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柯故小口喝着热巧克力，就当听一个没营养的八卦。

国外一些地方的设计师可能会青睐这种话题性十足的模特，但国内的大环境不一样，无论是品牌还是代言形象都不能有一点儿黑历史，不然直接负面话题拉满，凉凉。

像老乔做珠宝的都不敢碰这条线，时装设计师们必须更加爱惜羽毛，潮牌那边是真能狠下心撤下所有不良模特的宣传物料，才不管联名工作室的死活！

室内暖气终于扫走了夜里的寒凉，把凌晨懒洋洋的困意又带了回来。老乔磨磨蹭蹭地喝光一杯热巧克力，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嗝，伸了个懒腰，把醉意都呼出去了，眼神还是迷蒙的。

“叮！”手机提示有消息待查收。

老乔看了信息，整个人瞬间支棱了起来，一把抓住刘柯故手腕，嘴角快咧到耳朵根：“刘柯柯，我的模特解决了，走吧，咱们时间紧，事情多哈！”

刘柯故可算是知道这人是干嘛来了，在这儿等着呢。好么，男模，大公司，有粉丝基础，身家清白不惹事，他还真能对上号。

不过，“你确定我的形象，跟你们品牌文化能相合？要不我推荐一个合适的后辈给你？”

刘柯故觉得老乔的设计理念就是狂野、浪荡、自由奔放，联名的潮牌会用网红模特，十有八九也是走的年轻快时尚风格。但公司给刘柯故的定位并不偏向这类年轻不经世事的女孩，他的脸也不是时下流行的暖男奶狗潮男长相，他太“贵”了。

他的脸精致得刚刚好，让人只一眼就能感受到模特和大众帅哥之间的“壁”，而年龄和阅历又恰到好处地沉淀了浮华的美貌，无论摄影师用多夸张的手法，都不会让他泯然众人。

爱的人，爱他高端、精致、宛如炫技的美貌；不合的品牌，往往认为他不够接地气、不够大众亲民。说到底，产品定位才是决策者的第一考量，模特说到底只是漂亮的展示架。

这也是老乔说模特出了问题后，刘柯故并没有往自己身上想的原因。

刘柯故想挣开他的手。

老乔却整个人扑过去，半途脚一歪，身体一扭，圆润地滚到地上。他也鸡贼，一把抱住刘柯故小腿，瞪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拼命发射光波：“不，就是你，只有你！刘柯柯你是我的灵感缪斯！”

他又觉得脖子太短，仰着头难受，干脆翻了半个身躺平在地，手还不忘箍紧了些：“我管他衣服鞋子包包是什么鬼的甜美可人潮流时尚，我只管饰品！”

刘柯故被他不要脸的发言震惊了，一口巧克力在嘴里含了好半天才咽下去：“你们真的是在做联名？”

“就她们这架势，还联名个头，仇大了去了！”灵活的胖胖掰着手指头数，“之前我出首饰方案的时候，他直接给我砍掉一半，理由是不能抢衣服的风头！”

“这我都认了，毕竟合作伙伴呢，直接把人锤死了也不好。然后他们就给我整了一出拆迁大法，把我成套的饰品拆的七零八落，项链挂背包，手镯挂耳环，我忍很久了，我不干了！”

老乔十分有理想：“只要饰品能大卖，我就赢了，要是有大明星能戴着走红毯，我就发达了！”

但这理想没有打动刘柯故，模特还在泼冷水：“你确定预算够请我？你知道公司现在是怎么卖我的？”

老乔霸气十足：“不就狮子大开口么，没问题，金主爸爸会教他们做人。”又做花痴捧心状，一脸梦幻，“有金主爸爸的感觉真好哇。”

刘柯故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老乔：“学姐人美心善，救我于水火。”

老乔：“刘柯柯你最好了，赶紧换衣服出发！”

一个大男人躺别人脚下撒娇，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但有些人就是脸皮厚，连撒娇都浑然天成。

刘柯故居高临下，怜悯地看着他：某些人记吃不记打，忘了社团时期学姐大佬猛如虎的操作么。又想，虽然我有工作了。

经纪人很快就把工作安排发了过来，加急单，一天平面拍摄，一天视频拍摄，还有暂定的一周后的发布会走秀，工资给得十分大方，不能说开张吃半年，一两个月是够的。

有点意外的是，这种大单子，公司居然没派一个助理跟随，看来最近公司内部对他没签续约合同，还是有点意见在的。

老乔精神了，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刷手机。手机信息叮叮叮响个不停，乔胖胖用格外灵活的手指在屏幕上舞出了花，一遍掐着被酒和巧克力糊住的嗓子折磨合作伙伴：“我要衣服、衣服，给模特的衣服，肩宽腰细腿长的模特的衣服！”

“别给我提那个网红模特，除了那张脸，有身条比例可言？”

“怎么着，只准你找一米七六的女模，就不兴我换个一米八八的男模？”

“脸脸脸，我告诉你我爱死这张脸了，没得分给你！衣服啊衣服，你赶紧准备好，派个人过去跟着改，我回来就要开始妆造了。”

那洋洋得意的贱意隔着手机都直冲人脸。

刘柯故右眼皮直跳，总觉得今天的工作不会简单。

简单收拾完，老乔迫不及待地推着刘柯故下了楼。

老乔的车停在小区内，两人上车时，代驾正坐在车里睡觉，听到声音猛地惊醒，尴尬地冲两人笑笑。

代驾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以前就是给老板当司机的，后来年纪上来了就被换掉了，刚接到代驾单的时候，老乔喝得醉醺醺，话都说不清呢，就给个导航地址，还要求不离开、多等几个小时，代驾心想这又是一个出来会小情人，没想到带下来一个男人。

又暗地里打量，这个男人是真高啊，从上车就开始往脸上贴面膜，穿的也花哨，还真不像做正经工作的。

刘柯故注意到了代驾司机自以为隐秘的偷瞄，倒也没觉得冒犯，只是往旁边挪了一点。模特除了身高体重这些硬性要求外，脸，才是最重要的。不论女模还是男模，延长脸的保质期都是必修项，高效护肤是每日功课，是职业道德。

老乔作为珠宝设计师，见多了精致的猪猪男孩，对此见怪不怪，抽着空就把设计和概念发给了刘柯故，并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换了新的摄影师，原来的片子的反正也用不了，就不看了。”

刘柯故表示知道了。

可能是之前代驾司机在车里睡觉的缘故，车内空调温度被调得很高，小小的空间内十分干燥。刘柯故觉得鼻子都干得发痒了，给脸补了一层水后，把窗户打开了一点。

湿寒的凉气涌进来，又觉得冷，刘柯故打了个喷嚏，又把窗关了，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车在路上拐了个弯，又绕到山麓别墅区，老乔下了车，不多时，带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这男人背着大包小包，头发仔细地梳成三七分，还带着一身麝香玫瑰的香氛味道，不像是去工作，更像准备去郊游。他一上车，脸上荡漾的表情一收，唇角下耷着，很是嫌弃：“不是说有大美人看吗，怎么来的是你？”

刘柯故扯了下嘴角，就当自己打过招呼了。

老乔随后奋力挤上车来，一人分了一颗口香糖：“朱小骅，造型师；刘柯故，模特。哎呀老同学了，还这么拘谨干嘛！”

刘柯故懒得理会他的耍宝。这人可不就是老同学么，同社团呢，也是几个小时前饭桌刚见过，学姐的老狗腿子了！

模特和造型师都有了，用现有的团队就能开始拍片了，但是老乔是一般人吗？不是！他是个有金主爸爸的人！

车又拐到了滨江的宾馆，老乔下了车，找了个背风处拿着电话一通输出，没等多久，一个头发乱飞、胡子拉渣的年轻人拖着行李箱匆匆赶了出来，后面还跟了一个迷迷瞪瞪的小男生，拖着一个更大的行李箱。

宋满月，刘柯故的大学室友，原先在社团内担任摄影一职，毕业后就去了广海，现在自己在开了个工作室，算是学姐的狗腿子二号。宋满月的行程挺满的，昨晚的聚会都没有参加，能在这里见到他，刘柯故和朱小烨都是意外的。

刘柯故摇头感叹：“果然金主爸爸的力量是巨大的。”又看向老乔，“有了金主爸爸的人就是不一样。”

朱小烨点着头爆出一句游戏术语：“这都什么氪了金的大召唤术啊！”

宋满月上了车，看到是熟人，招呼都没打一个，头一歪，睡过去了。

老乔没预料到还有一个助理，车超员了，正犹豫要不要再叫一个车，助理小男生自告奋勇当司机，老乔也不纠结，爽快地把代驾的费用结了。

几人在车上晃悠了一路，助理开着车越来越精神，坐车的在宋满月的困意传染下都昏昏欲睡，车子最后停在了市东区最繁华的老街街口。

这里是永盛街，是“不夜城”，通明的灯火和循环的叫卖声吵吵嚷嚷，老式的霓虹灯光蒙在被踩得光滑的青石地砖上，再被过路的行人踩碎了。

空气中，油炸和香料混合在一起，油腻腻地勾引着路人。小吃烤炉的热气散在空气中，让这一方小天地是热，也是热闹。

他们这一行跨越了半个城市，此时天还没亮，一层薄纱似的雾贴在大马路地面上。天空像被厚涂的油画，只看到一块块没抹匀的蓝或黑的色块，月被挡住了，星星也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