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同意得很快。
只少数人有异议也被压了下去。
王文芳绕了一圈又回到她身边。
林水宜似乎早就料到了结果。
在她开口前，先说：“我问的问题，与它相关的一定要全说，可以说自己的看法，但不能隐瞒。”
王文芳看了一眼她的斧头，挑眉道：“我还是喜欢你非智能模式的时候，但现在也不赖。”
原本她以为，她要问的是这个院子的守卫以及换防时间和布局。
没想到她一开口竟是，“你们被关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林水宜想得很简单，查清楚他们在做的事情，就可以知道云筝被抓后的利用价值。
顺藤摸瓜才能弄清楚她可能在的地方。
王文芳只犹豫了一瞬，就开口道：“我以为，严欣欣已经告诉过你们了。”
王青惊讶出声：“什么？欣欣也知道这件事吗？”
王文芳白了自家弟弟一眼，只有自己家的蠢弟弟会以为那个女孩只是想单纯地帮助他们吧。
林水宜说：“那就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让我再听一遍你口中的版本。”
王文芳点头，开始了漫长的叙述。
丧尸刚爆发时，全国发生了动乱。
严家作为京都的老牌世家，从一开始就嗅到了苗头。
携带着庞大的物资和人脉，牺牲了很多人来到这座山头，建设了绿希望安全基地。
严父在基地刚建成，一次外出寻找物资时牺牲了，基地被匆忙交到严回舟手中。
“严首长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她评价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基地在经过几轮动荡和波折后，终于稳定下来，并且不断吸纳各地赶来的人才，让它在短短几个月内，声名直逼有政府背书的沃土基地。
很快，基地中一些人也陆续觉醒了异能。
这使得基地的防卫更上一层楼，但此时来投奔的不再是单纯的普通人，而更多的是，无论在什么年代都能过得很好的有钱有势的大人物。
这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田老。
他当年带了很多物资和人才前来。
最进基地的时候，他的姿态谦卑，表现得清心寡欲，十分尊敬严回舟的样子。
严回舟带队出去时，他再三推辞才接下基地日常管理的职位。
但很快，他的真面目就暴露了。
他在私下不断收买拉拢各个势力，趁着严家的人出去时内斗，逐步掌握了基地大部分话语权。
等外面的形势稳定下来，严回舟再回到基地时，基地势力已经被完全划分开。
田老不再掩饰，首次坐上会议桌时，提出了拒绝收容普通人的决议。
在他眼中，那些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除了拖后腿完全没有作用。
一个基地的壮大和建设，只需要能抵御丧尸的精锐、建设基地的青壮年和能开展研究的科学家们。
严回舟当然不同意，他据理力争，表明若不收留普通人，那建设安全基地将毫无意义。
田老当时只冷笑一声，戏谑地开口：“你问问在场的这些人，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严回舟满怀希冀的眼神扫过会场所有人，但那些人都沉默着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
就听得田老说：“首长不会是因为自己家有个妈妈和妹妹，才反对我的观点吧，这会不会缺失了作为领导人的大局观念呢？试问我们在坐的谁没有家人，但他们的家人大都把生还的希望留给了他们，在自己的亲人牺牲后，难道他们还得拼命去保护别人的家人吗？”
“再者，收留普通人，只会降低各位的生存几率，圣母心不可取啊。”
众人纷纷点头，皆是一脸赞同。
严回舟也是此刻才发现，今天到场的人几乎都是孤身一人来投奔的。
这些人大部分都投在田老麾下，而自己的亲信，此刻正在基地外与丧尸搏杀。
解释无意，他也看明白了，今天的会议就是一个针对他的局。
也是给他的第一次下马威。
那时的他没有经验，又怎么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气氛僵持不下时。
田老又装作和蔼地打破了沉默，提议道：“但是，首长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不如我们就来举手表决吧。”
在严回舟愣怔中，所有人都跟着田老举起了手臂。
他看着一边倒的局势忽然笑了，“田老，如果当初我禁止普通人进入基地的话，您今天还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吗？您怎么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呢？”
田老的眼皮抖了一下，脸色难看地盯着他。
“首长，还请慎言。”
一个年老的、体弱的，不会再有任何发展潜力的老人，他当初大可以带人抢了他的物资，顺手将他扔出门外，任由丧尸啃食。
也不至于一时心软，将其奉为座上宾，如今引狼入室。
严回舟又看向举手的众人，说：“如今我的家人们都在基地内，实话说这条规定对我而言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甚至还能减轻基地的压力，如果各位都同意的话，就从明天开始施行吧。”
“只是”，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才说：“如果按照这个规定执行，那是否以后来投奔的人，只招收青壮年，而把他们的亲人都拒之门外呢？这样的话，在座的各位能确保他们在进入基地了解了真相之后，不会对各位怀恨在心吗？”
寻求自保是第一反应，但后悔总会偶尔浮现。
到时候那些人总是需要一个发泄口的。
众人的脸上闪过犹疑，却也没有动作。
严回舟再接再厉道：“还有，如果基地以后有新生儿产生，那他们是否也属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是否也应该在降生时就被赶出去呢？”
众人闻言窃窃私语。
危急时，所有的亲人都可以抛弃。
但在基地内安全的条件下待久了，人类的欲望就会无限滋生，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不会产生新的亲人。
眼见有些人犹豫着慢慢垂下了手。
田老慌了，他努力了这么久，绝对不允许第一场立威之战就输了。
他急忙说：“既然大家都有不同的意见，那不如回去好好想一想，下一次会议的时候我们再商讨。首长您觉得怎么样？”
严回舟冷笑一声，说：“田老做主就好了，现在基地还能有我说话的地方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明白再说下去，局面也不会对自己更有利。
“感谢田老给我上的这一课，我受教了。”
“不敢不敢，合理探讨。”
田老铁青着脸，却还得弯着腰微笑送他离开。
第一场会议就此不欢而散。
没人知道田老跟严回舟私下商量了什么，反正这个话题再也没有被提起。
只是自那之后基地就新出了一个规定，为了加强基地内人口素质的建设，所有还未觉醒异能的青少年都将参加每年的考核，根据考核的结果安排分工。
考核得分越高，分得的物资越多。
而现在地窖里的这些人，都是被基地安排过来考核的青少年。
王文芳说完后，叹息一声，“我们这里的人，全是第一期的参与者，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的样子。”
林水宜一一扫过那一张张悲戚的脸，皱眉问道：“你们失踪之后，家里的大人都不找吗？”
“没了。”
王青突然出声道：“有家长的，都被安排在第二期，我们都是孤儿。”
话音刚落，年纪小的孩子终于忍不住，凑在一起哭出声。
一时间，地窖里充斥着悲伤。
连王文芳都没忍住落下一滴泪来。
林水宜被这氛围感染，背过身紧了紧拳头，才接着问：“既然第一期都是孤儿，那欣欣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她也参加了吗？”
王文芳点头又摇头说：“可能是出于报复，田老把她加入了第一期的名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晚上她偷跑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还是她主动联系小青，帮他在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打掩护。”
王青也不解道：“其实我很想知道，既然她知道我们被关在这里，为什么不让人来救我们呢？”
“难道她的哥哥也是这场实验的谋划者吗？”
依照林水宜这段时间对严回舟的了解，她觉得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她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
王青摇头，十分茫然地说：“我问过了，但她什么都不说。而且我发现，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她的身体总是很好，活泼开朗爱说爱笑，但后来再见面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说过多余的话，就算偶尔给我传递消息，也总是冷冰冰的。”
林水宜想起什么，问道：“她以前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吗？”
王青想了一会儿，很肯定地回答：“没有，其实我们两家算是世交，当初也是严伯伯把我们一路带过来的，在我的印象里，她从小到大都很健康，就连感冒这种小病也很少得。”
这就很奇怪了，那天在车上，林水宜分明感受到了她心脏不正常的律动，这种小事情，自己不可能出错。
如果说，她还没有来得及被实验就被带走的话，那田老应该还没有来得及伤害她。
那她的心脏病就是怎么得的呢？
自己又忽略了什么呢？
突然，严母带人逼她喝药的画面闯进林水宜的脑海。
一瞬间，她就想通了所有关窍，不可置信地喃喃：“原来是这样。”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严欣欣会在明知自己身体不好的情况下，独自走出基地。
也能够解释，她在被那群人抓到之后，长时间没有吃治疗心脏病的药，也没有心脏病发去世。
而且在把她救出来后的一路上，严回舟也从来没有提过要给她吃药。
他不是那么不细心的人，除非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心脏有问题！
田老的逼迫，严母的慌乱。
她对西园的熟悉，大变的性格……
林水宜红色的眼眸暗了暗：在整件事中，严欣欣她自己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