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府众下人道谢归家，无数街巷传出浓厚药香时，江宁府诸位大人正聚在一处饮酒庆祝。

酒酣意浓中，有人道：“这一次当真天助我等，那林如海侥幸活下来也再穿不得这身衣裳。”

满场附和中，甄应嘉笑着回应，“主子未来登上那个位置，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听到此话，推杯换盏中一个个表着忠心，无人留意屋顶一片瓦被悄悄移回原位。

随着林家下人亲眷好转，眼见为实的四邻再也坐不住，林家的药材快速缩减，口风也在一点点逆转。

不止城内，被困无法调动任何人手的林如海处也得到小黛玉与胤禛双重补给。

待诸位大人发现不好时，瘟疫已被控制住，无数百姓请命，利欲熏心的官员不得不妥协，咬牙切齿后赔笑说着这都是为百姓着想，林大人一定能理解。

以百姓灾民为重的林如海顺着应一句，轻轻松松将诸位大人将在出银出粮的死局上。

从小黛玉口中知晓的胤禛暗道一句佩服，比起他的‘囚禁’诈捐，还是林大人的法子好。

治瘟疫，安置灾民，修住所，每一样都不容有失，已有经验的小黛玉跟随母亲贾敏整日帮着散药、带着妇孺一同赶制冬衣。

林家诸人成了百姓口中的活菩萨，更有言小黛玉乃仙子下凡，有诸神庇佑，这才能寻到古籍里的药方子。

江宁人自发为其立长生牌，求其长命百岁。

无数香火从家家户户飘出，汇聚成一缕寻常人看不透的紫色烟雾。

北邙山下等静候好消息的僧道二人忽脊背生寒，下一瞬电闪雷鸣，碗口粗的雷径直劈下。

“夭寿，怎有天雷落下！”

“警幻仙姑救命！”

被僧道寄予厚望的警幻仙子同样自身难保，哇吐出一口鲜血，被反噬的警幻掐指一算。

林家竟得了如此大功德，真是两个废物！

被雷追击的僧道二人并不知自己再度被警幻嫌弃，此时和尚满心后悔，那样的局面林如海怎就破了，还引得反噬加身。

难不成真如道士所说，死劫时间未至？

北邙山下的奇景无人留意，江宁府在林如海的带领下慢慢归于平静。

在第一场雪落下时，林如海终于回了家，同一时间，无数参胤禛夹杂着参林如海的折子如雪花般占满康熙视线。

字字句句不是言胤禛不敬老臣便是逼捐、诈捐，更是将其大逆不道的言论一同附上，说着有伤风化，更有将那日接风宴席面说成四阿哥每日饮食，奢靡无度。

林如海的略好些，不过说着他擅自收容灾民致江宁府百姓染瘟疫，人口锐减等语。

一份又一份，相似的话语让康熙心中那一点担忧悉数化作愤怒，随手甩出折子。

“诸位怎么看？”

捡起折子的明珠略翻一遍，沉吟道：“这，四阿哥到底年小，不知变通，行事过于鲁莽。”而后将手中折子递出。

一圈转下来，诸位阁臣意思相差无几，轻轻松松将其赈灾的功劳、苦劳抹杀的干干净净。

康熙倚着引枕，并不出言。

有小太监捧着折子匆匆上前，短短的折子，康熙拿在手中看了许久，久到几位重臣面色沉重，纷纷猜测到底是哪里来的。

众人战战兢兢中，康熙起身，“诸位瞧瞧。”

这是四阿哥胤禛所奏两湖灾区情况的折子，没有告状，没有华丽辞藻修饰，简单明了的语言先让诸人心中暗赞一句。

折子最后是四阿哥请求留守，监督灾后重建。

已入冬月，若留守四阿哥势必不能回宫过年，难怪会有此请求。

心思各异的诸位臣功一转口风，直言四阿哥行事果断，做事谨慎，更说着若此时换人接手怕不如四阿哥了解。

似除了胤禛再寻不出合适的人，不止与当初离京之前的攻讦有天壤之别，便是与刚刚所言的莽撞、耿直都判若两人。

没有人比康熙更了解党争，他想培养小四做保成的左膀右臂，且他相信小四有此能力。

那日德妃的话再度涌入脑海，一同而来的是那日祖母的话。

挥退众臣，烦心的康熙独身前往慈宁宫，负手立于宫门外，脑海中是过往种种，最终停在他所立下的那句誓言。

他懂祖母的苦心。

舍赫里产子时，正值外患，唯有立下太子才可永葆根基不动摇。

表妹生产时，舍赫里再无能人，三藩未平，佟家却如日中天，即便表妹心无此意，佟家却未必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

而今小四被参，佟家只作壁上观，若小四身份……蒙古诸部内乱不止，葛尔丹蠢蠢欲动，必要开战。

祖母，你怕的从不是表妹心思，而是表妹与朕的外祖佟家，怕的是外戚之乱。

您放心，小四只会也只能是德妃的儿子。

既想留下，那便留下吧。

康熙旨意下达后，听到惠妃私下嘲笑话语的敏嫔急忙赶往景仁宫，想要宽慰一二。

不止敏嫔，得知四阿哥年下不会回宫的小十拍上同样黑着脸的十三，“你说四哥什么时候回宫啊？”他的糕点啊！

掰开小十的手，忧心四哥吃的好不好，用的习不习惯的十三道一句不知，头也不回的直奔景仁宫，他得给四哥将东西备足。

收拾好课本的小八见小十哭丧着一张脸，笑着上前，“十弟，我这刚好有，”

话未说完，刚掏出的点心就被小十一塞入口中，“呜，多谢八哥，八哥你可真好。”

小九最看不上小十这副德行，绕过人对着小八道：“明惠那丫头昨儿就一直念叨着，八哥今儿就同一到去翊坤宫吧。”

小八笑着同小十说一句慢些吃，刚一点头，吃完糕点的小十听到明惠双眼一亮，这丫头来了，宜妃娘娘定会准备各色糕点。

被整日念叨又以功课克扣无数糕点的小十一手抓一个，“八哥、九哥，带弟弟一个啊，弟弟好久没去给宜母妃请安了。”

知道小十心思在何处的二人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香喷喷的糕点，小爷来啦！

翊坤宫内翘首以盼的明惠见到人，小主人般让宫女上着各色糕点，尚未开口相让，小十早已塞了满嘴，直说着宜母妃宫中糕点好吃，哄得宜妃眉开眼笑。

至于明惠快要飞到天上的白眼，满嘴满眼糕点的小十哪里知晓，还是细心的小八笑着推过身前糕点，“明惠格格尝尝这个。”

明惠瞬间转忧为喜，矜持道过谢才拈起一块糕点。

千里之外，得知四阿哥要监督灾后重建的两湖大臣却没明惠这般好心情，个个愁眉不展，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这尊大佛送走。

得知胤禛被留下的系统不解发问。

【为何要留下？】

两湖乃当初林大人所提重建九边仓储之外的粮仓之一，在要打葛尔丹之前，不容有失。

如此官方回答让系统再度加深胤禛是个工作狂的印象，半点没怀疑。

落下印信的胤禛眼尾划过一抹担忧，这些重要，却并不是非他不可，他非留下不可的原因是小黛玉噩梦一事尚未解决。

处理完手头事务，胤禛尚未查看任务奖励，虚空之中小黛玉甜甜的四哥哥传来。

“玉儿怎这般高兴？”对小黛玉一切了如指掌的胤禛明知故问。

“瘟疫已经被消灭，爹爹也回来了，雪雁说街上都是赞美林家的。”

说起近来成就，小黛玉不自觉挺起小胸脯，眉眼间是飞扬的傲气，说到最后不禁吐舌羞赧一笑。

似微风拂开雾气一角，让云端仙子有了一二落于人间的真实。

不同于真心实意夸赞的胤禛，看着林妹妹身上隐约聚起的功德金光，系统久久不能言语。

直到视频挂断，胤禛数次呼唤才将系统拉回。

“想什么呢？”

【林妹妹身上有功德金光了！】

胤禛蓦然到张宗垚，这位货真价实的道家弟子好像也同他说过这些，是因为这次瘟疫，玉儿出力救了人吗？

若功德足够，是不是那什么警幻便动不得玉儿？

在系统琢磨如何劝说胤禛的时候，胤禛已经盘算关于两湖重建一事小黛玉能参与些什么。

毫不知情的系统默默将前些时日克扣胤禛的任务奖励补足，期待一会儿好谈判。

【小四四，先查看奖励吧。】

因这次两湖赈灾与瘟疫一事，胤禛终于解锁完成战船图纸最后一笔。

见胤禛说着不过大了些，火炮多些的言论，系统差点崩成一堆数据。

你知道历史上就因为你们的自大，那一仗输的多惨烈吗？！

不能透露历史的系统卡顿一瞬，机械音响起。

【小四四，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一片大陆上，有一个□□古国，实力远超诸国，过着万朝来贺的日子，古国的臣民喜好和平，无论哪个小国来访都会传授知识、文化。】

【那些小国在这些文化的滋养中逐渐强大，他们觊觎古国有数不清的土地，金银，吃不完的粮食，他们心中想若这古国是自己的该多好，面上却对古国一次次哭求自己吃不上，一次次求援，得了无数粮草金银。】

【他们用这些金银远渡重洋，学习最先进的技术，造了最先进的战舰利炮，轰醒了那个古国，古国慌乱中重金购来的各种以多国山寨版本凑齐的十五艘战舰压抵不住最先进的战舰，彻底被轰开家门。】

后面发生了什么，在系统的沉默中，在史书的朝代更迭中，胤禛明了。

【百年屈辱血泪被古国人一代代扛起，终于，古国重获新生，他们要造自己的武器，再不依靠别人，重重困难中第一艘战舰被命名为十六号。】

是新生，是延续，也是牢记那段屈辱，砥砺前行。

【现在知道优秀的战船有多重要了吧！】

【你可知现在大洋彼岸那些国家的技术？】

这话系统说的有些心虚，毕竟此时第一次工业革命尚未到来，各国基本都是燧发枪，并没有后来大杀器的碾压，更别提没有蒸汽轮船这一划时代的进步。

彼时大清确实有傲气的资本，不惧各国一战。

偏偏是此时的强大与之后的惨烈，让这段已经过去几千年的历史被一代代人提及，被大书特书。

这个故事与问话给了胤禛重重一击，宫中不缺传教士，对于大洋彼岸，他所知的便是从那些人口中得来。

可那些当真是全部了吗？

夜里所学的每一课让胤禛重视起这张战船图纸，细细打量之后，胤禛才发现其中包含了多少眼下大清不具备的能力。

要如何强大海军，胤禛陷入深思。

在无尽的沉默中，气成一团的系统开始后悔，它就不该将那些奖励再送回去。

气死系统了！

这种老顽固，它怎么会想让人保持警惕，引以为戒。

不同于一人一统的南辕北辙，看着仓库中突然多出来的各色宝石与画册和各种零嘴，小黛玉知晓是四哥哥与小童童送的，笑弯了眼。

“姐姐，不准笑青哥儿。”边说，青哥儿边用小手捂了嘴巴，满眼委屈的看向小黛玉。

“是谁昨儿非要多吃一颗糖的。”

提起害自己成了漏风嘴，被嗤笑的青哥儿瞪一眼姐姐，转手把今日份糖果垫脚往姐姐嘴里塞，“青哥儿不吃了，姐姐吃。”

被撞到牙的小黛玉只觉口中一股撕扯，暗道一句不好，她那颗摇摇欲坠的牙。

下一瞬，混着鲜血口水的糖与牙被托于锦帕内，小黛玉气红了眼，“青哥儿！”

“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姐姐别气，咱们又一样了。”说着，青哥儿八爪鱼般缠在姐姐身上。

“我陪着姐姐，姐姐陪着我，咱们一起换牙，多好啊。”

小黛玉心中最后一点羞赧被弟弟摇散，回揽住弟弟，“嗯，姐姐陪着青哥儿，青哥儿也陪着姐姐。”

笑闹间，小黛玉忍不住想，当初四哥哥换牙时是什么模样，她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呢？

被惦记的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