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方索干脆跑到气孔下方，一通嗅闻，然后他跃上墙壁，用手捻了捻气孔周围，伸出舌头，舔了两下。

他兴冲冲奔回来：“不是普通的风，是海风，我嗅到淡淡腥味，也尝到咸味。”

“翻过临云山，便是云巅海。”萧路说道。

云巅海位于云苍市正北方，此前郝子超舍命救人，从跨海大桥上翻了下去。

那座大桥，跨的便是云巅海。

“从刚才甬道的坡度来看，我们已离开临云山。”萧路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测，使出透视技能望向上方，“唔，现在接近云巅海海滩。”

“所以，这里是个有着超级多水的，风雷益卦。”他总结道。

阿方索崇拜地望着他，眼里快要蹦出小星星：“是我把书读死了，你说得很有道理，就是这么回事。”

“只是，我还是想不通，这么多水，要补的木在哪里？”

萧路也在琢磨这个问题，问道：“你跟踪那些亡魂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现象？除了他们一下子全部消失以外。”

阿方索的手指拗成“八”字，托住下巴，苦思冥想……“好像有的。”

“我似乎朦朦胧胧看见那山洞的地面裂开一条缝，缝里有很亮的光……对了，我甚至听到声音，就好像……好像有许多人在地下吵吵闹闹，声音传上了地面。”

“可是你看这里，”阿方索环顾四周，“没有光线，更没有人声。”

萧路不答话。

阿方索的回忆，拨动了某根记忆的弦。

他在哪里，也见过类似景象？

……云苍大学的东南角！

他在那儿杀过上万恶鬼。

在他暴力的全场攻击下……曾经出现过一个相当诡异的罅隙。

他送完亡魂，返回来，罅隙消失无踪，只剩下夏泽挖出来的几个大洞。

那罅隙明明很奇怪，里面有光，还有声音。

就好像……地底下存在另外一个世界。

这与阿方索刚才的描述如出一辙。

萧路心念一动，那么，这个风雷益卦就能说得通了。

阿方索一直观察萧路的神情，见他眉头一松，喜道：“你解开谜语了？”

“需要去验证下，”萧路答道，“等会儿再去。你既然看到许多亡魂进入山洞，这里不会只有一个风水局。他们多半躲藏在附近，我们先找找看。”

“好啊好啊！我从那头开始。”阿方索立刻就要去。

萧路的手机响起来，不大的铃声，在静谧的地下变得有些吵。

信息来自于卓道正：「速回酆都！！！」

三个惊叹号，三支利箭般戳在文字后面。萧路挑挑眉，卓道正不是咋呼的性格，什么紧急的事，让他发信息发得有如房子着火？

“你有事？”阿方索体贴询问。

“有一点。”萧路含糊其辞，“我们先回去云苍大学，等我处理完酆都的事，我们再回到这里。”

“云苍大学？”

“是的，我需要去看一眼，证明我的猜测。”

“关于补木的事情吗？”

“唔。”萧路决定，去看一下，然后就赶回酆都。在这里找亡魂可能很耗时间，但去云苍大学看一眼，很快的。

“好啊，你带我瞬移，我也去。”阿方索已被萧路的瞬移技能养懒。“不过这个风水局……嘿嘿，不管有没有用，留着总是不好。”

阿方索说完，便伸手去拿玉圭：“我把卦眼拿走，废了这局。”

“不。”萧路立刻制止，“那对方岂不是马上就知晓？”

“对哦。”阿方索收回手，“你说怎么办？”

萧路对着那九个气孔：“土来。”

窸窸窣窣的土渣从天而降，慢慢将气孔全部堵死。看上去就像是地面长期潮湿，下沉之后，落下的土壤堵住了气孔。

“厉害！太厉害了！我要拜你为师！”阿方索啧啧称赞，“不仅看不出故意破坏的痕迹，而且将风全部挡在外面。”

“这样一来，风雷益卦秒变山雷颐卦，这可是一点木都补不上来了。”

萧路又一笑，阿方索这家伙，基本功扎实，没少研究。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他带阿方索回到云苍大学东南角。

萧路凭着记忆，找到罅隙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俯身敲击地面，传回来的声音又闷又实，不像地底被凿空。

他站远几步，拉开架势，一套动作使完，将“天地澄明”挥向地面。

等待片刻，毫无变化。

他走回去细看，的确不像架设了异度空间。

那就简单粗暴地试下吧。

萧路腾到半空中，右手召来宽刃冰剑，对准罅隙出现过的位置，猛力劈下！

“哇哇哇！帅到炸裂！美人！”阿方索仰望天空，大呼小叫，手指放进口中，吹出一声尖锐的呼哨。

地面发出巨大的“咔咔”声，飞沙走石中，被冻得坚硬的土地像块玻璃般，轻易被他劈裂。

泥土、沙砾、死去的植物和动物残骸……

几米长的缝隙，萧路来回细看。劈开任意一块土地，似乎出现的都是这类东西，没什么特别的。

萧路不死心，开了透视技能，再看。

阿方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装模作样的也看。

萧路快步走到罅隙尽头，随手召来一阵风，吹散表面的浮土—

一小块琉璃瓦出现在他眼前。

萧路蹲下身，捡起那块只有半个巴掌大的青绿色瓦片。

色彩鲜艳，由人工打磨而成，瓦片上的划痕很少，九成九新。

这是片现代的产品。

萧路确定，云苍大学诸多建筑，没有一栋使用琉璃瓦。

刚刚在云巅海的地下，他倒是见过许多类似的瓦片。

难道是？

……

力大可飞砖！

萧路再次腾空，这回冰剑劈下的力气，用上了五成。

缝隙横向扩大两倍，长度则至少达到十米，地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有如强力炮弹爆炸。

阿方索大概没料到这下子能猛成这样，在缝隙边连蹦带跳，避免掉进去。

从上方看……像只激动的红毛大猴子。

萧路刚落下地，便微微眯起双眸。

他曾见过的诡异景象，再次出现。

地底透出发暗的橙色光，同时喧闹声也一并传出。

“萧路！萧路！”阿方索也看见了，紧张地指着缝隙。

萧路走到缝隙一端，朝开口最大的地方看去。

他挑起眉，怎么？

他看得到光，听得见声音，可眼前却看不到任何景象？

萧路决定走下去，眼前的缝隙足够他进入，或者直接穿过去也行。

刚要抬脚，缝隙突然自动向中间合拢，像千层饼，从下往上，一层层聚合。

萧路当机立断，穿！

身体像遇到一块铁板，他被原路弹回。

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被他硬生生劈开的缝隙竟已基本合上。

再过两秒，甚至连原先枯黄的草皮都长了回来。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咦？！”阿方索扑倒在本应有道大裂缝的地上，双拳砸地，砸得“嘭嘭”响，“裂缝呢？”

“没用的，阿方索。”萧路反而淡定，一点都不失望。他的猜测，刚刚被证实了。

“你辛苦劈出的……”阿方索伸直双手，“那么大条缝呢？！”

“这里被封死了。”萧路告诉他，“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此处便是云巅海的风水局，要大力补充的木位。”

“啊？”阿方索转不过弯来，“离着很远啊！”

“距离远近，永远是相对的。你在城南，我在城北，是距离远。但如果你在西方，我在东方，城南城北的距离，便是近。”

阿方索似懂非懂：“有道理。”眼里闪出迷惑的光。

萧路暂时不想跟他解释，大脑中正在描绘云苍市的简要地图。

“稍等我下。”

他猛地腾向天空，直达几百米高，翩翩惊鸿般，凝眸俯瞰云苍市全景。

云巅海，位于云苍市正北方，五行属水，本身又是海，水上加水，可谓波浪滔天的水位。

云苍大学，位于云苍市正东方，五行属木，本身是学校，五行还是木。木上生木，遮蔽天日的木位。

萧路将视线移向正西方。

大庐钢厂，跃入他的眼帘。方位属金，本身是金，金上叠金。

西南方则坐落着本市最大的火葬场，火上添火。

东南方，是奇灵山所在，土上堆土。

五个点在萧路的冰眸中闪出金光，相互之间伸出金线，将这五个点串连在一起。

一个端端正正的五芒星迅速成型。

五行相生相克，不断变化，不断平衡。

而在五芒星的正中央，正是萧路去过几次都没有彻底勘破的：离宫！

如果这五芒星是有人利用云苍市的地形特点布下的风水大局，那么，离宫就是这个局的卦眼。

是标准的：乾坤交泰点！

离宫的秘密，就在于此吧？

萧路落回地面，阿方索飞奔迎接：“我要能飞你那么高就好了，真厉害啊！是不是有发现？”

萧路点头，还没开口，神色一肃，转身喝道：“谁？出来！”

四个人影应声显现。

身高一样，衣着也一样，暗金色长袍，白色腰封，每人右手臂上戴着一只银色金属环。

萧路心一沉。

他们是酆都宝殿的殿前差役，直接听命于酆都大帝。

人间若没有翻天覆地的大事，宝殿差役不会现身。

中间一人开口：“萧路，跟我们回酆都受审。”看来他是头目。

受审？

萧路挑了眉，他又犯下什么罪？

阿方索第一个反对：“我呸！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审萧路？”

四人不答，相互看了看，头目一指阿方索：“西方异端，你也跟我们回去，一起审！”

阿方索大笑：“就算是西方的神明，也审不着我，你们更不行。”

四人同时提起手臂。

萧路风一般冲过去，挡在他们与阿方索中间：“阿方索，走！”

“胆大妄为！”头目大叫，“拿下！”

话音刚落，四道银光分头击向萧路与阿方索。

萧路腾空而起，瞬时召来宽刃冰剑，更为快速地从上方劈下！

高高低低的四道银光同时被斩断，袭向阿方索的两道余势未消，依然裹挟雷霆之势，呼啸着向他袭去。

阿方索抬起双臂，肘部冲外，树叶锁链团团围绕住他的臂膀，宛如钢筋护甲。

“锃锃”两声，两道银光同时打中他的前臂，树叶锁链碎成粉末，阿方索的左右手臂上则各多了一个血洞。

“这？！”他不敢相信地望着手臂，伤口缓缓愈合。

阿方索的头发依旧是火红色，脸色却变得煞白。穿出他前臂的两道银光分别在他脸颊两侧开出一个血口。

一招，让他见血。

除了夏泽以外，阿方索没见过还有谁能做到。

“别妨碍我，快走！”萧路右手执剑，左手招出护甲。

多年来，他首次将护甲拿在手中，充当盾牌。

阿方索跺跺脚，知道萧路说的是实话。他留在这里，只会拖累萧路。

“保重！”他喊道，转身往反方向急驰。

“痴心妄想。”头目一声冷笑，四个人同时腾空，箭一般射向阿方索。

宽刃冰剑破开空气，带着一缕金光，狠狠袭向两个差役。这一剑自下而上，挑得又凶又快，如果两个差役继续前行，多半会被挑成两段。

两人只得紧急刹车，挥起右臂上的银环用力砸向剑刃。

“亢”一声，双人合力，勉强将剑刃连带着剑气砸得稍稍歪斜。落下地时，两人额前头发统统消失，额头慢慢渗出血。

盾牌离开萧路，盘旋着冲向头目，转速之高，让盾牌看上去像是完全静止不动的。

头目陡然往高处一纵，盾牌堪堪从他脚底擦过。

头目速度不减，继续狂追阿方索。

没成想，盾牌一个调头，再次斩向头目的腰部。

头目措手不及，只得使出银环硬碰硬，连人带银环被盾牌在空中推回十几米，斜着摔在地面。

空中还剩下硕果仅存的一名差役，不管不顾，继续追赶阿方索。

一团地狱火无声无息地向他后背打去，他听不到声音，但应该感知到了灼人的热度。他准确向后挥手，银环射出光线，正正打中地狱火。

然后，那团火……爆开了。

最后落地的差役成了最惨一个，吓得其他三人一起赶上前去替他灭火，才让他免于严重烧伤。

四个差役几秒钟前还是光鲜亮丽的，现在两个在流血，一个龇牙咧嘴，一个长袍灼出数个大洞，露出鲜红的皮肉。

萧路落在他们面前，冷冷道：“与他无关，我跟你们回去就是。”

跑出去好远的阿方索止住脚步，回身站定，一抬手，传来一声极响亮的呼哨。

那是他对萧路的崇拜。

头目咬了牙：“素闻萧首座武力值爆表，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他伸出手，缓缓探入怀：“你跟它打一次给我们看看！”

一条银色锁链毒蛇般蹿出，直奔萧路而去。

捆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