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将使用完毕的冷光草丢在了视觉死角，随后毫不犹豫踩上叶片，将其强制融进了地表尚未干涸的灵墨细流之中。

完美毁尸灭迹的同时她还分出了心神来应对冯舞清：“你有为了保护我才险些被血液所伤的合理借口。为了不让自己的实力受到质疑并强行被塞人情，我先一步完成了一个探索队队员应该做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魂书族虚幻的躯体无法传达呼吸和心跳声等较为明显的情绪信息，所以凌霄也无从得知现在的冯舞清究竟是何种心情。

她考虑过自己是否有迅速击破冯舞清心房将对方化敌为友的选择，却最终还是放弃了怀柔政策。冯舞清的执念并非她这样萍水相逢的看客能够动摇的东西。她若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与敌意，冯舞清反而说不定还会更好相处，更愿意在人前为自己掩饰一二。

最后一小片黑雾被江云章的长剑一分为二，他在血液顺着书页武器流淌到他指尖之前解除了召唤。于是无物可依的零碎肉泥和血水穿过点点光芒砸在了地面上。尚且没有沉入土壤的金色灵墨已经溶解了最开始的那些肉块，整个小规模的战场金红相交，成功混杂出了灰暗的颜色。凝滞的空气吞噬了血液的气息，将所有铁腥味牢牢锁定在了金色裂缝之上。

“当然没有问题，感谢你的援助。”冯舞清在战斗结束后才转过身，那双红绿色的眼瞳不带丝毫掩饰，求知若渴观察着凌霄脸上的表情，“能够遇到像凌霄这样靠谱的队友，这一趟墨水区实在是没有白来。”

江云光揉着自己的肩膀走近，听到这句话后赞同地说道：“还好凌霄把你拉开了。”

“辛苦了。”凌霄冲着江家兄妹说道，“快回到车上休息吧。收拾之类交给我们便好。”

江云章和冯舞清保持着距离，冲凌霄点了点头之后便上了车休息。他身体的特殊性让他并不惧怕沾染上血液，所以才会在遇到血兽时冲到最前方。冯舞清的举动引起了他强烈的不满，果然刘应水那一派的人就没有什么好东西。

和脱离纷纷扰扰只负责战斗的江云光不同，江云章从记忆里清楚地看到了这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们正在暗中行动谋划一些事情。他原本在度邪大侠世界对冯舞清生出的些许品性信任很快就在意识到对方正与刘应水合作后消失殆尽，于是刚刚发生的“意外”被江云章毫不犹豫判定成了刻意为之。

他坐在空荡荡的车辆后排闭目养神，在意识到冯舞清拉开了驾驶座车门后，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最好收敛一点自己的行动。云光只是希望能够信任你，而不是傻。”

“云章你这话说得，可真不客。，我以为以我们的交情，你应该更友好一点。”冯舞清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借着后视镜的反光看到了江云章的表情，不紧不慢回复，“至少凌霄都比你更加友好。”

“她是积紫城的继承人。”江云章克制住了自己翻涌的情绪，他与这些人的牵扯过深，稍有不慎就会给江家招惹麻烦。至少现阶段还不能撕破脸皮，他决不能成为江云天的拖累。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怎么，一提到她你就如此激动？”冯舞清眨了眨眼睛，红色的虹膜在金红色土地的照耀下异常显眼。她注视着凌霄与席雪时一起收起众人先前使用的地毯，凌霄向纯黑眼睛的工匠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她从没有这样真诚地注视过我。

“你喜欢她。”

冯舞清用肯定的语气说道，甚至不等江云章徒劳无功的反驳，就接上了下一句：“这很正常，因为我也喜欢她。强大，友好，乐于助人。家世显赫。”

江云章不以为意冷笑一声。他喜欢的是现代社会的杜凌霄，所以一点都没有被戳破心思的心虚之情：“你也喜欢云光呢。”

“我当然喜欢云光。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冯舞清丝毫没有被江云章的话语所打击，直白地承认道。

“你明明答应过我绝对不会给云光添麻烦！”江云章强迫自己克制住音量和情绪。这具身体正在因为刚才的战斗陷入一种亢奋状态，而同位体隐藏了很久的愤怒之情与他自己产生了共鸣，变得更加不可控起来。

“冷静一点，云章。就算你冲我生气也没有用啊。”冯舞清微笑着与后视镜中的江云章对视，“只会让我把江云章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个变化上报而已。”

两人都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江云天会出于关心养弟的安全问题禁止他最近进出墨水区，而移翠院则会因为好奇变化原因，对江云章展开一系列的检查。

“你真的认为刘应水会完成你的愿望吗？”江云章回忆起度邪大侠世界中失去视力的冯舞清，试图结合同位体的记忆判断出这个向来立场不明家伙的真实目的，“我不清楚你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但我只知道他绝对不值得信任。他从来都只在意自己的目标。”

“要不是刚才的意外向我证明你确实是江云章，我都要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你进行人格切换了。”冯舞清直视前方凌霄的背影，用带着玩笑意味的语气说道，“爱情的力量竟然如此伟大？”

江云章低下头瞪大了眼睛。

冯舞清竟然是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才刻意制造出了需要这具躯体特殊体质才能解决的问题。他明明已经尽力将自己伪装成了沉默寡言的同位体，甚至在战斗的时候也表现出了相应的实力。好在他已经熬过了考验，证实了自己身为江云章的身份。

“你也可以说家族爱的力量竟然如此伟大。”他在脑海中回忆起自己与江家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以及令同位体感到痛苦的敏感身份，“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云光最近的忙碌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尽到了一个朋友的职责。”冯舞清翘起了自己的腿，遥遥冲着凌霄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她能确定凌霄看到了自己，因为对方下意识扬起了嘴角，却又在意识到对象是她后选择了忽视。

真是令人不愉快的反应。

那一瞬间，杜凌霄把这张脸认成了谁？

她在向谁微笑？

她明明在第一次注视到这双红绿色的眼睛时闪烁出淡淡的喜意。她喜欢这双混色的眼睛，也没有对冯舞清的墨镜做出任何负面评价。

冯舞清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如席雪时。

“我在向继承人汇报的时候禀明了云光一直在认真锻炼，并且态度坚决的拒绝了所有说她能够成为下一任城主的褒奖。我在向江非莫汇报的时候也明确说明了江家姐妹没有产生内部间隙。城主召见我的时候我也说了江云章一切安好。你们江家三兄妹明明应该感谢我才对。”

“哦。感谢你成为了云光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江云章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显然面对这种过于知根知底的情况，冯舞清的言语和态度都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但是杜凌霄的情况不一样。

冯舞清的心情终于有了些许好转。她笑眯眯地注视着席雪时上车，友好地预告了一下启程时间。随后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前面的车辆上。

凌霄坐在车上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她对自己的预感很有信心，因此很快推测出了这是来自冯舞清的注视。毫无所觉的江云光还在副驾驶上调整导航，兴致勃勃地说回到刀赤城以后要请凌霄吃饭。

江云天为什么不能多分几个心眼给她妹妹？

凌霄在心中疑惑，由于关心江云光的近况没有推辞她的邀请：“不过可能要等到我从移翠城回来以后再说了。我需要先去移翠城提交任务。”

“那我也去好了！反正我还有好多假没有用过，也没怎么去过除刀赤城以外的城市。就算是执行任务也是在安全区遥遥望一眼城墙大门。”江云光迅速想好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反正她也不想回刀赤城，正好去别的城市散散心。

“明济最近正在移翠城参加调墨仪式，我们正好可以去找她玩，顺便向你介绍一下青山。”凌霄认为这个主意不错，正好还能给自己提供在移翠城多停留一段时间的借口。她在墨水区的此行有许多发现需要分享给叶青山。

“好啊，我早就对天选移翠人好奇了。”江云光语气兴奋地说道，“我需要给他准备什么见面礼吗？”

“那你的明济姐肯定会在看到的第一眼问你自己怎么没有见面礼的。”凌霄启动车辆。

能量雨造成的金色液体已经彻底渗入了大地，与地上光河融为一体。而刚才血兽袭击所带来的一片狼藉此刻也全部消失不见，与森林和大地重归一体。除了参差不齐的绿色草地，再也看不出一丝战斗过的痕迹。

江云光开始冥思苦想准备给鄢眀济的礼物。她想了半天都没找到好点子，又不能去打扰正在开车的凌霄，只能将昏昏欲睡的甄令满摇了起来。能量耗尽状态下的甄令满没有能力发脾气，因此也是最好交流的时候。

“……想不到。”他靠着车窗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了阴影之下，“毕竟我是石玄人，不太懂云苍那边的人会喜欢什么。我喜欢研究通讯设备，那位鄢小姐肯定不喜欢吧。”

“反正我们回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就慢慢思考吧。”凌霄将视线从甄令满身上移开。想起被自己推测为负责监视江云章和自己的冯舞清。只能再度感叹这一行的队友们实在是藏龙卧虎。

她对席雪时误入虎口的怜惜之情愈发浓厚起来。只觉得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可怜的孩子。

毕竟席雪时才是那个唯一单纯来执行任务身世清白的人。

负责积紫城继承人安全并逃避刀赤城内部问题的江云光、体质特殊身怀秘密的江云章、负责监视江云章与自己的冯舞清、大概率与冯舞清同阵营被派来凑数的甄令满、身负秘密任务的积紫城继承人。

可怜的雪时。怎么老是容易被刘应水那边的人波及。

冯舞清：你喜欢她，好巧，我也挺喜欢的

江云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