兴兴地砍去了姜桐的一条右臂、一条左腿。

姜桐躺在地上的姿势，多少有点滑稽。

姜桐的喉咙都要喊破了……鬼知道他叫了多少声“秦王”。

这会儿他不叫了，只要能留一口气在，秦越赶来，就是一个“疗”的事。

如果赶不过来……他悲惨的呼声只会让迟年那个变态更开心。

要是说，秦越完全不想救姜桐，肯定是冤枉秦王了。

他脱不开身。

死死盯住萧路的狐眼里，全是惊愕。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萧路强到如此地步？

裹着浓重煞气的宽刃冰剑，每一击都让秦越谨慎应对。萧路绝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秦越清楚。

秦越心里焦躁得厉害。他本以为五成神力，足以击败萧路。

他错了。

他不得不付出七分努力，才与萧路打成平手。姜桐的惨呼，他听到了。

姜桐被迟年劈下的一臂一腿，秦越也看得分明。

可他腾不出手去救援。

最后的三分神力，秦越不能用在这里。

他屏蔽了整个云苍市，酆都大帝还不知道人间的状况。按照原计划，乾坤交泰处打开，萧路成为他的傀儡，风水大局全盘流通运转。

他只要再等上半个时辰，就能轻松击败酆都大帝。

全套计划分崩离析，可秦越还是得保留实力，与酆都大帝进行最后的交锋。

二十四旒冕，大约暂时戴不上了，可他总要活命吧！

“集中注意力，”萧路突然开口，“怎么？是我不够强？”

说话间，他完成两次攻击，只差一点，就能卸去秦越一条胳膊。

秦越往后纵跃，落在宁坤殿的屋顶上。心跳加速，因他发现，萧路的神力还在增强！

竟然一边跟他进行生死搏斗，一边变强！

萧路暂时停止追击，站在地面，饶有兴致地抬眸打量秦越。

迟年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娘娘腔也要扛不住喽！”

手起刀落，剁掉姜桐的右手……两根手指。

姜桐不由得长声惨叫。

“你比我后殿地狱里的恶鬼好玩一百倍。”迟年宣布，顺手挑去姜桐仅剩下一条腿的脚筋。

平等王对姜桐恨之入骨，外加职业病发作，手欠地虐待姜桐。

卓道正没眼看：“迟年，别玩儿了！”

一枪扎进姜桐的心脏。

“嘿！”迟年意犹未尽，“太便宜他！”

终于如愿以偿的两位王，大摇大摆走到萧路身边。

“娘娘腔！”迟年眯起小眼睛，“就剩你一个。别说我们欺负你，你选一个，跟你单挑。”

萧路立刻往前一步：“有始有终，就是我了，秦王。”

秦越不是姜桐，无论是卓道正还是迟年，在他面前，都是小趴菜。

秦越一声惨笑，放眼四周……

保留实力……还有必要保留实力吗？似乎萧路这关，他就难过啊。

既然如此！

秦越大声喝道：“萧路，你选一个！”

同时，两道强劲的乌灰光芒分头袭向卓道正与迟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