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一派境内，光明磊落公正无私乐于助人的杜凌霄大师姐自然受到了本派弟子们的崇拜和仰慕。因此凌霞一出门就有不少的陌生面孔扬起笑容欣喜地向她问好，甚至还收到了今天清晨盛开的第一朵蔷薇花。凌霄曾经当过女王，坐在王座上接受过文武百官的朝拜，自然不会觉得来自陌生面孔的问好是负担，便用大师姐一贯以来的淡然态度微笑着回以早安。没让任何人发觉此时的度邪大侠杜凌霄已经悄悄发生了一些变化。

刚刚上山还未正式成为玄一派弟子的冯舞清不在众人晨练的行列里。不过凌霄一眼就在零散分布的人群里看到了自己直系师妹江云光的身影。

“师姐早上好！”

江云光早就已经不耐烦千篇一律且枯燥乏味的晨练，一见到杜凌霄到来便立刻收剑擦汗，挥手与凌霄打招呼。

受同胞姐姐影响拜入玄一派钻研武学的少女什么心思都还写在脸上，虽然和现代社会作为大学生的自己相比无论是身形还是眼神都更加凌厉，到底和将军世界奋斗在战场之中的自己有着显而易见的区别。武学对现阶段的江云光而言，并不是用来保卫家园维护自身安危的手段，而是让人感到厌烦，避之不及的作业。

凌霄完全不用花时间思考就猜到了江云光的目的。正好自己需要从师妹口中询问冯舞清的行踪，因此停下了脚步向江云光走去。她按照记忆里大师姐的行为习惯，顺带一个个指出了自己路过的晨练中的弟子们出现的错误：“发力点有问题、重心歪了、做的不错很有进步、眼睛不要乱看记得注意力集中……云光？”

凌霄走到自己师妹身前：“我可是和你姐姐约好要盯着你练武的。”

江云光抱着木剑叹了口气：“我就休息一分钟也不行吗？鄢师姐昨天可是说我很有进步了。”

她确实拥有十分优秀的武学天赋，才让她能够在晨练时抓住时机休息片刻。学习剑招时她便比旁人快了三四招，却也因此不肯再多用心练上几分。毕竟江湖里的刀光剑影和血债血还血雨腥风都离她十分遥远，远得像是话本上的精彩故事。

“但晨练也不单单是为了提升武艺，还有心境上的修行。”大师姐杜凌霄可是全门派上下每天起得最早的人，坚持晨练风雨无阻，就连今天凌霄到来都是大师姐晨练归来以后的事情。在修行一事上大师姐的刻苦努力让凌霄本人也感到十分敬佩。

“我知道的啦。这就练这就练。”江云光表情暗淡回应道，动作缓慢抽出了自己怀里的木剑。她虽然玩心不小，但也能分辨是非对错，为了自己好的劝告会认真倾听。而且这还是来自崇敬师姐的叮嘱，当然没有不从的道理。

“你知道舞清在哪里吗？”凌霄环顾四周后随意问道。冯舞清喜恶分明性情直白，面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时总能投其所好，因此很快就和生性单纯的江云光成为了朋友。

“舞清应该还在屋子里。鄢师姐说她不太适合你修行的玄水经，所以她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钻研注解，试图证明自己可以。”江云光拔剑的动作慢了几分，靠近凌霄小声说道，“舞清对玄水经那么执着，是不是因为不希望别人小看她？我需不需要劝她还有很多别的功法可以选择？现在这样完全是浪费时间吧。”

凌霄大侠所修行的玄水经并不是玄一派内部最为高深的功法，不论是掌门还是下任掌门都没有掌握修行。之所以被凌霄大侠所选择，不过是由于卷首的“涓流入海，德载万物”让她心有所感，才在一众传承已久的高深内功心法里面选择了玄水经这样过于柔和且历史记载并不多的功法。事实证明大师姐的选择并没有错，玄水经确实在她手上发挥了以柔克刚的强力功效，但却并不意味着适合所有追随着杜凌霄脚步的修行者。

江云光的资质很高，所以她隐隐约约察觉到到冯舞清的执念十分不利于修行玄水经，这样下去只会南辕北辙，得不到应有的努力结果。越是强硬焦急努力钻研，就越是离玄水经的本意飘然自若顺势而为越远。门派里还有不少别的高深武功，甚至鄢明济还找到了能够补足冯舞清视觉缺陷的心法，完全不需要执着于对冯舞清而言可能没有任何提升的玄水经。

“我会去劝她的。她跟在我身后上了山，怎么也不能看着她走远路。”凌霄示意江云光安心晨练。

凌霄大侠体内的深厚内功流转不息，使得目前已经彻底适应平行世界自己身体的凌霄生出了些许跃跃欲试。力量的使用方法万变不离其宗，她所知晓的不少招式以凌霄大侠的能力应该也能够像将军那样顺利使用出来。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蔷薇花，冲着江云光微微一笑后，依照自己的习惯聚气弹指。蔷薇花的花枝瞬间刺破空气向着江云光的木剑飞驰而去，与木剑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了像是被什么坚硬物体所冲击的沉闷声响。本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江云光根本反应不急，只觉得手中木剑一重，彻底失去了控制。她手忙脚乱之中只接到了已经卸力的蔷薇花，徒留下木剑掉在地面惊起的微弱声响。

捉弄了一下不专心师妹的凌霄对自己的成功很是满意，于是转身离去。

“师姐！这是怎么做到的！”江云光捧着蔷薇花激动地问道，“蔷薇能击落我的木剑也太厉害了！我也要学！教教我嘛！”

虽然实力不能说是万里挑一，但江云光很清楚自己从小努力修行而来的武艺绝非无用之物。她从三岁起就抱着木剑追在姐姐和师姐的身后，一直被师傅叮嘱剑的重要性绝对不能轻易放下武器，因此就算是在偷懒休息的时候都剑不离身。剑与她之间的联系已经深深刻入了她的□□，师姐能用蔷薇斩断她与剑之间的联系，实在是不可思议。

“你认真练习我就教你。”凌霄头也没回，只是叮嘱师妹好好修行。

有了具体目标的江云光立刻干劲十足，在师弟师妹们艳羡的目光中将蔷薇小心翼翼收起来，随后重新挥舞起了自己的木剑。自诩为武学天才的骄傲也不允许她继续偷懒，最起码下一次要让师姐认真到用剑来和自己比试才行。

问到了冯舞清的所在地以后，凌霄便直指目标地点，施展轻功踏枝而行。凌霄大侠的轻功和将军比起来不遑多让，但对见识过度邪真君踏空而起的凌霄来说，熟练使用这具身体的能力不过是小菜一碟。大侠修行多年的内力在身体中循环往复源源不断提供着能量，使得凌霄赶起路来两袖生风，不过片刻便到达了冯舞清现在所住的木屋。

拂面而来的水气中夹杂着属于植物的香气，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于凌霄的感官中熠熠生辉。她借助着度邪大侠的身躯在一呼一吸之间观察着这个世界的规则，只觉得自己的行动和脚步都越发轻盈起来，仿佛与环境融为了一体。连风都不曾带起，顺着空气中的流动痕迹，她真真正正悄无声息来到了木屋门前。

然而她到底没能逃过某人的眼睛。

还没有来得及敲门，屋内的人便已经察觉到了来客的存在，甚至直接念出了她的名字。

“凌霄师姐早上好啊。”据说是冥思苦想了一整夜，却不见任何疲态反而显露出一种异样亢奋的女子推开木门，笑着冲凌霄问好，“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玄水经的事情想要劝我，怎么看上去反而是想从我这里知道别的事情？”

拥有一双暗淡红瞳的女子露出疑惑的表情。她的瞳孔涣散而黯淡，就算是直面着凌霄也依旧像是神游天外无法聚焦，因此很容易推测出来她在视觉上的些许不便之处。不过本人对此却毫不在意，凭借着另一种层面上的视觉，不仅日常生活起居毫无问题，甚至修炼出了能让她随心所欲不在意任何拘束的强大武功。

对于陌生人而言，这位盲眼的女子身上充满了谜团，喜恶性格也难以捉摸，总是喜新厌旧游走在危险的边缘。但对认识许多冯舞清，与许多冯舞清敌对又与许多冯舞清成为朋友的凌霄而言，无论是她的性格还是经历背景都不算秘密。如今江湖世界的冯舞清与诸多冯舞清一样丧失了正常视觉，反而证明了对方身上十有八九发生了凌霄所熟知的事情。

冯舞清的视觉是她为了追寻更加广大而真实的世界主动放弃的。她用自己的眼球为代价，成功让自己看到了人类理应而言看不到的事物。也正因如此，她总是能够察觉被别人轻易忽视的细节又或是不为人知的真相。

一切在她的“眼”中都无处遁形。

因此理论上来说冯舞清应该成为凌霄戒备的对象，对方能够看到灵魂本质的视觉很可能察觉凌霄并不是本人而是来自异世界。然而戒备过一段时间以后凌霄就很快发现对方只在意自己灵魂的光辉，只要灵魂的光彩没有发生变化，冯舞清都无法从视觉上区分凌霄与原本世界的杜凌霄们。反而成为了保障凌霄身份不会泄漏的最终手段。因为冯舞清眼中所看到的毫无疑问便是真相。

凌霄的灵魂光彩证明了她的身份，所以冯舞清根本没有对突然前来询问自己的凌霄生疑。

“我确实有事情想问你。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封求助信，说是积云一带最近失踪了很多尚且年幼的少男少女。写信人的女儿聂雨林也失踪了。”凌霄一边讲述一边观察着冯舞清的表情。

“那真是太让人伤心了。我讨厌这种永远想着伤害别人的肮脏灵魂。”冯舞清的表情立即换做了忧愁。她本就由于面部的眼神显露出几分无法消散的愁绪，此刻更是愁上加愁，彻底掩盖了刻印在她灵魂上的凌厉和执着姿态。这也是她用来嘲笑那些依靠肉眼视觉以貌取人家伙们的惯用手段。小看了冯舞清的人一定会在她手上吃大亏。

“我们相遇的地方离积云很近，所以我想问问你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人。”

凌霄直视眼前的女子。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度邪大侠与冯舞清初遇时的事情。

那时的冯舞清也如同现在一般，表现出了一个完美的需要帮助者的面貌，用那双黯淡的眼眸有些惊慌地试图看向度邪大侠的方向。

冯舞清，探究本质，真实可靠，身份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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